天下布武:第二十七章 弱国外交(下)(2/2)
第一条姑且算了,早在今年的4月8日,阿礼国就与美国副领事金能亨分别召集在沪英、美侨民举行会议,成立了由英侨组成“上海义勇队”(后称“万国商团”),会同英国在沪海军护卫上海租界:初衷正是防备太平军的进攻!虽然其在上海始终是小刀会背后的一根毒刺,但在现在的环境下,要消除其影响,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除非双方先开战打一场,让清妖看笑话!
对此,顾迩然预先已存了默认现实的心思,但其余的几点……
太平天国之前的外交政策固然妄自尊大,但对于西方正常的贸易始终是支持鼓励的态度——只要是在合法的范围内——但文翰现在索取的,并非一般的商业交易,而是在太平天国控制区域内的“非国民待遇”,不消说,英国人想卖的当然不止棉布面粉,鸦片更是令他们兴奋的“特产”吧?其要求对海关的控制,当然也不是确保通商那么简单,从前转运毒品多少还得打个掩护,少不得拿出部分以“饲养”满清的贪蠹,以后这些麻烦和费用也可一并省去了……
如果自己答应下来,大概这场轰轰烈烈的小刀会起义,会演变成为西方殖民者清理路障的大扫除吧?何况,撇开主权不谈,海关,那也是个招财进宝的好地方呢!想想吴健彰道署里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即使以最优惠的价格争取到文翰提供欧洲“最先进武器”的承诺,但是否满足对方的要求,顾迩然还是处在矛盾中:如果不能达成协议,英国鬼子翻脸去帮助清妖,最后所有的筹码还是得赔光,这样的道理浅显而明白,但眼睁睁地把这一切亲手相让,他心中又实在不是滋味。
自己这样,其实,也算是卖国的一种形式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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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疏而零乱的两轮箭放罢,坍塌了大半的长墙后面,再也没有抵抗的声音传出,但斗志健旺的义军并未就此收手,带队的头目一声呼哨,点燃的油瓶、火砖、冲锋包雨点般掷出,本已破烂的海防署内顿时又冒出几个火头来。
“呕——嚯!”烈火硝烟中,这样的欢呼显得尤其刺耳,头裹红巾的人们挥舞着各式刀枪,陶醉在杀戮同类的血腥中。
这些人,也许昨天还在码头扛大活儿卖苦力,或者拣拾阴沟里的垃圾谋生,而此刻已经成为统治这座城市的军队一分子,地位的反差如此巨大,也难怪会如此疯狂——甚至压倒了初次杀人的恐惧!
没有经过事先组织整训,指挥部署也说不上十分明确,作为草草成军的武装力量,他们的表现只算差强人意,如果不是长官脱逃使得清军兵无斗志,混乱中引爆的火yao库反而炸塌了防御工事,要攻下这堪称城中城的海防署,小刀会义军还不知道要流多少鲜血?
但此刻,一切都结束了,至少现在,他们可以享受片刻胜利的甘美!
带队的头目显然正抱着这样的想法,打下清兵把守的重要据点,这回立下的可是一等一的大功呢!也许总盟主(现在可是大元帅啦)会格外提携,也给自己个飞x将军做做?
但这个梦想在下一刻就破碎了——
“个契弟,女系颠扒,钢火不花洋钱点?”(混蛋,你是疯了,武器不用钱买吗?)一连串暴雷般的怒呵,惊得他手脚发麻,回头看时,跟一张吹胡子瞪眼睛的锅底脸碰了个正着:福建帮的旗主、新晋左元帅陈阿林那吃人的眼神,令他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
“都愣着做什么?抓紧进去搜搜,武器、银子能拿出来多少是多少……”骂骂咧咧地招呼着一众手下,陈阿林身先士卒地冲在第一个(银子的感召?):“快一点快一点,死人烧焦的味道很好闻吗?”
以陈阿林如今的身份,原是不必亲自来干这种活计的,但刚刚为如何处理被俘虏的吴健彰,他在指挥部里跟几个同僚吵了一场——这样的狗官,一刀杀了最干净!偏偏众人都说大家既是同乡,以往又受过其照顾,不可恩将仇报,连大元帅刘丽川也不太支持自己——什么恩啊仇啊,不过是从前看场子贩烟土时倚仗这位本乡道台几分薄面,当时又不是没给他抽头,这帮广东佬简直是脑壳进水坏掉了,造反都造了,还在这里讲人情!
再谈到接下来的战略目标,李咸池、潘起亮几个众口一辞先出榜安民,再联合嘉定的周立春攻略周围郊县。这些弯弯绕大道理听得陈阿林头皮发麻:杀官造反不能大抢一通有什么意思呢?满腹“经略”无用武之地,他脾气本就极其火暴,哪受得了这个?脑子一热拉上马就奔最前线来了。虽然挪了地方,运气并没有变好一点,能杀的人都已经叫小弟们杀完了,堂堂的大明国左元帅,居然只能靠打扫战场发点死人财,这又算什么?
说到发财,他似乎想起什么来:对啊!之前不是说道署里藏了许多银子吗,怎么起事后就没再提起过?难道是那帮广东佬想吃独食?按理说总盟主绝不至于如此偏心,但刘丽川这个人太好面子,耳朵根又软,真让谁给蒙了也说不定!
不行!得去看看,自己怎么也算小刀会的一号人物,到手的银子飞了岂不是会笑掉人大牙?也没办法跟福建帮几千弟兄交代啊!
主意拿定,他扔下手中的撬杆,立刻就要打马回转。刚才挨骂的那个头目见上峰要走,连忙赶上来巴结:“左元帅,这就走啦,可叫弟兄们挑出好的孝敬您老?”
“夯货,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心里暗骂,陈阿林狠狠抽了坐骑一鞭,带着一路烟尘往指挥部所在的道署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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