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来自一个贫困而落后的小镇,在去那个山村之前,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我经历的,还是让我措手不及。我坐火车来到这山村所在的县城,又转乘大巴。满是汽油味的大巴颠簸了两个小时后停下,前方再也没有足够宽的路可开。我自小晕车,在吐了几回后又顶着烈日走了半天,方才到达目的地。那一刻,我惊呆了。我看见道路两旁站满了人,有大大小小的孩子;有他们生满皱纹,脸上画满艰辛的父母;还有我后来才认识的,刚过半百,却已白发苍苍的校长。他们一起,向我鞠了一个躬。
我不知他们在烈日下站了多久,然而他们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给我,一个尝试当志愿者的大学生鞠一个躬。我喉咙有些哽咽。那一刻,我决定留下来,彻彻底底地留下来。为我在这里受到的尊重,为这些可爱可怜的孩子,更为我好久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过的温情。
是老校长创建的这个学校。他是这个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推掉了当记者的机会,毅然回乡办起了学校。他告诉我说,这个山村太闭塞了,外面的人,少有能坚持走到这里的。他当年读大学时疯狂地查资料,最后也只有无奈地承认,自己的家乡是一个没有任何资源,甚至也没出过任何名人的地方。只有尴尬地这样贫困着。他说自己当年读书那会儿是在县城,家家户户省吃俭用为他凑足了学费,又在他离家是帮他照看多病的娘。自己学成了,不回乡来报恩还要干啥?做人不能忘本!
老校长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比如没有粉笔,就把黑板抹湿,拿泥土当粉笔,黑板一干,泥土就掉下来了。这样既能写板书,又能提高学生抄笔记的速度。再比如乡间孩子不多,近几年大多又出去务工了,就把几间教室打通,一至六年级地全安在这里,上哪个年级的课,就叫其他学生自己先预习复习。最初老校长一人教完了所有科目,我来后,分担了语文,外语和美术。
我躺在草地上,给阿杜讲述完了这些。自从他高三莫名辍学消失,我们对彼此的生活就再无所知,这毕竟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
阿杜拔下一根草,在指尖上绕着,说:“你知道吗,在外面这几年,我一直以为你在北京。”
“是么?”我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他继续说道:“在我印象里,你一直是头发和男生一样短,满脸痘痘,整天疯疯闹闹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给你翻白眼。我还从来没想过你长头发的样子,没想过你脸上会干干净净,没想过你会习惯于穿裙子,更没想过你性格会变得如此清淡。”
“是啊。”我怅怅地说道,“我也没有想过你会忘掉说唱,喜欢上安安静静的木吉他。这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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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说话。我脑海里又回想起当初的日子,一瞬间很想念很想念小乖和沈墨。
我在草地上闭着眼睛,渐渐睡去,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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