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亲后依礼女方娘家要大摆宴席,可是姚家早已败落,若伊只能把宴席摆在夫家,请来的也都只是林家的亲眷商户。
用若伊自己的话来说,她唯一请来的娘家人就只有素雅。
这一日宴席照例成了林家的盛事,若伊这个主角早早变成了配角。商人总是为利益所趋的,若伊就算是老太爷指定的儿媳,也比不上财大气粗的下堂妇,若伊一早就看出这些虎豹豺狼一窝蜂的就讨好苏子去了,憋了一肚子气回到了自己院子,却是看见素雅等在那里,端着一盆盆栽。
“素雅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四夫人,方才人多,我从后门进来的。”素雅淡淡的笑着,“您前院子忙的紧,我心想就在这里等您。”
“这林家上下,真正把我当成夫人的,也只有你一人。”若伊叹了一口气,“人们还都只当我是那个得意便猖狂的小丫头罢了。”
“夫人不要说些气话。”素雅放下盆栽,若伊眼睛落在盆栽上,方才看出蹊跷,这种植物不是在苏园见到过的罕见物种么?听说京城也没几家有,是宫中传出来的宝物。
“素雅姐姐,你这盆栽倒是别致。”若伊扫了她一眼,“没想到子业少爷连皇宫的宝贝也搜来了?”
“四夫人见多识广,不错,这正是宫中植被,看着平淡无奇,实则精贵的很。”素雅不动声色的说,“四夫人,这植物要十年才能长成今日模样,您可不要小瞧了它,它的价值抵得上半座园子。”
“这么贵重的——”
素雅按住若伊退却的手,“四夫人,您表面上家大业大,可实际上那些家产早已被划入林家,除了一座不吉利的老宅,您还有什么可以傍身的?这盆栽虽小,心意却大。”
若伊看了看盆栽,前院人声鼎沸,后院无限凄凉,她这手无实权兜无寸金的女人,拿什么和苏子的家世斗?
“素雅姐姐,这盆栽怕不是您一个人送的吧。”
素雅笑而不语。
若伊一时迟疑,当初她贪图一个孩子来巩固地位而勾搭了薛潜,没想到惹祸上身,如今为了这盆栽,是否还要了林家庶族纠缠不清?
素雅仿佛看出了若伊的迟疑,恰到好处的说,“盆栽是我一人送的,与别人毫无关系。”
“你如何能拿得出这样的宝物给我,你也不过是一介女流。”
“您忘记了我说过,我父亲是一介花匠么——”素雅不动声色的说,“可您不知道,他不是普通的花匠。”
若伊嘴唇打颤,“该不是——”
“我一介女流,林老太爷如何能将我许配给我家相公呢?”素雅拍了拍若伊的手,“而我家相公身边只有我这么一个卑贱的妾室,qiζuu其中原因又是为何,您不会还猜不到吧——”
“我明白了。”若伊自作聪明的笑了。
素雅也笑了。
她没有说谎,正如若伊猜测的那样,她的父亲的确不是一般的花匠,而是大内皇宫御花园的花匠。
而除此之外,若伊一无所知,这才是故事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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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前。
素雅如往常一般服侍林子业睡下了,只不过今晚的糖水之中,她多加了一味——
迷药。
尽管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来到后院,那里早已有京中来客等着她。
“为安风声如何?”
“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大院来了一位京中御史,说是把林家升为了御商,我看其中有古怪。”素雅低声问道,“京中如何?”
“鼎爷在京中一切都好,只是现在苏园一堆皇庭的人盯的很紧,很久没有和他联系上了。”
素雅点了点头,“听说这位御史原本就和苏园来往甚密,我在想他应该也是当朝的人。”
“最近有人在调查若伊的身份。”
“意料之中,”素雅并无慌张,“我只是不明白,林少伟怎么也拜托林子业在调查,难不成他在做戏给那位御史看?”
“如果若伊的身份真的被戳穿,那么火种的安危——”
“火种不会有事,一切按照预定计划行事,必要时候,舍弃若伊,保住火种。”素雅面无表情,来客似有疑虑,“已经到了必要时候了么?”
“我们保护火种十七年,不能一时妇人之仁,让一切前功尽弃。”素雅点点头,“我会继续挑动庶族向嫡族施压,促使若伊早日入门,届时她回来走亲,我也要见一见这位为我们的光复大业献身的若伊姑娘。”
“是。”
“日后新王夺回江山,不会忘记若伊今日的功劳的。”
素雅目光悠长,这一条路上早已经是鲜血斑斑,无论是当朝保皇党,还是他们这一群夹缝中苟且残喘的前朝“余孽”。
区区一个丫鬟,甚至区区一个林家,为一个新的朝代来陪葬,又算得了什么?
十七年前,当她还是不满十岁的小孩时,抱着尚为婴孩的火种逃出皇宫时,她没有回头看一下。
她知道父亲的人头悬挂于高墙,她知道皇后的亲信一个个在她身后倒下,直到鼎爷将她一把拉入马车飞奔而出的那刻——
她都没有回头。
这早已是一条不归路。
那时怀中婴孩,至今仍旧无忧无虑的活在这个人世。
姚林两家血的契约,苏林两家的杀父孽缘,鼎爷挣扎了十年的爱情,她赔上一生的幸福,若伊这个人体盾牌的血肉模糊——
这一切的一切,因为他毫不知情无忧无虑的存在而有了意义。
林子茂,我的少爷,我的火种,前朝皇后最后的血脉,金钗毒案沉冤得雪后的新王——
那一条路如此光辉灿烂,先前的血迹泪痕,又有谁还会记得?
“对方虽然在鼎爷那里查不到什么,可是十年来,林少伟每年都会带上火种去见他——”对方的一句话让素雅的脸更加素白。
“若伊只是第一道盾牌。”
素雅淡然的说。
“那第二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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