殚精竭虑，心力憔悴！

    从租界出来，顾迩然的感觉只剩下这八个字。抬头看看西斜的太阳，他疲倦得几乎握不住马缰，这样一个下午可真是漫长啊！

    摸摸兜里由文翰签字画押的供货协议书，他露出苦笑的神情：只要把银子交付到丽如银行完成汇兑，1200支米涅式前膛来复枪（minie-rifle-musket），20门68磅平口炮将立刻发货：前者1851年才刚刚装备英**队，堪称欧洲战场的主流步兵装备，后者发出的巨型开花弹可以炸开1英里外的石墙，无论攻城野战都是极出色的利器。

    不过，这些武器的弹药供应从此也就握在洋鬼子手上了！米涅式弹丸的工艺原理倒不复杂，在圆锥形弹丸底部镶嵌一个锥形的软木栓就可以了，来复线加上雷管式发射药，当代最先进的技术支持，确保了枪支1200码的射程——即使如此，以太平军现有的手工作坊，想要造出符合要求的子弹，仍是天方夜谭。至于炮弹，英国人的开价是15圆洋银一发，买三桶火yao都绰绰有余！自己按照每门炮一百五十发炮弹的配置，合计一算，等于得付出两门炮的价钱。

    虽然文翰承诺短期内将组织一批八磅炮和十二磅炮低价出售，但顾迩然对于这些拿破仑战争时代的老古董兴致并不高，这些三等军队（英国在印度的驻军）换装剩下的二手货，射程不到两里，给点时间摸索，自己也能组织生产吧？

    看得上的东西造不了，能够勉强“研发”的却都是残羹冷炙，看来依靠花钱购买“国防现代化”还得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在此期间，搞好跟西方列强的关系很重要啊！以自己此次斡旋的体验，“洋兄弟”对天国态度并未如预料的那般生硬，本来洋人所求不过利权，他们目前索取的代价，太平军完全支付得起——至于是不是会把对方胃口越喂越大，哼哼，只要自己应付得当，几个洋鬼子消化得了吗？别把牙齿崩了才好！

    其实，顾迩然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毫无凭依的盲目乐观，兴许不过是挫折情绪的代偿而已……

    反复切磋了半天之后，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对海关管理权的要求：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小刀会能守住上海的希望渺茫，如果是这样，争夺海关的行为就成了纯粹维护面子的无聊之举——不给英国人，就是被清军夺回，归根到底仍是便宜了这帮走私贩毒的犯罪集团！

    国家利益、领土主权，在没有实力做保障的时候，不过是些纸面上无聊的概念啊，所谓弱国无外交，这次算是感同身受了——“卖国就卖吧，反正自己不卖别人也会卖的”，这样的想法一旦成为执政者默认的“潜规则”，大概这就是近代汉奸层出不穷的原因吧？

    希望太平天国上层领导者们千万别有这样的觉悟才好——不过很奇怪啊，历史书记载中不是说，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方列强以平分中国为代价提出支持太平军灭清吗？今天不但阿礼国毫无表示，**oss文翰也是一脸无辜，难道是上次在天京碰过一鼻子灰之后，外交政策变得“务实”了？

    哪怕是对一众祸国殃民的汉奸卖国贼坚决鄙视，顾迩然自己并不认为这个提议有多坏——从日后历史发展脉络看，虽然除被北极熊夺去东北西北一百五十多万平方公里外，清廷并未向西方殖民者割让更多的土地（银子倒是赔了不少），但所谓“半殖民地”的帽子戴在头上并非什么光彩的事嘛——“这朝廷，原是个名存实亡；替洋人，做一个守土官长”，貌似什么都保住了，其实失去更多，这样的黑色冷幽默，的的确确让人不寒而栗呢！

    如果太平军能够控制南中国，如果自己能够从中把握机遇……中国，东亚，甚至整个世界的政治格局都会改写吧？最起码，自己不会给小日本任何崛起的机会……

    “太yy了吧？”打住信马由缰的思绪，他自我解嘲地笑笑，美好的未来都只在想象之中，目前的处境仍是危机四伏呢！军火采购到此算告一段落，但还远远不到轻松的时候，事情永远是做不完的：尤其是当你打算有所作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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