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不成欢愁依旧，青灯不语照小楼，

    弄章琢句涂鸦满，暗风入窗凉初透。

    水深浪阔君知否？冠盖京华斯人瘦，

    霏霏无尽江南雨，梦回冷泪湿薄袖。（注）

    ……

    再一次展开手中的丝帕，跃入眼帘的依然是那笔清秀挺拔的书法——他曾经如此熟悉这字体，就如同他曾经如此接近那个人一样……

    你的心里，也很苦吧？

    明明已经决心放手，不再回头，却又抑制不住思念的奔流。甚至于，还有那么一丝丝幻想，藕断丝连。

    日间，他在东殿上大出风头。如同预料的一样，杨秀清温言有嘉，陈从瑢喜动颜色，众多同僚更是交口称赞，颇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民意”——至少，当前东殿上下还是团结一心的。自然，顾迩然此行的功绩已是板上钉钉、人所公认的事实。而这一切都将称为他日后发展的资本。

    但他的好心情，朝会散后便划上了休止符——回到住处后，石蛋神秘兮兮呈上的一方丝帕，令顾迩然紧张得差点当场拔刀，若非想起其人一个大字不识，这个忠心的侍卫多半已经不明不白地给杀掉灭口了。

    没错！这是一首情诗！再看诗帕上的笔迹，分明是出自傅善祥之手！

    空穴来风，岂能无因？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写出如此暧mei的诗句，如果不是思念过往的情人，还能是为了什么呢？问题是，写诗人现在东王深宫之中，而她思念的对象就自然不会是朝夕相对的东王了——至于别的可能，还有谁比顾迩然的嫌疑更大吗？

    从情感角度出发，顾迩然当然希望自己就是诗中被思念的“君”——即使已经是失去，但曾经拥有的美好也是一种安慰。但这样的私人情愫形诸笔墨又流失出来，可就很要命了！而且导演一切的幕后黑手敢于有恃无恐地将“情书”展示给自己看，就必然还有别的底牌！丝帕背面，被人用小楷字写上了要求“酉时三刻，秦淮画舫”。

    反复比较笔迹，排除他人伪造的可能后，顾迩然绝望地承认，自己不得不听人摆布了——这不再是何震川没有根据的造谣，光这幅丝帕，就足以让杨秀清抓狂！天知道，对方还掌握了多少类似的把柄？顾迩然就算不要自己的性命，一想到心上人将要承受的危险和苦难，哪里还提得起半点底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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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站在了秦淮河边，不禁又想起当初在此初见傅善祥时那一刻的惊艳，虽然才过去不到半年，风景依旧、人事已非，自己也再难找回当初的少年心情了吧？顾迩然望着天边暮归的鸟儿，一种难以言明的酸楚涌上心头。

    天气转凉，他只穿了一身单布袍，虽是便装，裹头的红巾和证明身份的腰牌还是必备的——天京此刻就是一个大兵营，宵禁严格，事关重大，他可不希望节外生枝惹出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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