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钢管厂市场流行油炸椿芽。

    这种一个月时间左右上市的食材，深受顾客喜爱。据说，仅钢管厂市场每天消耗椿芽不低于千斤，可以想象，整个蓉城需求量得多大，恐怕城郊山坡田地的椿树都将被薅得光秃秃的吧。

    曾经只有无米下锅时才不得不拿来哄肚子的树尖儿，如今却成了城里人家难得一吃的佳品，拿鲜嫩椿芽挂上面糊，放入六成油温锅中，炸至金黄捞出，趁热上桌，嘎嘣脆，满嘴春天气息。

    自上次去了幸福梅林农家回到市区，被王嫣强拉硬拽来到这里吃过一次油炸椿芽之后，范小刀欲罢不能，只要喝夜啤酒，定来此解馋。

    小时候，总是填不饱独自的渔村孩子爬上高大椿树，躺在树桠上，摘下椿芽就吃，直到牙齿酸涩得快掉了方才作罢。曾经，椿芽的味道，就是童年的味道。不过，那晚半推半就去了王嫣出租屋，如今，油炸春芽的味道，便是女人的味道。

    走路晃荡的农户模样汉子来到上次光顾过的烧烤店，尚未坐下，就伸手抓过一块油炸椿芽喂进嘴里，一阵嘎嘣脆之后，连呼好吃。

    两位西装革履任谁也瞧不出厨师身份的中年男子，不约而同的一脸幽怨，愤愤盯着他。

    边嚼边落座的农户汉子压根就不搭理，拿手中剩下不多的椿芽蘸了蘸青椒酱，全部塞入嘴中。

    他顺手抓过桌上一瓶开过盖的啤酒，对着瓶嘴就是一顿咕噜狂饮。

    早已见惯这家伙七秒就能喝尽一瓶啤酒，两位男子相互碰杯，继续对饮。

    农户汉子重重放下酒瓶，喘口气，轻声道：“络腮胡，你小子喝了几瓶啦？”

    胡须剃得溜光的中年男子指了指脚下躺着的七八个空瓶子，操着浓重粤语口音幽怨道：“喂，范老四，自来到蓉城，跟随柳姑娘身边，我从来没蓄过胡须，你瞧瞧，还有胡须么？以后不许喊‘络腮胡’啦！”

    中年男子将自己腮帮子拍得啪啪作响。

    他身旁那位年龄小一些但也人到中年的男子灿然笑道：“不管你龟儿子咋剃胡须，甚至薅得溜光，络腮胡依然还是络腮胡，况且，老子倒觉得这艺名不错呢。”

    络腮胡气得大骂：“你才有艺名，你全家都有艺名！”

    胡小刀笑一阵，揶揄道：“闹个毬啊，说你有艺名又不是坏事，反正你小子长期卖身不卖艺呢，现在又怕人家调侃，这就顺了香江那句老话，‘做得就说得’，自己敢做，就不怕被人说，对不对？”

    络腮胡喝下一杯酒，乐呵呵骂道：“对你大爷！”

    跟两位专职厨师同在屋檐下待了三年有余，自然不会因为口角而生了半点恼怒，胡小刀早已视他俩为弟兄，不过偶尔指使干点跑腿活儿还是常有之事。

    当然，他们也心甘情愿，总是屁颠接受。尤其在饮食上，柳家小姐与汪姨吃得清淡，三个大男人不敢造次，唯有半夜以夜宵之名，搞些麻辣川菜，喝几杯。保姆汪姨听之任之，不加干涉，大家也就相处融融。

    范小刀指了指隔壁重庆小面馆，喂一声，喊络腮胡去端三碗麻辣牛肉面。

    络腮胡骂骂咧咧起身，说总是老子跑路，你两个龟儿子没长腿么？范老四，你小子刚才不晓得去了哪里折腾，否则怎会喊饿呢？

    范小刀眯起眼，视线越过络腮胡的背影，瞅一眼店外匆匆走过的那个矮壮男子。

    凑巧的是，只顾往前走的络腮胡与矮壮男子撞在一起，本想发作，遂见对方已经走进了重庆小面馆，只得忍气吞声，揉了揉被撞痛的胸口，嘴上嚅嚅嗫嗫，咒骂自己太倒霉。

    络腮胡随后步入顾客满堂的小面馆，向系着围裙姿色不错的老板娘要了三碗面，要求送至隔壁烧烤店。

    老板娘问是否加辣，微辣、中辣、特辣，选择哪一样。

    络腮胡笑道：“中辣吧。”

    老板娘抿嘴一笑，继而抬高视线，望向店门口。

    一行四人此时进店来，都是天天晚上都会前来的老顾客，为首之人，便是龙腾公司老总丁啸天。

    后面三人，个个戴着墨镜，西装革履，气势非凡。

    老板娘抛开络腮胡，袅袅上前，热情招呼。

    丁啸天嗯嗯回应两声，环顾一周座无虚席的店铺，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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