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地无极

    见我走上藏经阁的阁楼，当先那人哈哈笑道：“还是马师兄说对了，这小友果然胆子不小。”接着喝问我道，“小友身穿夜行衣，窥探我重阳宫重地，到底是何来意！”声音宏亮，中气充沛。

    另一人劝道：“丘师弟，师尊面前休要急躁……”

    我心中暗暗猜测这两人身份，莫非一个是全真七子中的长春子丘处机？那所谓的马师兄必然就是马钰了。正是王重阳最得意的两名弟子。

    此时马钰开口问道：“小友夜探重阳宫，不知所谓何事？不妨慢慢道来，免伤和气。”

    丘处机哼了一下，道：“还能有什么来意，必然是觊觎我重阳宫……”

    此时一直不说话的王重阳突然打断他，问道：“小友是否曾修习过我全真功夫？”声音醇厚柔和，正是刚才传音入密之人。

    马钰跟丘处机一听这话，脸上立时变了颜色。须知这江湖上自有江湖上的规矩，其中武功一道最是重中之重。擅自修习别派武功，正是犯了忌讳。只是这游戏本就鼓励玩家多多练习武功，是以各门各派对这等找寻秘籍然后练功之事，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时重阳宫创教始祖突然正式提到此事，只怕大异寻常。可两人见自己师傅脸上并不现怒色，反而颇感期待，均大惑不解。

    我却不知道两人有这许多想法，只觉王重阳武功绝顶（游戏里并非天下第一，只是五绝之首而已，但称之绝顶毫不过分），气势恢宏浩大，让人折服。

    于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躬身唱诺道：“墨飘零给真人、两位前辈请安。”接着伸手入怀，掏出从毒公子处抢来的两本秘籍，道：“这两本秘籍是晚辈在京城附近从山贼处收缴而来。晚辈擅自修习其中这本《金雁功》，还望真人恕罪。”接着将毒公子一事大致叙述了一下。这两本秘籍只怕是某位可怜的全真弟子的遗物，辗转落到我手上，此时也好趁机物归原主。

    丘处机喃喃念道：“墨飘零？京城？”突然醒悟道：“小友莫非幽州十三义之中化名‘骆五’的飘零公子？”

    我吃了一惊，“飘零公子”的名号是我的，这在江湖上颇有人知道，而这些npc更是洞悉一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只这“幽州十三义”的名头实在是头回听说。

    却原来，六扇门的赫连彝龙等六人，押解着大批珍宝回到京师，交割任务，创出好大功劳。六人不但各自得到封赏奖励、武功秘籍、豁罪免死牌等等，更因为剿灭山贼大快人心，赢得了相当的名声。

    六人不敢抢夺功劳，自然也说出了还有其他七人共同完成此壮举，于是越传越大，越来越响，便有了个“幽州十三义”的名头。我当日报的是“落伍”的姓名，几人自然不知。但npc一般是蒙不了的，而且我刚才也已经自报家门，故此有“化名”一说。

    只是我们兄弟几人一路西行，消息却是传在我们身后，是以今日方始听说。

    我自然连称“惭愧”，那丘处机是个豪侠之人，既然知道我平素作为，便不再觉得我是坏人，立时亲近不少。

    我虽与他见礼寒暄，神识却一直关注在王重阳身上。只见他眉头微皱，心中似乎有难以决断之事。见我看他，仿佛突然下定决心一般，道：“小友功夫不凡啊……”话不说完，一掌拍向我肩头。

    这一掌似乎缓慢，却飘兮不知其所踪，渺乎不明之所向，让人无可抵挡。又似乎极快，却偏偏能让人感受到它慢慢逼近的莫大压力。

    他说话之时，我心中已然有感应，急忙向后飞退，但我纵然退得再快，也难以躲过他这玄妙一掌。

    情知难以抵挡，我干脆闭上了眼，纯靠心神灵觉，带动左手向他手掌捉去。

    王重阳似乎也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应对，竟险些被我指尖扫中手掌边缘。他哈哈一笑，立时变招，手腕一翻，已脱出我拦截范围，一掌拍到我肩膀上。

    我此时才知道，我等几人一向暗自以为不凡的武功与王重阳这样卓绝人物之间的差距！

    闭目待死，发现自己中了这一掌竟然毫发无伤！只一丝清凉真气，如涓涓细流一般在我身体里边打了个来回，便无事了。

    王重阳却“咦？”了一声，似乎颇为惊讶，问道：“那《金雁功》便也罢了，这本我教入门的《重阳心经》，莫非小友未曾修炼过？可我观小友身上似乎有我全真教的内功心法的影子……”

    我突然醒悟，原来是这个问题！太好了，我正想找他请教呢！于是连忙睁开眼，问道：“真人，晚辈确实不曾修炼过全真教的内功，但这本《重阳心经》晚辈曾经仔细拜读，只觉言简意赅，却于平淡处有大神奇。”

    说得丘处机面露惊讶之色，抢问道：“神奇？哪里神奇了？”只因这入门心法所有门人都曾经修习过，却也没谁对它如此推崇。王重阳听说，微笑不语。

    我见状便继续道：“《重阳心经》所载内功乃是玄门正宗心法，精微渊深，非同凡响。但这也还罢了，只其中叙述关于‘意’、‘念’的说法让晚辈眼界大开，深有感悟！”

    王重阳仰面朝天，哈哈大笑，良久不绝，才道：“想不到小友竟是有缘之人！”然后问我道，“小友以为《左右互搏之术》如何？”

    《左右互搏之术》乃是老顽童周伯通在桃花岛上所创的武功，一人左手、右手分使两套武功，内劲虽不增加，但武功却陡然间增长了近一倍。后来传给了大侠郭靖、古墓派小龙女等人。这门功夫号称越傻越好学，其实是需要心思单纯宁静之人。

    我听他一说，《重阳心经》中那句“一神守内，一神游外，内修灵蕴，外积明通，内外兼顾，是为重阳”又涌上心头。仔细一想，我明白了，原来昔日老顽童周伯通能够领悟《左右互搏术》，也是脱胎于此，只是他力求内心空寂，神识内敛，既为神意，又为神念，两神互搏，左右贯通。而王重阳真正的意思，却是要一神凝意，一神守念，意念交辉，内外相合。这却比《左右互搏》的境界又要高上一筹了！！

    我将心中想法，以及我自己对“意念双修”的感悟讲了出来，请他一一指正。王重阳叹道：“小友资质尚佳，也还罢了，江湖上也颇有些资质过人的青年才俊。可小友于学武之上的这份悟性却实在难得！贫道座下弟子七人，无一人可以传我这门绝艺。只我师弟天分极高，又嗜武如命，才勉强领悟几分。小友既然有如此机缘，不知可愿意传贫道衣钵。”

    此言一出，我只觉空气顿时一窒，无论马钰、丘处机，还是我自己，都被惊得不轻。王重阳的意思是，莫非是要收我做徒弟？

    出家当老道？？虽说当个关门弟子感觉不错，辈分也高，甚至有机会入主重阳宫，但如此有束缚的生活实非我所愿。何况天下哪有白来的午餐，此中难免有所蹊跷，说是考验亦未可知。

    我决定还是按照本心行事，“有所欲则有所蔽”，人生中许多时候便是如此。

    于是拜道：“前辈厚爱，令晚辈感激不尽。但飘零惯常闲散疏狂，形骸放浪，注定乃是个无根之人，只怕无此福缘。”

    王重阳呵呵笑道：“飘零小友胸怀坦荡，不语违心之言，不贪意外之得，更是难能可贵。既是如此，便让贫道将这门功课与小友仔细分说一番，也算缘分！”

    然后将关于“意念双修”的各种心得一一讲解分说，最后考较道：“学这‘意念双修’的功夫，有两本书是必须读的，一是老子《道德经》，还有一本，小友以为是什么？”

    这倒是个难题。王重阳绝学贯通佛道两门，但武功其实多是偏近道家柔、空、虚、灵的路数，几乎与佛门武功无相通之处，这佛门典籍又多，选出一本来，可难了！

    我默默思索，看见重阳真人捻须微笑，不由在心里赞叹，这王重阳果然是人中龙凤，武功高绝，相貌偏也如此的好，行为举止儒雅俊逸，眉宇间英气勃发，极有男子气概，难怪以林朝英之绝代风姿，也要被迷得郁郁一生呢。

    等等！英气？怎么会有英气？

    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王重阳既然是道门一派，气质当是出尘飘逸才对，怎么眉宇中如此英气逼人，颇有凛冽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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