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过几天就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头个清明节。
要开春了,但是武汉这地方,春天早被夏天瓜分了,没一点过渡,气温陡然回升得很快,四月份就可以穿夏装了。
我乘坐着过江的渡轮,依靠着长凳上,江风吹拂,阳光拂面,这已经是第十八次过江了,风吹得我都有点冷了,裹紧衣服,心里嘀咕舅舅他们不是坐船来的吗。
舅舅他和姜源前几天才到得武汉。老头子隔克十几年,再次见到他的哥哥,高兴得不得了,在他那一辈,娘老子死得早,加上大表姐她爹,就兄弟三个,感情自然挺深。
好不容易团聚,晚辈们都到了,大表姐和我舅舅见过,在这辈人里,他还只依稀记得老大几个的样子,在文革火车票免费时,他和舅妈来过一趟武汉,当时,我爸爸才一丁点小。
这些天因为不是假日,大家忙着要上班,老舅和我讲的话就稍微多一点,爸爸也就让我陪着舅舅逛逛武汉。在杂志社请了几天假,这段时间社里正校对金庸寄来的改稿,其他没什么事情,主编就准假了。
前两天天只在汉口转了转,今天早晨,我们在老万城过了早,搭辆“火柴盒”,一溜到了古琴台,没什么可看,上了还未修建电视塔的龟山,山上就余下了侵华日军的几个垮掉的炮楼,后面是某部的军事禁区,不能过,下了山,舅舅想去看看武汉长江大桥,我们决定徒步过桥,去了武昌,就到了司门口,再往前全是菜地了,我走得脚都快断掉的时候,舅舅说他想坐船过江,最后进了大桥局,乘上了渡轮。
一坐就是十八趟,舅舅说解放前,过江都是坐木头船,天气不好的时候,搞不好船还会被掀翻,没钱的话那就还得自己游过去…………
下午五点,船快到岸了,我回头跟姜源,说:“你冷吗?穿这么少。”
姜源说:“刚才路上走得冒汗,现在有点凉了,没想到江上风大。”
舅舅就穿着一件衬衫,弯起手臂,拍拍还健在的臂弯肌肉,说:“想当年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在部队里冬天,用冷水洗澡。”
“得了,厂长,嫂子说你就那次得了重感冒。”
“这个…………”
“她当时还是军医院的护士来着。”
我摸摸下巴,说:“原来如此。”
姜源说:“王喜同志,这个英雄配美女的故事,你要写进下一部书里,那是相当的精彩。”
舅舅手拍在姜源的肩膀上,说:“又不是故意的,运气好也不能怪谁。”
我乐了说:“舅妈是个大美人,当年追求她的人一定有一个连。”
“哪只这么一点,当年我也是过五关斩六将。”舅舅吹嘘,他说:“不像你们现在找对象看样貌,我们是革命理想志同道合。”
姜源说:“但是平常厂长你老吹当年某某师长是你的情敌那是为什么?”
老舅这回没话说了,姜源脑袋上埃了一下,我哈哈大笑。
船靠了岸,我们失去了再坐下去的兴趣,肚子也饿了,回家吃晚饭。
回家的路上,我问姜源:“你们厂里这次从日本回来准备搞什么项目?”
他说:“上面批下来的的任务是做显像管,从黑白的做起,慢慢过渡到彩色显像管,要给国产的电视厂家配货,机器是下半年到位,厂里还要派人去上海来学习。”
“没有打算做集成电路?”我问。
“技术不过硬嘛。”姜源说:“再是像你所说,进口机器还都是外国的二手机器,买来又用不了几年。”
舅舅说:“国家要进行集成电路普及计划刚起步,我们厂的规模不大,没办法跟其他的厂比,更别说是外国产品了,集成电路国产化还要很长时间,在这之前不如做点电器元件相关的加工,积累点经验和资金,不能太武断了。”
厂长有个务实的性格不奇怪,,毕竟一个厂的担子都在他的决定上,在这个浮夸年代,胆大的,不也是个死字,被撑死例子太多了,成功也有个过程,需要一步步走过,从中得到责任、经验、道理可能受益终身。
舅舅对姜源教导,说:“姜源,做厂长就像我以前带兵一样,知道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姜源回答了和工人同甘共苦之类的话,舅舅还不满意,他说:“所有人的担子都在你身上,起来干革命,起码你要让身边的吃饱饭,别人才跟着干。工人阶级觉悟,是你了解**以后才有的觉悟。”
姜源点点头,舅舅说得很直白了,早几年直白得可以被当成资本家了。
我不知道舅舅这么回答算不算对,心想,人还没到这么简单的地步,现在只是第一步罢了,以后人们还会了解CPI是什么的玩意。
不过,当了几百几千人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一个人身上时,也许就只能想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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