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大街之上,他的心却不知飞往何处。此次入陈国,一则是挑动莲法宗残党接连起事,以牵制柳光给余州的压力。会昌城一战柳光在末分胜负之时不得不撤军,这第一个目的便已达到。二则是来洛郢,看看能否挑动陈国朝中大臣暗算柳光,却不想柳光借秦千里刺杀之机大加株连,便是韦达这样的重臣也不免入狱,自己此来还是晚了一步。
如今看来,柳光虽然不能如李均一般有重大改革,却也算政治清明,而且洛郢百姓对他甚为尊重,更胜过统治这里三百余年的裴家王室。更重要的是,百姓对柳光极有信心,并不曾因为局势不佳而人心浮动。即使是失去了玉湖这产粮重地,米价上涨得却依旧有限,这足以证明陈国实力犹存,并不象外表看来那般危险。
“看来柳光果然是李统领大敌。”郭云飞皱了皱眉,若非亲自来洛郢,只怕是不能体会到柳光真正可怕之处的吧。
“李统领大婚已过,回去业已迟了,不如再去看看那个凌琦是何许人物。李统领曾言与他见过一面,但多了解一下他治政可更有利些。”当郭云飞目光停在那些远去的士兵身上时,他拿定了主意,要南下淮国,看看那让淮国死而复生的淮王凌琦是何等人物。毕竟,市井中纷纷传闻柳光竟然不顾占去大片陈国江山的马济友而不顾,却去对抗那凌琦去了。
“老爷,外头有人击鼓。”苏白斜倚着书箱,一卷闲书握在他手中,身旁的衙役弯着腰恭敬地等着他的命令。
但衙役心中却远没有表面上那表恭敬,这个三郡总督上任也有五日了,整日里却只见到他饮酒赋诗,四下游玩,虽然名士风流,却同与往苏国任命的官吏一般无二,都是吃白饭的货色。
苏白长长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自己略显臃肿的肚子,若有所思地道:“不见,让他们该去哪便去哪。”“老爷,这次是个人命案子,只怕不见不好吧?”这叫况涯的衙役终究年轻,禁不住还在的那么一滴半点热血激荡,多了一句嘴。
“麻烦……”苏白叹了口气,目光中闲过一丝狡黠,这个衙役看来还是可以任用的,与他相反,那些在这几日来不断奉承自己陪自己玩乐的都须斥退才是。
“好吧,我去大堂。”苏白起了身,整了整身上的袍服,和平军协区体制较乱,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故此既有郡守留守这样的苏国地方官称呼,又有总督这样凤九天创制的官号,唯独官服却是不论大小统一的素绢。
“何事喧哗?”苏白眯着眼看跪在面前的一群人,“站起来说话,以后记着,见到官长只须作揖,最多不过鞠恭,不得行跪拜之礼。”“小民不敢,小民不敢!”那群百姓却没有一人敢站起来的。
“砰!”苏白一拍木案,道:“让你们起来你偏不起来,你们不知跪拜之礼在和平军中只允许对战死的将士行么?你们是不是咒我死啊?那个人是怎么回事?”百姓们被他的话语所吓,连忙站了起来,惟独有一个人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一个男子大声道:“老爷明查,那张家占了小人的地,还打死了小人儿子!不动的就是小人儿子,还请大人严惩凶手!”苏白目光一凝,离开案堂来了人群之中,也不管另一伙人纷纷辩白,向那躺着的人额头摸去,只觉额头尚温,再一摸脉搏,苏白怒吼道:“来人,把两伙人全给我抓起来关着,把这个人送进里面去,快去请最好的大夫,还有,派人守住房间门口,除了大夫和我外不准任何人进去!”大夫请来之后便立刻给那伤者进行治疗,苏白回了内堂,况涯见了他嘴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
“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审案子便将人抓起来?”苏白一反这几日里对他爱理不理的神色,微微笑着道。
“小人不敢。”“况涯啊况涯,请记着,我不是苏王任命的官员,而是和平军李均统领任命的官员,和平军中向来是没有什么老爷大人的,便是李统领也是最讨厌旁人叫他大人向他行礼下跪的,你知道为何么?”“小人……属下……”那况涯连换了数种自称,都觉不适,干脆道:“我不知道。”“一个人若是被别人拜习惯,便会忘记自己究竟是什么了。”苏白慢慢道,“你看古往今来多少英雄难保晚节,知道原因何在么?原因便在于当面拜他们的人太多而当面责难他们的太少。好比说你,你自以为自己英明清正么?”况涯垂下头去思忖了会,抬起头看到苏白清澈如溪水的眼睛,咬了咬牙道:“小人作衙役虽然不长,但也曾收过贿赂昧过良心,清正是谈不上的了,至于英明与小人更是相差万里。”“那便是了,但若是你身旁的人个个见了你便向你跪拜,整日里你见到的都是些卑恭屈膝之人,听到的都是阿谀奉承之语,慢慢的你便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甚至你会相信自己不是凡人,是什么天上的星宿,是神……”苏白说得很慢,见况涯听着听着若有所思,便微笑起来。
“我明白了,原来大人……不,苏总督怕的是失去真我。”“真我?”没有想到况涯竟然用了这样一个词,苏白也禁不住有些愕然,片刻后大笑起来:“不错,正是真我。我这几日看起来是四处游玩,实际上在观查这附近民情,我发现这附近百姓好利争讼,许多小事往往被他们扯成大事,比如今日,两家因争些宅地而斗殴原本是人之常情,但若我任由他们争执下去,那受伤人家为了把官司弄大,必然对伤者不加照料,父不爱子,妻不爱夫,此乃风俗使然,不是我三言两语可以化解得了的,所以我便不审案情先行救人。若是人救活了,此案不过是些许金钱便可了结,若是人死去,那伤人者将抵罪,两家之仇越结越深,最终必成死敌。”况涯想了想,禁不住再次向苏白行了一礼,道:“总督英明……”“哈哈,你看你,我方才还说过……”苏白摇了摇头,看着况涯脸上的羞赧,眼睛却变亮了起来,他道:“李均统领将这苏南三郡并为一区,以我为三郡总督,知道是为何么?”不等况涯出声,苏白又道:“为的便是在此试行新政,以俟日后布于全境。况涯,你熟悉这三郡实情,可愿助我在此推行这教化之道,平衡之政?”
第03小节
望着眼前一片火海,任迁唇际浮起一丝残忍的笑意。
夹在劈叭的烈火燃烧声中,被风传入他耳际的,还有港口中倭人的哭嚎声,这哭嚎声任迁觉得很熟悉。
他转过头去遥望西方,那里有广阔富饶的大陆,那里有如诗如画的小村,那里有勤劳善良的百姓,那里有淳朴真诚的民风,那里有安静详和的气氛。
那已经是一块多灾多难的土地,但有的人仍然贪婪嫉妒,把那里变成了一片火海,在漫长的海岸线上,处处燃起了烽烟,流血与哭泣也不能打动野兽的心,残暴与狂虐让天地都为之愤怒,现在,便是天地愤怒的凝结了。
屠龙子云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危险,伸手推了一下任迁,道:“任先生,你没事吧?
“任迁定了定神,回头看了看屠龙子云,苦笑道:”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些往事。“屠龙子云生来便是打破砂锅纹到底的性格,换了旁人或者住口不问,他却问了出来:”任先生想到的是什么往事?“”听到这倭贼的哭嚎声,我想起……我想起神洲百姓为倭贼劫掠时,也是这般哭泣的,如今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屠龙子云浓眉一皱,若有所思,过了片刻道:”神洲百姓这般哭泣是因为仇恨与痛苦,倭贼这般哭泣,也是因为仇恨与痛苦。因为仇恨,故此我们来倭岛先发制人,那么他日倭贼是否也会因为仇恨去神洲先发制人?“任迁怔了一下,屠龙子云接着问道:”倭贼在神洲烧杀淫掠,禽兽不如,如今我们也在倭岛烧杀,是否也是禽兽不如?“一刹那间,如同雷击一般,任迁只觉得全身大震。在他心中,向倭贼复仇的**头比忠于苏国的**头还要来得更强烈,但屠龙子云一句话却让他意识到,若为仇恨所左右,自己与那倭贼便没有什么区别。
汗水津津而下,博学如他者深知为仇恨蒙蔽的后果。他禁不住感激地向屠龙子云道:“都督说得不错。”但他发现屠龙子云自己却似乎陷入困惑之中,这才哑然失笑,屠龙子云原来根本不是看破自己心中的仇恨,而是凭本能问出这样的话语。他此前一直对李均任命屠龙子云为水师都督颇为不然,认为和平军高级将领中惟屠龙子云难以服众,但现在看来,屠龙子云能凭借本能问出这关键问题,看来李均用人,还是有其独到之处。
“我明白了。”屠龙子云抬起头来,对任迁道:“我们与倭贼不同,虽然同样是杀人放火,但我们是为了保护人而杀人放火,杀一人可救数十乃至数百人。”任迁吸了一口气,脑中忽然浮起李均在送他出海时曾对他说的一句话:“兵者,凶器也。为正为邪,在用兵者之心。”他原来以为这不过是李均勉励自己的话语,却不知是李均已经发觉自己有被仇恨蒙蔽良知的苗头而说。
“原来如此,军队虽然是杀人之器,根本上却是用于保护周围的人。”虽然仇恨之火还未完全从任迁心中褪出,但此刻他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他微微一笑,投向屠龙子云的目光也增了几许敬意,但屠龙子云下面一句话立刻让他眼中的敬意消散不见了。
“不过,如果倭人女子如花似玉的话,我这样杀人放火恐怕会影响我在她们心中的形象。”“真是……”任迁摇了摇头,这个屠龙子云总能出口惊人,实在不能以常人揣测于他,李均任命他为水师都督,还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啊。
“这是第三个港,倭贼南方二岛便于他们侵扰的港口只有四个。”任迁岔开话题,“我们接连烧了倭贼三个海港,第四个定然有了戒备,下面要做的,便是去会一会那号称倭岛大明神的清田庆喜了。”“任先生定然又有奇计了。”屠龙子云哈哈笑道,“不过我想,清田庆喜只怕会主动来找寻我们。”任迁点了点头,没有作声,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即将一统倭岛的清田庆喜一个致命打击,只要除去此人,倭人还将乱下去,至少三五年内是无力再大规模侵扰神洲了。
此次和平军水师远征倭人,用的并非正攻法,而是与倭贼打起海上游击。任迁多年来数次冒死潜入倭岛调查,对倭贼情况极为了解,再加上墨蓉设计的千里镜能料敌先机,方能避实就虚,在倭贼的主要航道上截击落单的贼船,再扮作倭贼火烧倭人的港口。
但如此作战有个先决条件,那便是在茫茫大海之中要有一立足之地,当任迁谈及此事时,李均当先便想起他初遇凌琦的蛟岛。那蛟岛虽然不大,也不适于作港口,但仅仅作为中途的补给之地则勉强可用。每隔三五日,便有一两艘巡海的和平军水师船舰将补给物资运来,又将伤兵带走。
补充完必要物资略做休整之后,任迁屠龙子云等便再次出发,此次的目标便是倭贼南方二岛中安良岛的最后一个良港“广崎京”。考虑到倭贼南方势力极可能统合起来,将剩余的战船都集中在广崎京港以备不测,此次和平军水师调集了五艘大海船与艨冲斗舰十余艘,两万人的和平军水师,半数集中于此。
“若是正面与倭贼交战,便是再有两万人也没有胜算。”任迁道,“如今我们依计偷袭,用不着这样多的船只。我们兵分两路,我领一艘大船三艘艨冲前去,屠龙都督在此接应。”屠龙子云道:“不如我去偷袭倭贼,先生接应。”任迁摇头道:“不可,随机应变乃我所长,还是由我去。都督若是发现情形不对,便请去接应我就是。”两人商议已定,和平军水师便一分为二,任迁乘着一艘大海船,侧方由三艘艨冲护卫。此一战将是在南部两座倭岛的最后一战,因此这几艘船上装的尽是黑油火药等易燃之物,水手战士反而不多,只有千余人而已。
广崎京港在千里镜中已经变得逐渐可见了。任迁挑的是午饭之时,此刻在近海巡视的倭船要么到了较远处一时半会无法赶回,要么便是停泊在港中休整,而且凭借千里镜可在倭船进入视线以前便主动避开,因此和平军四艘战船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港边。偶尔也可见到倭贼渔船,但渔船上的倭人认不出这几艘刻意伪装过的战舰来自神洲。
“入港!”任迁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估计时间差不多,便命令已经在广崎京港外悄悄抛锚了半个时辰的和平军水师。
一连三次偷袭,倭贼早有戒备,因此当和平军水师一出现在视野之中,倭贼了望员便发出了警讯,港中时刻处于战备之中的倭船万帆齐升,纷纷起锚向和平军靠过来。
眼见双方越来越近,敌舰上的桅杆用肉眼也能看见之时,任迁命水手以旗语下令:“开始!”四艘和平军战船分了开来,调转了方向散开,似乎准备从广崎京港中离去。倭贼船上发出愤怒的啸声,显然以为这不知名的胆小对手欲逃走了。
任迁所在大海船上旗手再次打出旗语,早已准备就绪的和平军水手将一桶又一桶的黑油倾入海中,这黑油是南方恒国沙漠中的特产,但除去极易燃烧外几乎没有用处。墨蓉对此极有兴趣,而且为了备战和平军倒是囤积了不少黑油,这一次全被任迁带来。
黑油远比海水要轻,因此在海面之上结成了一道油层,受涨潮影响,这油层逐渐向岸上扩展,已经被和平军烧怕了的倭贼立刻明白,和平军又要用火攻了。
明白归明白,当和平军战船用火箭点燃黑油,并且开始全力后退之时,倭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碧蓝的海水一瞬间变成一片火海。冲天的黑烟遮住天日,海鸟悲鸣着远飞,而挤在港中的倭贼船只徒劳地走避,却只能换得晚一些被点燃的命运。
火势在风力的帮助下飞快蔓延,片刻间火舌便卷上了岸,万焰齐飞,流火横射。倭人先是弃船上岸,紧接着又在岸上四处奔逃,但滚滚浓烟之中,他们泣泪加集,无法分辨方向,往往自投入火焰之中,化成一块焦黑的尸体。
倭人的木屋原本就极易燃烧,因此一会儿靠港的房屋就在火神的笼罩之下。为了阻隔火势,倭人用挠钩绳索将一幢幢房屋拉倒,想抢在火焰抵达之前拉出一条隔离带。在如此慌乱的局势之下,倭人竟然仍能组织起有效的救火措施,任迁若是能亲眼看到,定然会大为惊叹。
但仿佛是老天也为倭贼曾经的恶行发怒,要彻底惩治倭贼一回般,眼看火势将被倭贼控制住,受损象前三个港口那样只会在港区而不会蔓延至居民区时,狂暴的风突然刮了起来。
风带着火焰,象毒蛇吐出的舌芯,在救火的倭人目瞪口呆之中越过他们费尽力气制造的隔离带,直接扑入他们身后的建筑之上,紧接着又扑向城市的各个地方。烟雾腾空而起,大地被映成樱花一般娇艳的粉红,太阳也为之失色,原本蓝色的天空如今成了一块烙铁。
火焰无情地追逐着人们,四周建筑物都在火舌的舔舐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浓烟夹着呛人的气息和难以忍受的高温,将人们四处驱赶。原本就狭窄的街头,被奔逃的人堵得水泄不通,这些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有的就是逃走,逃走。于是丈夫抛弃了妻子,子女扔下了父母,每个人都在这天地之怒中无所是从,每个人都在挣扎奔跑,但每个人看到的都只是一片火海。
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热,救火已经是徒劳的,有组织的救火者早在大风起后不久便被烈火吞噬,而普通倭人用水桶用水瓢去对付这样的火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好热,妈妈,好热!”一个打扮得象面人娃娃一样的倭人小女孩在火中哭喊,四周全是逃亡者混乱的脚步,她哭泣着,揉着眼睛慢慢向前跑,几次跌倒,又几次爬起。当她被高温与有毒的烟气弄得昏昏沉沉时,一步走错“咚”地一声掉进了水里。
这是广崎京北町的一个小湖,湖里已经挤满了躲避高温的倭人。四周全是火焰,浓烟中看不到任何逃走的道路,人们绝望地相互拥抱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火的熄灭。喊叫已经让他们声嘶力竭,这个时侯,他们能做的就是等待。
但四周的高温慢慢传入水中,水的温度也逐渐升高起来,当挤得满满一湖的倭人们意识到不对时,他们已经觉得筋酥骨软,他们已经无法从水中爬起来,他们更不敢踏上仍旧火舌飞滚的街道。
水逐渐沸腾,火焰也已经开始最后的腾飞,整个广崎京没有任何人的声音,甚至连哭喊求救与最后的呻吟声也没有。水与火的共同疯狂,让这座城市成了一座死城。
在千里镜中看着这座号称全倭最大城市的良港灰飞烟灭,任迁心中却全然没有报复的快感。和平军将士也都陷入肃穆之中,无论对方是不是神洲人,但到少有一点,他们都是人。如果这种屠杀与暴行也会让他们产生快感,那么他们与那些在神洲大地上千百次上演这种暴行的倭贼又有什么区别?
任迁仰天长叹,那阵风也不在他预计之中,原本此次的目的,不过是催毁港口而已,结果却将一座十万户的城市化为乌有。神洲与倭人的仇恨,只怕会越结越深,而自己,就将是神洲与倭人共同的罪人……
四艘战船上,号手吹响了深沉的牛角,悲凉的声音在海岸上缓缓舒展,象是一曲挽歌。
穿过烟幕,任迁所乘战船开始离开这座让他们心情复杂的港城。但还未远离港口,迎面出现的庞大舰队让任迁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回事!”自己的归路是何时被这支不明的舰队切断了?
看到对方舰队上飘扬的旗帜,任迁心中一动,他立刻明白,来者便是倭人中的霸者,被倭人称作疯魔之王的清田庆喜!
原来关原安良二岛上的倭贼遭受沉重打击的消息传入清田庆喜耳中,他已经立意一统倭人,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集中全部水师渡海,意欲一举扫灭南方二岛上的异己,进而以此为踏板进取神洲!
偏偏任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广崎京之上,不曾想到会有这等异变,当发现清田庆喜之时,为时已晚,已经无法避开了。
“罢了罢了,我定下毒计让如此众多倭人葬身火海,一死殉之也是应当,只可惜了这些将士……”任迁瞬间从震惊清醒,方才还道那阵风是天地要惩罚倭贼,却不料片刻后便轮到自己,诸行无常……
这四艘船上的和平军水师将士见了广崎京的惨状,心中早已没了战意,如今敌人突然出现,而且数十上百只的倭贼大小舰船让他们心中都蒙上了阴影。
“众军士听了!”任迁大声吼道,“升和平军战旗,和平军陆地之上纵横无敌,大海之中也同样纵横无敌!”四艘战舰上的紫色龙旗先后升起,将士们看着在海风中飘扬的战旗,精神微微一振,任迁又下令道:“屠龙都督会来接应我们,因此只须尽力逃走便是!”此刻风向对和平军极不利,清田庆喜占了上风向,而和平军只得侧帆斜走,企图甩开倭贼。原本排成数行的倭贼乘风逼了过来,两者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放下炸药舢板!”四艘和平军战船上的黑油已经用尽,但炸药舢板却还未派上用场,未曾尝过这小舢板厉害的清田庆喜军也不畏惧,笔直便追了过来,他们料想这还不如一艘独木舟大的小舢板,便是有阴谋又能如何。
“砰!”接连数声巨响,追得最急的两艘倭船被火药炸得正着,一艘左摇右摆,速度缓了下来,另一艘则船头被炸得粉碎,开始下沉。
其余倭船绕开这开艘伤船,继续追了过来,任迁用千里镜细细打量,发现追得最急的倭船之中,竟有一艘上悬着最大的帅旗,那旗帜上的图案是三枝利箭一朵菊花,任迁心中一动,据他所知,三箭一花是清田庆喜的家徽,这追得最急的,莫非是清田庆喜本人的座船?
他眯着眼睛向那艘船看去,过了片刻摇了摇头,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清田庆喜在倭贼之中也是一代枭雄,为人奸诈多疑,怎能做这种轻身犯险之事?料想必是艘饵船,船上即便有长得象他的人,也是倭人传说之中的影武士。”一**及清田庆喜的狡诈多疑,任迁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脸上不由露出喜色,但一闪而逝。
“任先生,屠龙都督,屠龙都督来了!”当双方再度接近,弓箭手已经开始相互以火矢攻击之时,桅杆上举着千里镜观察的了望员满是喜悦的道。但一枝箭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悲鸣着从从桅杆上摔落,跌在甲板上。
“什么!”任迁忙向南方看去,只见屠龙子云仅带着五艘小船驶了过来,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气愤,喜的是屠龙子云定然早在千里镜中见到局势不妙却仍然来救援,气愤的是这种救援不过是徒劳的,反而会连屠龙子云也搭进去。好在来的并不是屠龙子云所领的船只全部,想来剩余三艘大船和几艘小船都被屠龙子云命令逃走了。
“快与屠龙都督联系,要他速走!”任迁下令道。
很快对方船上传来旗语:“一起生,一起死。”任迁刹那间热泪盈眶,他终于觉得自己真正成为和平军的一员,不惟别人接纳了他,他自己也接纳了自己。
“要子云去攻击追得最近的第四艘倭船,我引开周围的船只!”既是如此,那么就大战一场吧。任迁当机立断,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