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勾践世家》·范蠡(3)·列传(下)
勾践会稽之困,吴王意欲用兵北望,因赦勾践。勾践返国,隐忍含辱,休养生息,有复仇之志。用计然计,国富兵强,修之十年,厚赂战士,士赴矢石,如渴得饮,遂报彊吴,观兵中国,称号“五霸”。
范蠡叹计然之策无穷,财货之道亦能报强吴,喟然曰:计然神谋,用其策五得志天下。今越王权势巅峰,视其为人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莫若学计然之术,傲游天下,不亦乐乎?
计然者,通财货贸易之术,得天下物理人情,用之国则国富,财币行如流水。计然今日之管仲也。计然用其策谋国,吾当效之用于家。于是乎范蠡辞越王扁舟江湖。
居齐国,治生产,无几何,置产数十万。齐人知其贤,以为相,范蠡叹曰:居家则致千金,居官则至卿相,此布衣之极也。盛名之下,久处不祥。乃尽散其财,间行至于陶,范蠡以为陶为天下之中,交通便利无碍,于是候时转物,逐什一之利。居无何,则致赀累巨万。天下称陶硃公。
硃公有男三,中男在楚杀人而囚。硃公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于是嘱少子往楚,携千金。中子将行,长男固请不听,曰少子有罪,吾为长而不能救,不肖也。欲自杀,硃公不得已止之。因遣中子,备千金宝器,另书一封,再三告诫至楚见庄生,千金予庄生,不可吝惜,恣其所为,切不可争。
长男既到楚,依硃公所托见庄生。庄生告长子疾返,万勿稽留。长子去,以私金交通楚之达贵。庄生进见楚王,说之以天象,宜大赦弭之,楚王听之。楚之达贵惊闻楚王将行大赦,归告长子。于是长子见庄生,曰:闻楚王大赦,今来辞。庄生知其意,归千金长子。长子去。
庄生曰:初受其千金,意在事后归之耳,今为所卖,吾将惩之。于是见楚王言硃公子杀人,行贿楚国上下,道路闻之纷纭。楚王怒,杀硃公子以平民议。长子得丧尸而归。
长子既往楚,硃公叹曰中子必死于楚,天命也,家人闻之不解。长子归,家人皆悲戚,硃公曰吾知之矣。吾固知必杀其弟也!彼非不爱其弟,顾有所不能忍者也。是少与我俱,见苦,为生难,故重弃财。至如少弟者,生而见我富,乘坚驱良逐狡兔,岂知财所从来,故轻弃之,非所惜吝。前日吾所为欲遣少子,固为其能弃财故也。而长者不能,故卒以杀其弟,事之理也,无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丧之来也。
北冥曰:范蠡在楚而微,在越而达。居官至于卿相,居家累积千金,通人也。三徙,成名天下,非苟去而已,所止必成名。不亦奇哉?或曰范蠡流江,或曰携西施泛舟,未知其事有无,因记而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