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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诱惑:花花世界:第三十四章 :逃匿与掩饰(1/2)

    第三十四章:逃匿与掩饰

    庾明住进精神病院之后,甄珠儿来看望了一次,她详细了解了康复小楼的康复器材、设备和康复医生的业务情况,觉得这儿不错。值得一住。下午,她还专门观察了两个康复医生对庾明实施的康复训练过程,纠正了他们的几个动作,才离开医院。

    她想在这儿住下去,一直到庾明的病情有所缓解或者好转再走。但是,北京那边太忙。她一个实习生,不好意思再耽误下去,只好向庾虎告别。

    临走时,她对庾明的康复治疗没有更多的交待,倒是对于饮食营养,再三嘱咐了几句:

    要限制主食的摄入量,一般控制在每天300克左右的主食量,尽量养成吃八成饱的习惯。

    第二,.少吃或不吃动物脂肪和动物内脏,.多吃优质蛋白质,如牛奶、鸡鸭、鱼类、蛋类、豆制品。

    饮食以清淡为主,避免过咸,最好不吃咸菜,防止高血压。

    看到美蓉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几句话,她才走开,上了庾虎的汽车。

    “庾虎,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了。”一上车,她就冲庾虎发起嗲来。

    “不想走,为什么?”

    “我退婚了。”

    “退婚?干嘛要退婚?你那个同学,不是对你很好吗?”庾虎了解她的感情情况,觉得他们不应该分开。”

    “他去了俄罗斯,看上了一个俄罗斯富翁的女儿,就想甩掉我了。”

    “这小子,怎么这么缺德?!”庾虎骂了一句。

    “庾虎,看到伯父的病,我一肚子心事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你难道不想听吗?”甄珠儿近乎撒娇了。

    “好,咱们去海鲜馆。”庾虎将车子一拐,驶到省城一家最大的海鲜馆门前。

    他请她吃了海鲜。她说了很多很多。反来复去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想走了。我想在这儿,跟着你学生意好不好?

    他没回答她。他只是说我很感谢你,感谢你为我爸爸治病。他还想多说些话,但是突然就打住了。他想他再说下去就会说出不合适的话来。他怕自己的话让她误解,更怕因此伤害了她。她毕竟是自己的部下,还是个未婚姑娘。

    她说我这次来没有打扰你吧?会不会给你造成不方便?军红不会误会我吧?她说话的语调和神态让他想起了纹川抗震救灾的日日夜夜,尤其是让他想起了他赶她出帐篷的那个夜晚。她给他传达了一种温馨的气息。她的每一句话,一颦一笑,都向他传达了一种温馨和怀旧的气息。他立刻告诉她,她没有打扰他。他看见她真的很高兴。

    “听说你要开发一个海岛,带我去看看吧!”

    听甄珠儿这么一说,庾虎把方向盘一拐弯,于是,车子顺着高速公路朝滨海方向驶去。

    他们俩来到了海边,他们终于再次看见了大海。她看着海说,这地方真好,我退婚那几天一直做梦梦见大海。她说,现在和你回到海边真好。她说着说着,眼睛里好像要流出泪水一样。“你怎么哭了?珠儿?”庾虎问她。她说这是因为海边的空气湿润,能把人的眼润湿,她说我的心里有一种潮湿的感觉了。她还说,人啊,还是要经历一些什么人,什么事情,这样看东西就会有另一种感觉。庾虎,你说对么?庾虎笑了笑。她看了看他的样子,觉得他给她的感觉也不一样了。她说一句话,就朝他看上一眼。她让他感到了一个温柔的她。而这温柔的她是他过去在部队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

    接着她问:“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你的那个岛?”

    “哦,现在就去吧!”庾虎也没想到自己答应的这么痛快。

    他开车继续带她走。他没有告诉丈母娘,更没有告诉花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告诉她们。他开车把她带到那个海边的小渔村。在村里租了一条船,这条船将他们二人送到了岛上。

    “好漂亮的岛!树林这么多呀!”她登上小岛,就欢快地蹿到树林里。庾虎坐下来,看着她摘松果,拣蘑菇,还看见她像个孩子一样,拿起石块投到大树上,把上面的核桃果砸下来,然后叽叽咯咯笑着去拣起来。接下来,她拿着核桃来到他身边,她要他把核桃皮砸开,剥出核桃肉来喂她吃。然后,他领她来到了海边,看跳跃的鱼群,看海水和阳光。然后她说:“要是夏天来就好了。我会跳下海去,光着屁股游泳。庾虎,你会和我一起游吗?”

    “当然会。”庾虎点点头。

    “嗯,你真好,还是那个样子。”珠儿欢快地跳了起来。

    庾虎不知道珠儿说的还是那样子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肚子有些饿,就催珠儿回去吃饭。甄珠儿贪玩不想走,庾虎就招呼小船过来。这一下,甄珠儿不走也得走了。

    回到岸上,车子又呼隆隆跑了两个多小时,他们一起回到了省城。

    庾虎要送她回家,她说不。她还没与他玩儿够。于是,两个人到了情侣宾馆,甄珠儿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个房间。

    这时,庾虎才想起,甄珠儿转业之后,工作安排得如何?她还没有问。既然安排了工作,就应该到新单位忙着上班呀!她怎么跑到北京**实习去了呢?

    不问还好,一问,甄珠儿不由地眼泪汪汪了。

    原来,甄珠儿回到省城后,经过培训和试用,计划被安排到省中医院工作。可是,她去省军转办开安置介绍信时,人家却把她分到了一家私人医院。

    “试用我的不是这个医院。是省中医院。”甄珠儿据理力争。

    “省中医院,没有指标了。嗯,现在,上级号召自主创业。不然,你下海吧!”军转办那个干事像是死了爹妈,脸上始终是阴沉沉的。

    甄珠儿气愤之极,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让父亲出面联系了解放军总院的老领导,自己获得了一个进修的机会。她想先学点本事,熬过这一阵再说。实在不行,就下海办诊所。

    可是,庾虎不同意她这么做。

    “珠儿,你是个军医,在部队立过大功,分配到中医院,是你应当得到的待遇。凭什么自己创业?便宜了他们?我想,你一定是让谁的后门给顶了。”

    “我父母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们再为我操心。”珠儿心里也很为难。

    “珠儿,这事儿,交给我来办。”庾虎想了想,告诉珠儿,“明天,我领你去省军转办。”

    “你……能行吗?”珠儿觉得这事儿太难为人了。她怕庾虎为她的事儿碰壁。

    “珠儿,相信我。我能把一个海岛买下来,就能有办法治服军转办那些个王八蛋!”

    “谢谢您,庾虎,天太晚了,睡觉吧!”

    “珠儿,我睡在这儿,合适吗?”庾虎犹豫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珠儿根本不在乎。

    “珠儿,我是结婚的人了。我们共寝一室……这?”

    “你怕犯错误?”

    “哈……”珠儿一阵大笑。

    “珠儿,你笑什么?”

    “如果你怕犯错误,今晚咱们俩就各躺各的床上,来个井水不犯河水。看谁先挺不住。”

    “好!咱们试试看……”庾虎说完,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香甜的鼾声。

    月亮透过窗户射进了温柔的光芒。隔壁的一对情人正热火朝天咕咚咕咚的撞墙声震得珠儿实在难眠。

    听着对面床上的鼾声,她突然想起了那个晚上,她送上了门。他却把她赶了出来。

    那时候,他不敢,他怕犯错误。现在呢?

    她就不信,他不是个男人!?

    她叫了他一声。

    她说:“虎子。”

    他说:“嗯?”

    她说:“你真睡了?

    他说:“还没呢。”

    她问:“军红不在你身边,你想吗?”

    他问:“唔,想什么?”

    她生气了,立刻说道:“混蛋,睁开眼睛。”

    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一条美丽的人鱼,游荡到他的床边了。

    “呵呵,珠儿,你要坚持不住了吧?”他嬉笑她。

    “混蛋,我看看你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枊下惠?”

    “你看看它那个样子,还说我坚持不住?坦白交待,你是不是早就想了?”

    “没有。”庾虎硬挺着。

    “我叫你没有。”珠儿说着,黏鱼一般钻到了他的被窝里,嘴里却不饶人的说:“看哪个王八蛋先采取行动?”

    省军转办,实际上就是省人事厅的一个处室。因为它同时挂了省军转干部安置领导小组办公室的牌子,所以,就显得比其它处室牛气了不少。

    每年的军队转业干部安置,是这个处室的工作人员发财的好时机。一年三百六十天,别的处室的人靠着手中权力,吃、拿、卡、要,肥吃肥喝,谁答理他们呀?可是,军队转业干部一来,他们就不愁没人恭敬了。好烟好酒早已是老套,没人瞧得起了。现在,讲究的是甩红包,送卡。别看决定军转干部命运的大权不在他们手里,可是,只要他们巧妙运作,总有发财的机会。譬如,当分配计划下来之后,他们可以设置障碍,来点儿刁难,那些急于找工作的军转干部就会迫不急待地送上钱包,以尽早解决自己下半生的生计问题。

    甄珠儿是军区首长的女儿,她想,万事有爸爸出面做主,自己听喝就是了,没想到,她这么纯洁的想法也遭遇了现实的嘲讽!

    庾虎将车子停在人事厅门口,直接奔军转办而去。

    “哦,你们来了!”那个干事看见庾虎和珠儿,赶忙站立起来,打了个招呼。

    “庾团长,听说你下海搞开发,搞得很红火呀!”干事认识庾虎,也知道庾虎的身份,说话间不免有些溜须。

    “谢谢你的吉言。”庾虎抱抱拳,又指了指珠儿,“她的分配怎么出问题了?”

    “她……哦,是省中医院没有指标了。对不起。庾团长,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团长。”庾虎理直气壮地回答了他,“告诉你,她是在抗震救灾时立了功的女英雄。你们军转办,有责任把她的工作安排好。”

    “可是……庾团长,我不过是个小干事。这?”干事似乎无可奈何了。

    “好,我找你们厅长去。”说完,庾虎蹬蹬地走出了“军转办”,直冲厅长办公室而去。

    “厅长,”庾虎带着几分怒气,没敲门就冲进了厅长的屋子。

    “哦,庾虎同志,是你?”厅长看到他的样子,禁不住大吃一惊。

    “厅长,你们的军转办,太不像话了!”庾虎一肚子怒气,忍无可忍地发泄了出来。

    “庾虎同志,请坐,坐下慢慢说。”厅长特别客气。

    “甄珠儿是我们团唯一立了大功的女同志,对于她的安置,你们为什么不按政策执行?为什么不按计划执行?”

    “哦,这事儿,我知道。”厅长想起来了。那个甄珠儿,是军区甄主任的女儿。他曾经答应过甄主任要照顾的。可是……

    “厅长,这个问题不解决。我就到国务院‘军转办’去反映!”

    “庾虎,别冲动……”厅长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接着突然慷慨地问庾虎,“庾虎,说吧,这个甄珠儿,她到底想去哪儿?”

    “厅长,我就想按照计划,去省中医院。”这时,甄珠儿从门外挤了进来。

    “好。”厅长立刻拿起来电话,吩咐军转办那个干事说:“小刘,赶紧把甄珠儿的手续办了。嗯,开完手续送我这儿来。”

    别看小贪官可厌,他也怕领导。不到一分钟工夫,那个干事把开完的安置介绍信送来了。

    “嗯,甄珠儿同志,这个介绍信是开到卫生厅的,你去找他们人事处张处长,让他为你安排具体单位。卫生厅下属三十家事业单位,随便你挑选,好不好?”

    第二天,庾虎接到了珠儿的电话,她被安排到卫生厅医政管理处了。她本想继续行医,但是厅领导说卫生厅机关人员老化严重,从基层医院调人又不允许;公务员考试来的大学生他们又不想要,甄珠儿条件不错,干脆,直接留下来当公务员吧!

    “哈哈……这个贪官污吏,就他妈的欠扁!”庾虎听到这个消息,乐得开怀大笑了。

    康复小楼与中心医院CPU病房的最大不同,就是取消了输液,没有那些冰凉的液体输入到自己的血管里去,没有注射的钢针扎到自己的手上,庾明觉得精神上卸下了一个巨大的负担,轻松地投入了新方式的治疗过程。

    由于精神病院离市区很远,金针不便于前来扎针了。她听说庾明住进了康复小楼,知道他已经进入了专业康复治疗的程序,就没有继续扎下去的必要了。尽管这样,庾明还是非常感谢她那一个疗程的治疗。因为,没有那个针刺疗程,他就不可能站立起来,不可能学会走路,尤其是,心情沮丧的他不可能逃离那片绝望的心理阴影,不可能让他像今天这样充满信心。

    康复小楼就是精神病院的一个科室,小楼里20多个医务人员,只有一个主任。他们的名字、职称、职务和照片资料都张贴在走廊的墙壁上,病人随时可以看到他们的个人资料和情况介绍。主任是一位40岁左右的女士,她的医术一般,但是办事俐落、作风泼辣,是个典型的管理型人才。院长将这栋小楼将给她来管理,大概是看中了她这一特长。

    庾明入住之后,主任召开了一个专门会议,研究治疗方案。大家认为,患者病情基本稳定了,现在的问题是运动模式异常,治疗的主要任务是进行康复训练,于是,他们选派了一个有经验的医师担任主治医师,并选派了两个刚刚从“中康”培训回来的年轻人为庾明进行康复训练指导。

    康复小楼共有四层,其中,医疗科室和主要患者都在二楼。长长的走廊里,一头是医生诊疗的房间,一头是患者居住的病房,患者多,医生少,如果需要患者做理疗或者训练时,护士在走廊时大喊一声患者的名字,这边就能听见了。

    康复治疗叫上课,庾明每天有三节课:上午是在PT室进行运动训练,中午在理疗室做理疗;下午则是在0T室进行手部精细动作训练。

    PT室就是运动训练室,训练室里有一张大床,患者躺在上面,由医生进行腿部动作矫正,除了床,还有健骑机、站床、阶梯式小桥等专用训练器材。为庾明进行PT训练的是一位姓郭的小伙子,他教庾明做的动作基本上与甄珠儿做一样。先是“拱桥”式运动,接着就扳他的脚踝,通过反向用力,解决脚掌的内翻问题。最难的动作是腿部运动,他要把腿抬起来,抬腿的同时,脚踝还要背屈,然后慢慢向内侧用力,庾明觉得自己怎么做也不合乎规范,但是小伙子却鼓励他做的不错,一次一次地要求他再来一次,有一次他连续做了十个动作,也不知道这样子对恢复肢体运动到底有什么帮助?

    “这个动作的主要目的是纠正你的腿部动作。现在,你走路时下脚是歪的;很难看。如果这个动作做好了,就能慢慢克服那种异常运动模式。”小伙像是看出了他的疑虑,立刻做了一番解释。

    “下一个动作。我们要做大腿腘旁腱的伸展。嗯,这儿就是腘旁腱。”小伙拍拍他的大腿根部,“它有髋伸展和膝屈曲的双重作用,是两个关节的肌腱。“说完,小伙用肩膀扛起他的病腿,手压住他的膝,开始往前、往上推。

    “这个动作有什么作用呢?”庾虹觉得有些疼痛,便问他。

    “这可以使膝关节伸展,同时还能让你的髋关节伸展、伸长。恢复功能吧!”

    接着,小伙又给他做了髋关节外展、内收、内旋动作。那些术语庾明听不懂,就是觉得小伙子搬着他的大腿、小腿一会儿往上、一会儿往下,一会儿向内、一会儿向外,反来复去的折腾个没完,几个动作下来,小伙子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这些个动作,甄珠儿都给他讲过,示范过。但是她无法为他做,一是太累,二是一个姑娘也不便于搬着他的大腿弄来弄去的。看来,这种康复治疗只有年轻小伙子才能做。

    有一个动作甄珠儿未曾做过,就是站板。小伙找来一个有斜面的厚木板,放在地板上,要求庾明的病肢站在上面,脚后掌在低处,脚前掌在高处,这样,运用自身的重量,就把“内翻”的孤僻动作强行纠正过来了。庾明觉得这个动作虽然简单,却是很有效,往往站立一次,脚掌落地就平了很多。有两个项目不用医生动手,患者自己可以做的,那就是在一张椅子下面,放上负重的器物,患者坐在椅子上,病腿勾住重物往上抬,“这个叫大腿肌股四头肌训练器”主要是训练维持膝关节正常的步态,增长和稳定肌力。你可以自己做,一次坚持做一百个动作,累了就休息。”

    小伙子一共负责四个病号的PT训练,通常是四个人排好顺序,按照钟点进行,庾明是第一号,脑瘫的警察是第二号。还有两个是女患者,排在第三、第四号,四个人做完,半天时间就过去了。那个脑瘫警察天天提前进入训练室。庾明自己坐椅上训练时,医生小伙就不得不去照料他。他身材很瘦,个子很高,走路时一步三晃,像一根旗杆在风中飘舞。

    脑瘫警察除了走路有障碍,他的神经还特别脆弱和惧怕。稍一迈步就会吓得哇哇大叫。只要轮到他训练,小伙医生总是要大声呵斥他“走!快走!”他才能慢慢迈开步伐,不然,就会原地不动。一听到哇哇的喊叫声,人们总会相视一笑:又是那个警察,害怕了。

    还有两位女病号,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她们不是神经出了问题,而是遭遇了车祸,腰腿受了损伤,现在是责任方付费为她们治疗。因为有人付费,她们的丈夫、孩子还有亲戚就都在这儿护理。反正吃住开销有人负责。他们尽管住下去就是了。

    相比上午的运动训练而言,中午的理疗是最享福的。一个仪器,一张床,人躺在床上,仪器上的电线延伸出来,一端接到患者的头部,然后,电脑屏幕上就出现动画视频,还有流行歌曲,舒缓的音乐,催着患者昏昏入睡。庾明躺在床上,不知道这种方式也叫治疗。主治医生告诉他:“这个仪器是日本进口的,在音乐中可以重组你的脑部细胞。”庾明理疗了一个月时间,也不知道细胞是不是重组了。他只记住了流行歌曲中的一句词:“若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他通过画面,知道这是一个近乎童话的爱情故事,曲子很委婉,台湾歌手唱的很投入。只是,他觉得,如果男主人公得了脑血拴,那个女主人公还会这么痴情吗?恐怕早就出走了。

    下午一点,是进入OT室训练的时间,所谓OT训练,是指生活自理能力的训练,主要是训练上肢和手的功能。负责这项训练的是一位年轻姑娘。姑娘个子中等,身材很苗条,像是受了健美训练,点滴动作都充满了青春活力。

    “上肢和手的训练是很重要的。”她像一位教师讲课,开头先讲重要意义。“根据解剖学的原理,人的下肢运动很多要受到上肢的制约,所以,患你这种病的人,上肢恢复要比下肢困难得多。但是,只要是上肢好转了,下面的问题会迎刃而解的。来,我先给你做个试验。你走几步。”

    庾明试着走了几步。

    “是不是觉得左腿特别不得劲儿?”

    “是呀!”

    “其实,问题的症结在上肢。在胳膊上……你信不信?”

    “明明是腿的问题,怎么与胳膊有关系?”庾明发出了一丝疑问。

    “来!”说着,姑娘上前一步,一下子抓住他的病胳膊架了起来,“再走……”

    庾明一走,步伐特别轻捷。

    “怎么,这条腿,像是好了一样?”庾明发现了一个奇迹。

    “是啊,你这腿的毛病,就是由上肢痉挛引起的。”姑娘顺势利导,证明着自己的论断。

    “嗯,这回你知道了吧,如果治好了你胳膊的问题,腿走路才会轻松自如。”

    接着,她让他的手做了几个动作,这一下,发现了新问题,他的胳膊不仅抬不起来,而且背伸动作也做不了。将来散步,连倒背手的潇洒动作也做不了。

    “来,先活动一下你的肩胛骨。”说着,姑娘一手握了他病侧的手腕,一手抓住他的肩胛骨,开始做上、下、左、右的按、揉、推的动作。“嗯,还好,你的这个部位没有僵硬。要是僵硬了还得先拿热水敷,那可麻烦了。”

    说完,姑娘拿来了一本厚厚的康复教材,照着教材中图示的样子,给他做了肩关节屈伸、外展,内旋、外旋动作,前臂的旋前、旋后动作,腕关节、指关节的屈伸、伸展,最后一直做到了他的拇指,做指头的内收、外展。她轻轻地掰着他的手腕,反复动作中,突然惊叫起来,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呀,你的手指头肚掌纹,原来是十个‘斗’哇!怪不得你能当省长。你看我这手上,一个个都是簸箕,怪不得这一辈子总是挨累,命不好啊!”

    “以上我给你做的,都是规定动作。我觉得,依你的病情,可以练习拉力和负重了!”说着,她将他拉到一个铁架子面前,这铁架子是专门训练的器材,上面安装了各种轮子。

    “这些是手摇的轮子,练习臂力的吧?”他想起了甄珠儿说的那个器具。

    “这叫肩关节回旋训练器。以后别说轮子。多难听啊!”姑娘笑了笑,让他举胳膊,他使劲儿举,举到一半就抬不起来了。可是,当他的手抓住轮子摇把一使劲儿,旋转的轮子就把他的胳膊带了上去,直到将他的胳膊完整地举起到上空。

    “感觉怎么样?”

    “真好!”庾明快活地笑了,这个仪器竟帮助他举起了胳膊。

    “这就是仪器的作用。它可以协助你锻炼。嗯,这套东西好贵呢!光这个架子,就是一万多块。”

    阳光照射进来,屋子里暖气供得足,姑娘一番动作,觉得热了,便脱下羽绒服,只剩了贴身的毛衣、毛裤。

    “这儿还有一个仪器,可以锻炼你手的拉力。”说着,姑娘指了屋子当中摆放的一个椅子。

    “这个椅子,那屋里也有。”庾明想起了小伙教他练习腿力的仪器。

    “这不是椅子,叫大腿股四肌训练器。也可以练习臂力。不过,它的动作要领不一样。”姑娘坐到了椅子上,抬起椅子一侧的拉杆,来回扳动了几下,觉得太轻了些,就旋紧了螺丝,增加了阻力,告诉庾明坐上去拉一拉试一试。庾明刚刚上去,动作免不了孟浪,一下子就把拉杆抬了老高。

    “慢慢来,我这只是给你加了1000克的力量;等你的胳膊有了劲儿,我就逐渐加码,那时候你该吃不消了。”

    “好,这些器材的用法和动作要领我讲完了,以后,你可以自己练习。”

    刚刚说完,有人咚咚敲门,原来,是那个遭车祸的女病号坐着轮椅让家属推来了。

    姑娘开了门,又看看手表,说,“你们真是抓得紧,人家这外病号还没结束呢!不是告诉你们2点吗?”

    “我自己练习,你教她做吧!”庾明看到这种情况,立刻谦让了。

    “好,既然省长风格高,你们……进来吧!”

    女病号撞击了脑袋,破坏了神经,手瘫的很严重,抓东西都困难。医生让她摇轮子,她的手试着抓了几次,也抓不住,胳膊根本就伸不开。这位医生姑娘只好做胳膊、手的按摩和推拉动作。她的陪护人员是个中年男人,像是她的爱人,看到她抓不住器械,着急要哭的样子,他一个劲儿地安慰她,告诉她不要急,还帮助她活动身体的其它部位,看到这一幕,庾明非常感动,人间自有真情在。患难之中夫妻能有这种情感,算是宝贵的了。

    “哎!呀呀……哎嗨!”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一般的呼喊。这呼喊响彻在这空旷的山谷里,显得分外瘆人。

    “这是……怎么了?”庾明听见这一声喊,奇怪地往窗外望去。

    “又是住院部楼上那个疯女人在叫唤。”女病号的爱人告诉他,“这人一天到晚地喊,这两天刚刚消停一点儿,今天怎么又喊上了?”

    “也许人家真冤。不然,不会这么大喊大叫的。”女病号说。

    “怎么,来这儿的人还有冤情?”庾明禁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过去,他去监狱视察,常常听见有的犯人向他喊冤,没想到,这精神病院也冤枉好人?!

    “庾省长,这里面的事儿,奇怪得多了。”医生姑娘告诉他,“你千万别掺和进去。要是掺和了,麻烦可就大了。”

    “我不懂医疗,哪儿会掺和这种事儿。”庾明听了医生姑娘的话,说。

    “这可没个准儿,去年,我们康复病房来了一位公安局和副局长,他听了一个女病人的哭诉,就认定女病人是冤案的受害者。鼓动她去法院申诉、上访,最后,法院知道这女病人的上访是那个副局长支持的,就到市委组织部告了他一状,说他破坏安定团结。结果,这个副局长被降职了。庾省长,你可得接受教训啊!”

    “呵呵,放心。我现在是个病人,已经自顾不暇了。哪儿有闲心管人家的乱事儿!”

    “嗯,我看你也挺稳重的,不会轻易管闲事的。呵呵,省长,你的训练结束了,你可以回房间休息了。”

    “谢谢,再见!”

    “怎么,下课了,不说个‘老师好’?”医生姑娘和他开了个玩笑。

    “老师,拜拜!”庾明将手伸在胸前,做了个时髦的“再见”姿势。

    回到房间,庾明并没有休息,而是走出康复小楼,顺着楼外的小马路往百花园走去,他要利用这唯一的空闲时间锻练一下走路。即使一下子练不好走路的姿势,增强一下心肺功能也好哇!他觉得那个甄珠儿姑娘讲的那些道理对他很有好处。自己过去一天到晚忙啊忙,什么都牵挂着,就是忘记了活动、忘记了运动,才导致身体犯病。这一次,可要痛改前非,把生活的重心转移到运动锻炼上来。不是流行一句话嘛,人这一生,健康是1,其余都是0.其实,他觉得这句话不对。健康重要,但并不是1,其它也不都是0.应该说生命是1,其它都是0,没有了生命,钱啊、物啊、权啊,都是0了。可是,如果没有健康,却有钱,就可以通过花钱治病、吃药买到健康;所以,他认为,这个说法是混肴了一个概念,它把生命等同健康了。其实两者是不同的。一个只要有钱,就可以延长寿命,维持健康;一个人如果没有钱,就可以导致身体不健康;甚至会失去生命……

    病房里虽然干净,毕竟是沉闷的,走出户外,庾明觉得心情舒畅、愉快,他的步子可能很寒碜,让人发笑,但是毕竟自己能够行走了。他觉得与轮椅上的病人相比,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如果真的瘫痪不起,炕上吃、炕上屙,美蓉会有耐心侍奉他一生吗?俗话说久病无孝子,多少恩爱夫妻,就是因为一方有了病,导致了婚姻解体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是有定数的,不要相信那些狗屁艺术家标榜的什么永恒爱情,他们的私生活比谁都乱,比谁都滥……

    庾明一边走,一边瞎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百花园了。

    快要下班了,百花园里站满了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他们收拾好自己的兜子,提前来到百花园等待通勤车发车。看见他走过来,不少人与他打招呼,还关照他走路慢一些,尽量不要上山。庾明正一一回应着他们的问候,突然,住院部的大楼里又传出了那位女病人嘶裂般的喊声,“啊呀,哎——呀!”这最后的一个长声,振荡在山谷里,不像是哭喊,倒像是凄厉的歌唱了。

    庾明停下脚步,不由地抬头望去,他发现,这喊声,是从楼上的一个房间里喊出来的。

    “哦,这是一个新来的女病号,总是这么喊。”一个医生向他介绍情况说,“你看,现在看到这儿站了很多人,她又喊上了。”

    医生说完,通勤大客车开了过来,人们纷纷涌上车去,百花园立刻肃穆下来,然而,那一声凄厉的呼喊,却没有停止下来。

    这……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冤情呢?耳边响起的喊声,让他想起了一部电影《泪痕》。那是文革刚刚结束时拍摄的一部电影,记得是一个叫谢芳的电影明星演出了剧中的女主角,这个女主角的形象就是以一个疯女人的形象出现的。不同的是,电影中的疯女人是唱着《我心中的玫瑰》出现的,那首催人泪下的情歌由李谷一演唱,曾经震撼过不少人的情感共鸣。而这个女人则是直接的呼唤。

    “喂,老庾!吃饭啦!”另一个喊声从康复小楼传了出来,那是妻子美蓉的声音。此刻,她打开病房的小窗,远远地召唤着他,自从得病,她不再叫他庾明,而是喊他“老庾”了,这个称呼并无不妥,不过,总让他产生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难道我这一病,就真的老了?!

    “妈的,这一天到晚,就是吃这破‘疙瘩白’,昨天是‘疙瘩白’,今天还是‘疙瘩白’,中午‘疙瘩白’,晚上又是‘疙瘩白’,这破食堂,也不会做别的饭菜了。”他一进屋,就听妻子正嘟嘟囔囔着发牢骚。

    “怎么,又是‘疙瘩白’?”看到妻子从食堂打来的晚饭,他也生气了。这疙瘩白吃了两天了,味道好坏倒在其次,关键问题是这菜炒的特别咸,恨不得要把人糇死。甄珠儿嘱咐他要少吃咸的东西,这食堂怎么就天天弄这糇死人的东西呢?要知道这么差劲,还不如让院长给他开“小灶”了。

    “没事,对付着吃一口吧!实在不行,明天买点儿方便面吃。”

    “方便面里有防腐剂。不能吃那玩艺儿。干脆,明天让美玉送饭。”

    “姐,我来了!”刚刚说了美玉,美玉就进门了。看见桌上炒‘疙瘩白’,她就急眼了,“姐,怎么让姐夫吃这东西?这……太咸了,吃了血压会高的。”说着,她就把热腾腾的饱子从饭盒里拿出来了。

    “真香!”庾明咬了一口,问美玉:“是铁羽蒸的吧?”

    “铁羽?他有这水平吗?”美玉朝他做了个鬼脸儿,“是小妺妺我亲自下厨房为你做的。怎么样?我这小妺妺对你这个姐夫够意思吧?”

    “够意思,够意思……”庾明一边吃,一边点头。

    “老庾啊,记住,以后别忘了妺妺对你的好!”美蓉也趁机逗了一句笑话。

    “算了吧,姐,现在他有病,需要我们姐妺俩侍奉他,让他说什么都行。等他病好了,身边的美女一围上来,就把我们给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你们的关心,我永远铭记在心。”庾明表起了决心。

    “哟!看我,怎么忘记把粥带来了?”美玉突然发现自己少带了一样东西,直怪自己粗心。

    “没事,没粥就喝水吧!”美蓉安慰她。

    “不行,包子馅的味道这么重,没有粥哪儿成。我去他们食堂弄一点儿。”说着,美玉就出了门。

    “美玉,你去食堂怎么弄啊,人家都关门了!”美蓉冲走廊里大喊着。

    “没事儿,姐,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们等着啊!”美玉在走廊里回应她。

    果不其然,庾明刚刚吃完了四个小包子,美玉就端了一小盆热汤回来了。美蓉站起来一看,是一盆菠菜鸡蛋甩秀汤。

    “美玉,你让他们做的?”

    “是啊,我对他们说:‘省长要喝汤。’他们立刻就点燃了炉火,几分钟就做好了。”

    “嗯,这汤……”美蓉先尝了一口,“味道挺鲜美的。这说明,食堂炊事员的烹调技术不错啊!”

    “工人都是好工人。食堂搞不好,就是管理员能力不行。”庾明说。

    “对,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管理员差劲,炊事员再好的技术也发挥不出来。”美玉笑了笑,“再有事,我就直接找炊事员,不找那个管理员了。”

    “算了,别麻烦人家了。”庾明摇摇头,“这就够特殊化的了。”

    “什么,特殊化?我的姐夫,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讲思想革命化哪!”美玉听到这儿,大笑起来,“一个当省长的,喝一碗汤就是特殊化。你也太能给自己上纲上线了吧!”

    三个人说说笑笑吃完了饭。庾明正想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走廊里突然有人喊:“侯大夫、侯大夫……”

    接着,听到一个女孩子似的声音答应了一声,说:“刘姨,我今天在这儿值班呢;干什么呀?你老是喊我!”听上去,女孩子的声音很不情愿。

    “侯大夫,你就去看看吧!这两天,她闹得太凶了。白天喊了一天,晚上还不消停;要是惹怒了那些重病号,乱了套怎么办?”

    “我都不是住院部的护士了。我怎么好管你们的事?”姑娘分辨着。

    “好好好,就算刘姨求你了。行不行?”那个刘姨低三下四地说起了小话。

    说话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听起来就在他们的门口。

    美玉好奇,开了一道门缝往外瞅,庾明瞥了一眼,那个侯大夫正是下午给他做康复训练的医生姑娘,那个刘姨则是一个穿了白大褂的老护士。白大褂上面印了醒目的“住院部”三个字。

    “嗯,一会儿我过去看看。”侯大夫终于答应了刘姨的要求,这时,两个人的对话才结束了。美玉把门关上了。

    “怎么回事?”庾明纳闷,问美玉。

    “那个老护士说,住院部有个神经病女人闹得厉害;她要侯大夫去那儿管一管。”美玉说。

    “神经病女人?就是那个疯女人吧。白天喊了一天了!”庾明想起了白天那个大喊大叫的女人,“这刘姨是那儿的护士,怎么管不了?让别人去管?”

    “听说,这女病人刚刚入院时,是侯大夫接管的;她怕侯大夫的威严,老实了一阵子。后来,侯大夫改行学康复治疗,离开住院部,她就开始吵闹上了。”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人也是这样,一个怕一个的。”美蓉揶谕道。

    “这个女病人闹得这么邪乎,弄不好真有什么隐情呢!”庾明自言自语道。

    侯大夫在庾明的眼里不过是个医生姑娘,她谈不上体贴温柔,却也没有成年女人的严厉、刁钻和狠毒。可是,对于那些住了院的精神病号,侯大夫不是姑娘,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狠毒的母夜叉式的女人了。她的眼睛一瞪非常吓人,她的嗓门尖细、频率高,吐出的每一个都像是舞台上狠毒女人的台词;再就是,她的手里,拿着那一根电棍,男护士都不轻易用的。可是她,动不动就亮出来,让你的身上感到毛骨悚然。

    然而,白天喊叫了一天的疯女人不惧怕这一招。她维护自己权益的最好武器就是讲道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神经没有毛病。她是被人陷害,错当成精神病送到这儿来的。那个男人告诉她,坚持半个月,就把她接回家去。但是,她受不了这里的监狱一样的环境,她受不了周围那些女疯子随时可能给她带来的危险和伤害。她受不了这儿,即使将来出去,自己也要落个精神病的坏名声,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样?为此,她要抗争。她要大吵大闹。你们这儿号称最权威的精神病院,怎么连鉴定都不做,稀里糊涂地就收了个假病人呢?

    可是,等到侯大夫来到她面前,她还是有了三分惧怕。

    “你闹什么呀?闹了一天不累吗?”侯大夫上来先讲道理。

    “侯大夫,你可来了。我知道你是最讲道理的。”女病人先奉承了大夫几句,“可是,我不是精神病,我是被人陷害的。如果我不喊,我不闹,我会憋死的,我会郁闷死的。侯大夫,我求求你,让你们的专家给我做个精神病鉴定吧!我相信我没有罪,更没有病!”

    “好了,既然来了。就老老实实呆着吧!你说你没病。谁信?没病,人家怎么送你进来了?”

    “侯大夫,我真的没病。他们是陷害我。你看,我的诉冤状都构思好了。我讲给你听……”

    “去去去,一个疯女人,谁会看你的诉状?快点,老老实实地回床上躺着去。别惹我生气啊!”说着,侯大夫指了指腰里的电棍。

    “侯大夫,你是个好大夫,怎么也用电棍吓唬人哪?告诉你,迷上我的那个人,是个省级干部呢!”

    这人果然没病!侯大夫心中暗暗思衬着,她还懂得引诱,能让男人迷她,甚至能与省级干部扯上关系!?

    唉,现在这社会,乱哄哄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会发生。什么省级干部,有人还冒充自己是中央领导呢!这个女人,一定是被骗了!糊涂了!

    “什么省级干部?别胡说!”她大声呵斥道,“今天,我还给省长做康复训练了呢!人家省级干部可不干那种荒唐事儿。”

    侯大夫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本想一下子震住对方,没想到,对方一下子来了兴致,“什么,侯大夫你说什么?省长来这儿住院了?我正好找他。问问他省政府有没有好色的省长?”

    “混蛋,省长是你随便找的?”侯大夫有些后悔,急忙打住,“人家省长是带着警卫来的,谁要是靠近他,警卫就开枪打人。”

    “才不会呢!我在电视上看省长出现,身边从来没有带枪的警卫员。”

    “那是在办公室,要是出来,他们就带了。”侯大夫“纠正”她,“快回屋睡觉!”

    “侯大夫,好大夫。你领我去见见这个省长吧!求你了!”

    看来,麻烦了!

    侯大夫劝说了半天也不奏效。那位老护士刘姨就拿出了自己电棍,女病人一看这光景,连忙回到了床上,趴下了。

    第二天,疯女人的呼喊添加了新的内容:“省长——,我要见你——我冤枉!”

    情况弄成了这个样子,庾明不得不找院长谈谈了。

    “唉,这个病号,挺特殊的……她不是我们省的人。是东省的。”院长叹息了一声。

    “东省的?怎么送我们这儿来了?”

    “这事儿,是吕娴省长打电话关照的……”

    “吕娴?她怎么扯上了一个疯女人的事儿?”

    “我也不知道。当时,东省的三平市公安局来了两个警察,把这个女人送来,说是她涉及一个案子,因为想不开,患了抑郁症。一天到晚去政府大哭大闹,影响安定团结,他们奉领导之命,就把她送来了。呵呵,当时,她被送来时,闹得那个凶啊,差一点儿碰死在电线杆子上。我们的专家一看,是典型的精神燥狂。不收吧,吕娴有指示;收吧,又怕惹麻烦。后来,一位副院长为了医院的效益,就收下了。哦,这个女病人的费用,可是由公费支付的啊!”

    “我想,这个女人身上,像是有什么隐情。”庾明分析说,“你看,她说要见省长,口齿很清楚。语言逻辑似乎也没毛病啊!”

    “嗯,明天,我让那个侯大夫再找她聊聊。”院长说,“别的医生,看见她就烦。只有那个小侯姑娘,还能与病人交流几句。”

    中午做完了理疗,庾明来到OT训练室,本想听听小侯姑娘与女病人谈话的情况,可是,主任说小侯昨天值夜班,今天休息了。她让庾明自己先在器材上练习,然后再派别的大夫来指导他。

    “那……我就出去走走吧!”庾明嫌屋子里太闷,想出去练练步子。

    来到楼下,他刚刚拐到小马路上,却发现一楼病房对面有一个单杠立在那儿,没有人占用,他就想攀杠子抻抻胳膊,练练臂力,然而,来到单杠下面,他的两只手只是勉强能抓住横杠,他想往上用力,做个引体向上,无奈胳膊一用力就疼,憋了半天劲儿,身子也离不开地面。

    “加油、加油……”这时,病房里突然传出一个女孩子的稚嫩的声音为他鼓劲儿。

    他回头一看,一个梳了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调皮地站在病房的窗台上,手抓着铁栏杆往他这儿张望呢!

    “小朋友,你好!”他立刻打了个招呼。

    “您好,请问,你真的是省长吗?”孩子仰起头,露出了一副天真的神情。

    “是呀。”他立刻承认了,对这样一个小姑娘,他无需隐瞒什么。

    “有个人,你认识吗?”

    “谁呀?”庾明觉得奇怪,这孩子,怎么一见面就向他打听人呢?

    “他是我的网友,他叫公牛。”

    “公牛?不认识,”庾明立刻摇起了头。

    “他说他是个省长,你怎么就不认识他?”小姑娘反倒奇怪了。

    “呵呵,中国30个省、市,省长多了去了。我能都认识吗?”庾明解释起来,“再说,这个人要真是省长,就不会取名叫公牛了。”

    “公牛这名字多酷啊!”小女孩露出了一副陶醉的神情,“就是冲这名字,我才爱上他的。”

    “爱?”庾明使劲儿地摇摇头,“小姑娘,你才多大啊?!”

    “我都十四岁了。嗯,按照过去的选妃制度,我都可以进宫参加‘选秀’了。”

    “哈哈……‘选秀’?小姑娘,你这清宫戏看得太多了吧?你还是个孩子呀。怎么张嘴就爱呀爱的;而且还网恋?告诉你,网上骗子多。小心上当啊!”

    “什么骗子多,我自有辨别能力。”小姑娘很自负地撅起了嘴,“你呀,思想观念陈旧,跟不上形势喽!”

    嗨!现在这孩子!庾明看着小姑娘的样子,不由地担忧起来。网上的信息那么复杂,这小孩子上网,不受到伤害才怪!

    “喂,你吃饭吗?你要是饿,我给你馒头。”小姑娘说完,没等他回答,就把一块雪白的大馒头从窗户里扔了出来。

    “你……你这是干什么呀?”庾明一楞,心想这一定是个小精神病患者,不然怎么进了这种病房呢!

    馒头顺着屋下的斜坡,咕碌碌滚落下来。

    “喂,好玩吗?”小姑娘看着滚落的馒头,开心地笑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庾明就要生气了,可是一想到她还是个孩子,算了吧!

    “我没有名字。”小姑娘露出了一副傻气和病态。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就叫‘败家子’。”

    “败家子?”

    “你看,这么好的馒头,你怎么扔了?”

    “我不喜欢吃嘛!”

    “不喜欢吃也不能扔。扔馒头、扔饭是犯罪的。”

    “你好严厉。扔个馒头也犯罪。去你的吧!”姑娘一扭头,跳了下去,不见了。

    “庾省长,你们省政府里,有个叫公牛的省长吗?”第二天,小侯大夫竟也这么问他。

    “什么,公牛?”庾明一楞,昨天,楼下那个孩子就提了这个名字。“没有哇!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嗯,那个疯女人,她说想强奸她的那个男人,网名就叫公牛,是个省长。”

    “哦?!原来如此。”庾明一听,不由地沉思起来。

    “省长,你们当领导的那么忙,还有心思上网聊天吗?”小侯大夫又问。

    “再忙,只要想上网,也会挤出时间来。嗯,你问这,是什么意思?”

    “庾省长,对不起,我可能涉及了你们高干的**……”

    “没事,你问吧!”

    “我想问,你也上网,也聊天吗?”

    “上啊,聊啊!”庾明坦率地告诉了她。

    “你也有网友?”

    “有哇,不过,这网友我认识。她是我的小姨子。”

    “小姨子?”

    “是啊。开始,她上网是想试探我。看我能不能经受网上异性的诱惑?后来,聊着聊着露了馅。我们就公开聊上了。就是随便说说笑话,逗个乐儿,没别的意思。”

    “嗯,这没什么。可是,别的省长,他们会不会在网上出轨?”

    “出轨?”

    “是啊,比如,因为寂寞,在网上引诱漂亮的女性,搞婚外恋?”

    “按照道德自律的要求,这是不允许的。但是,这种事儿属于个人**。我也不能一个一个去查他们上网聊天的内容。你怎么问起这种事儿了?”

    “嗯,还是那个女病人的事。”

    “女病人?”

    “嗯,那个女病人叫李有龄,是三平宏泰宾馆的服务员。她说,那个叫公牛的省长恋上了三平的一个女网友,两个人来到她的宾馆偷腥被她看见了。他就趁她收拾厕所时搂住她,欲行无礼。她奋力反抗摆脱了他。他怕事情暴露,连累自己的前程,就送她到精神病院里来,想封她的口。”

    “这……”庾明一听,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事儿,让人觉得发瘆。一个省长搞这些,本身就够荒唐的了。怎么还能运用这种强制手段保护自己?将这不是触犯法律了吗?

    说起来,这都是夏天里发生的事情了

    动车组缓缓地滑行着,慢慢停靠在“三平”火车站站台上。

    “叮铃铃……”龚歆刚刚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看机屏上的头像,是她──他的女网友,凤凤。

    “公牛哥,你到了吗?一想今天要看见你,心里好激动!”

    “我也是。”他急忙回了短信,提着小公文包下了火车。

    “喂,住店吗?”

    “我们是星级酒店,有车送的。”

    ……

    走出检票口,一大堆拉客的男女看见出站的旅客便拉拉扯扯,蜂涌而上,他们粘粘糊糊,像是一群赶不掉的苍蝇。着实令人讨厌。

    “宏泰宾馆”!一块醒目的招牌突然在他眼前一晃。

    牌子下,站了一个面色白晳,神态文静的姑娘。

    姑娘穿了一件粉色短裙,远远地冲着他嫣然一笑。

    嗯!就这。他心里不知怎么就做了个决定,脚步不由自主迈了过去。

    “先生,住我们酒店吧!三星级服务,二星级价格。”姑娘看见他走过来,呲出了一嘴小白牙,靓丽的脸蛋儿笑成了一弯新月。

    “远吗?”

    “不远,五分钟车程。”姑娘顺手指了指身后的蓝色面包车,随后把车门拉开了。

    他上了车,眼睛随即骨碌碌的往周围瞅了瞅,心里怪怪地产生了一种做贼的感觉。是的,光天化日下,虽然他可以昂首阔步地走在这三平市大街上。但是,作为外省市的一个副省长,他此次来三平既不是出差,也不是开会,而是来……来与网新交的女朋友友凤凤见面。这事情本身,充满了暧昧与隐秘,从打上一火车,他就觉得自己在做亏心事,身子比平时矮了半截,眼睛也不敢正眼瞅人了。

    凤凤是在QQ视频上与他邂遘的。两人聊不了几句,就互相传寄了照片。接着,又深入讨论了婚外情……不到一个星期,两人如胶似漆。“公牛哥,你真吸引人,我要见你的面。你来吧!快来吧!让我们面对面,真正体验一下亲热、快活的感觉!”慢慢地、字聊变成了语聊,语聊变成了电话、短信。火辣辣的挑逗、真挚的邀请、几乎变成了难以忍耐的求偶似的呼唤。终于,在她频频的催促下,他撒了个谎,以看望朋友的名义,孤身一人登上了开往三平的火车。

    “先生,到了,嘻嘻,我帮你拎包。”接站小姐热情地提醒他下车,然后竟牵着他的手,双双走进了宾馆的接待大厅。

    “把身份证给我,手续我来办。一会儿我送你上楼。”姑娘出奇地温柔大方,火速办完了入住手续,又牵了他的手走进了电梯间。

    “先生,一看你的气质,就是个大干部。”姑娘脸上漾溢着一股喜气,“能够把你接到本宾馆,我好高兴啊!”

    “是吗?”他眯起眼睛,认真地瞅了瞅那张俊美的脸,一下子想起了省歌舞团新近招来一位漂亮女孩儿。那女孩儿受团长指派,经常陪局领导喝酒,一副人见人爱的样子。吕娴看见这个女孩子,就想让她当自己的秘书。搞艺术的女孩儿啊,个个天生狐媚,不乏风情,时不时地趁着酒意,在他这个副省长面前撒娇,调笑。然而,那女孩儿太嫩,自己以权谋色,心里总有一种罪恶感。再说,自从自己当上副省长,正人君子的桂冠就戴在了头上。原来,北省的官员,常常发生离婚的事。这都是因为工作关系,接触漂亮的女人太多了。才导致嫌弃糟糠之妻,另觅新欢。这种爱美色的职业病,到了他这儿必须被克制住。他前程广大,自不必说,另外,家里的娇妻也是有名香港小姐。人家在香港有钱有势,身边不乏追求者,后来,为了宋氏企业在大陆的发展,才嫁给他这个有了女儿的老男人,自己必须忠诚于她。由此,他一天到晚板紧民面孔,尤其是在女同事面前,更是严肃得要命,这样,他的作风正派的美名就传开了。不光是文艺界那些漂亮的女演员不敢打他的主意,就是机关里年轻些的女性,也对他敬畏三分。实际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他年轻时就喜欢漂亮女人。在前妻死后的性苦闷期间,甚至与吕娴这种老女人有了暧昧关系。这都是人性所趋啊!只是,目前,他在官场的前程太诱人了,他到这儿才当了几个月副省长,就主持常务工作。现在又要参加换届选举,前程不可限量。如果在男女作风上跌一脚,就太不合算了。所以,他掂来掂去,觉得在这一方面还是忍为上。以后真的发迹了,什么女人玩不上啊!

    可是,他毕竟是血肉之躯。性情之苦闷,岂能是一个忍耐就解决得了的。工作上,他是个分管工业的副省长,却管不了北方重化这个省直企业?回到家里,他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放开自己。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这诱人的官场解决不了自身的苦闷,总找个渠道释放一下。还好,现实中尽管有很多限制,但是网络是开放的。这样,工作再忙,他也要拿出时间来上网,找朋友聊天。凤凤与他就是这样认识的。

    对于眼前这位小姐的拍马,他历来是冷淡的。可这儿是东省,干什么也没人知道。想到这儿,他一下子变得自负起来,觉得自己是个省级干部。一个女孩子对自己献献殷勤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自己所在的北省离这儿不远,与三平所在的东省相邻,将来自己当了大官,说不定还能为眼前这位漂亮小姐谋点儿好处呢!

    想到这些,他的自负变成了一丝得意。

    “钉铃……”手机短信的提示铃响了。一定又是她的。

    “公牛哥,你进房间了吗?进了房间告诉我房间号,我等不及了。马上就想拥抱住你……”

    “拥抱?哼!”看了短信,他心里不由地升起了一丝鄙视之意。这凤凤刚接触几天,说话就这样肉麻?让人觉得不舒服。再说,你长得什么模样?身材如何?能不能激起我的冲动?还两说着呢!如果像眼前这位漂亮小姐,也不枉我白来一次。如果长得丑陋些,我还不一定想拥抱你呢!这次前来见面,不过是想体验一下刺激,谁和你玩真的?都到了什么年纪,还玩那些死去活来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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