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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有好女:1484、抱腹(2/2)


    罗敷手足无措,半天才想起来补救的方法。找出明绣白日里收拾房间用的粗麻布,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把墨迹擦掉。

    裙子上的已擦不掉了。丝绸轻纱的裙摆,近一个月才能织成一匹的精致料子,现在污迹点点,宛如摔进烂泥坑。心疼得简直想哭。

    她咬咬牙。自己做的孽自己还。哪个读书人没有被墨汁污过衣服。

    几案清理干净,拿一根新竹简,继续描那个“秦”字。

    可恨笔尖的细豪不听话,经常被竹子的纹路带偏了走。最后的成品不忍直视,高台宛如着了火,舞女成了睡卧的莲蓬。

    绘了三四遍,才稍微有些像样。这才惊觉,鼻子尖儿快贴到竹简面上了。

    赶紧直起背。额角已经出了一排的汗,双手几近抽筋——左手虽然空着,但不自觉的跟右手一齐较劲,于是两只手一起累。

    罗敷再擦一把汗。忽然看到手边的小刻刀。她觉得知道这东西是做何用处的了——画字画到心烦意乱时,整个人充满了破坏欲,想拿刀将笔墨帛书划个稀巴烂,去他的之乎者也!

    她还是明智地按捺下这一冲动。深吸口气,调整心情,摊开帛书,打算找第二个认识的字。

    还没看两眼,身后极近处,响起一声轻轻的笑:“阿姊,字不是这么练的。”

    已经“冲撞惊吓”不知多少次了,你们不知道而已。

    罗敷赶紧让他起来,“这儿灰尘多,以后别拘礼。”

    王放这才站起身,口中嘟囔几句,眼皮子耷拉着,众目睽睽之下,甩出一个小小的眼色,貌似不服。

    只有罗敷觉得懂了他的意思。赶紧安抚地看他一眼:好好,回头找机会跪还你。

    然后摆出阿母的架子,慢条斯理告诉他:“蚕舍是我让人收拾的,你以后不用管了。我别的做不来,好歹养蚕养过不少年。蚕舍中的门道多,你若有兴趣,回头我慢慢跟你讲——可千万别再胡乱折腾了。”

    白水营的事务她不敢插手,方方面面都是“客随主便”。唯独蚕舍这一块地方的指挥权,是她义不容辞要夺来的。

    胖婶帮腔:“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别会写俩字儿就觉得自己能耐!”

    王放轻轻咬嘴唇,忍辱负重地接受了批评:“不敢不敢。”

    罗敷忍笑,制止了胖婶的狐假虎威:“好啦阿婶,说得好像我年纪很大似的。”

    把王放领到一堆坏织机前面,把她计划中的修理工序慢慢说了。她倒不怕他毁织机,反正本来都是坏的。

    她耐心解释:“你一个人是修不好的——不不,就算力气再大也不行。只有我先坐上去,让机杼各处都吃上劲儿,再换零件便容易得多。甚至,两个人也许还不够,得再有人站在两侧,拉着棕框和线……”

    一架织机说大不大,一个五短身材的女郎就能操作。然而说小也不小,要修理组装,则需要好几个人一齐动手——这是她以前在韩夫人家看来的。

    王放一开始还吊儿郎当的听,听没几句就惊讶地发现,这个大字不识的女郎,在有些方面还真不算草包。

    甚至有了那么一丝指点江山的宗师气派——不少阿姑阿婶听她讲着讲着,便茅塞顿开,七嘴八舌地感叹“原来如此”。

    王放对织布之事一窍不通,也不好意思混在里头听,一溜烟跑出去,找锯子刨子锤子了。

    ……

    慢工出细活,集体的智慧大无穷。罗敷带着大伙摸石头过河,居然成效卓越。

    第一天,修复了四架简单的斜织机。等到第二天晚饭时分,坏掉的织机一架架的修复起来。有的已经穿了梭,引了线。有的虽暂时不能投入使用,但已经像模像样地竖了起来。看得胖婶等人目瞪口呆。

    当然也有代价。工坊里几十个妇人累得腰酸背痛,多少年没受过这种罪。

    还剩最后一堆烂木头,却是无论如何也拼不起来了。王放不甘心,还趴在地上敲敲打打。

    罗敷倚在一架四综斜织机上,有气无力地劝道:“别想啦。那大概是个花楼,不知哪个收破烂的堆过来的,眼见缺胳膊少腿儿,竖不起来的——就算能竖起来,咱们也没人会用。这两日辛苦你,回去歇吧。”

    王放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夸张地活动胳膊手腕:“多谢阿姑体恤……诶,胳膊还真酸,今晚要是能吃肉就好了……”

    但除了他,女眷织工们已经十分心满意足。有人打趣:“这下机子比人多啦,看着怪浪费的!”

    罗敷身子累,脑袋却没僵,心中一动,轻声说道:“那就多找些人来干活!最近不是那个冀州牧……叫什么来着……招兵买马,绢帛布匹都跟着涨价?咱们若是赶趁织造,说不定能多换钱粮呢!”

    众织女一下子没听懂:“什么涨价?”

    白水营自给自足。种出的粮食自己吃,织出的布匹自己用,很少有需要物物交换的时候。

    于是大伙的思维都慢半拍。过了好一阵,胖婶才赞叹道:“夫人就是夫人,瞧这见识,跟男人似的!”

    罗敷有些心虚。这哪里是她自己的见识。是昨日偶然听闻谯平所言,说冀州牧“招兵买马,眼下定然急需绢帛布匹,用来制作军衣旗帜、或者赏赐部下”。她不过是用心记住了而已。

    再结合她被“绑架”前的经历——布匹织物似乎确实有越来越贵的趋势。谯平足不出户,却已经料到了。

    好在一众女眷都见事不多,没听出来她其实是在拾人牙慧。

    只有王放,一只脚迈出工坊,听了罗敷这么一句话,忍不住嗤笑一声。

    毫不客气地就戳穿她:“是啊,子正兄运筹帷幄……”

    罗敷大声咳嗽一声。非要拆她台么!

    王放也不傻,立时顿悟。不是前晚上刚刚跟她达成一致,要协助这位冒牌夫人,树立一个“肚里有货,并非草包”的形象么?

    他不动声色地改口:“子正兄运筹帷幄,算到我在此偷懒,刚刚叫我去训话。诸位阿姑阿婶,小子告退。”

    罗敷松口气。算他反应快。

    正好嘱咐他一句:“见到谯……见到子正,问问他,能不能给这工坊多拨几个人。”

    王放回头笑:“阿姑看我像是说得上话的人吗?你要扩织坊,不是小事,最好亲自去跟他说。”

    罗敷一时有些出汗。她只不过乘兴随口一提。

    被王放这么一回话,脑海里立刻才思泉涌,闪出了“不自量力”、“越俎代庖”、“胆大包天”之类的词。

    身边众女眷倒都附和:“就是!夫人愿接管织坊,大伙求之不得。但还是跟谯公子报备一下的好,免得显咱们女人家自作主张。”

    罗敷这下不去不行了,转身跟织女们告辞:“明日见。”

    谯平年纪没比王放大多少,然而大伙提起他时总是敬畏有加,言语中从不失恭敬。相比对王放的态度,俨然两辈人。

    可见威信。

    再看看前头带路的王放。罗敷不禁想,这孩子是不是成长过程中特别讨人嫌?

    仿佛印证她这个想法似的。远远看见明绣走过来,王放立刻笑嘻嘻打招呼:“阿毛!前日宰的猪还剩不剩?能不能分我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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