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新八一中文网

新八一中文网 > 其他类型 > 凤囚金宫 > 第153章 尾声: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底色 字色 字号

凤囚金宫:第153章 尾声: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1/2)

    建康,深秋。

    秦淮河缓缓流淌,流水淙淙,沿岸的杨柳、碧树皆已飘黄,满目萧瑟。

    一个女子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河景,眉目温和,眉心却隐藏着忧心。

    这里,远离了秦淮河最热闹、最繁华的闹市,偏僻幽静,最适合隐居避世。

    大隐隐于市,此处距闹市不远,又没有闹市之喧,是一个养伤的最佳之处。

    这女子又站了一会儿,回身行至床前,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子。这男子闭着双眼,脸颊凹陷,面色蜡黄,是那种久病的病色,不过,这张脸堪称俊美如铸、完美无暇,饶是因为伤病而瘦骨嶙峋,他仍然是世上最俊的男子。

    那双剑眉仍然挺拔入鬓,那个鼻子仍然挺直高耸,那张嘴唇仍然拥有最美的弧度,那个下颌仍然是世上最冷硬的……总之,在她心目中,他完美得犹胜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

    她默默地凝视他,眼眶盈着热泪,目光痴迷而悲痛。

    她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揉着,忽然,有一个中年汉子敲了两下房门,然后推开房门,微微屈身,恭敬道:“主子,小的已经查清楚,城西五十里的那个神医,是骗人钱财的神棍,只懂得一点点医术。”

    “别的州府有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她的眼中浮现一抹浓烈的失望。

    “已经广派人手去打听。”中年汉子回道。

    “我不想再听见这样的话,我要你立刻带大夫回来!”她怒吼。

    “是!小的知道了!”他看向床上那毫无动静的中年男子,“小的尽快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

    “还不去?”

    “小的告退。”

    屋中恢复了宁静,静得令人心慌、令人手足无措。

    她问天、问地、问自己,为什么上苍让他承受这样的遭遇与苦难?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他只不过是爱一个女子爱得发疯发狂、灭天灭地,上苍却让他身受这么残酷的惩罚。

    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偏心?

    倘若再找不到能医治他的神医,倘若他毫无起色,就只有半个月的命了,就连最后微弱的脉息也没了,就永远离开这个人世了……她一定要找到能让他醒过来的神医!就算上天入地,就算做尽坏事,就算受尽屈辱,她也要找到!

    没有什么事是她完颜纤做不到的!

    这一生,唯有一件事是她办不到的,那就是:得到他的爱,得到他的心。

    她打来一盆温热的水,为他擦身。

    慢慢擦着,她的脑中浮现了那些美好的回忆。

    漫天风雪中,她坐在冰冷的雪地,绝望地盯着前面虎视眈眈的小熊,在这危急时刻,一支利箭追风逐月地射来,穿越了风雪,穿越了她的绝望,穿越了她的心,笔直地刺入小熊……这一箭,射死了小熊,也射到了她的心,从此,她的心只为他跳动。

    她知道,他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只有对她不俗身手、精湛骑射的欣赏。每当与他并肩策马、追逐射杀猎物的时候,她就开心得忘记了一切,眼中只有他,心中只有甜蜜,心满意足。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无论是容貌还是身世,都无法和他匹配,她也没有非分之想,将这份苦涩的心思藏在心中,默默地爱他,这就足够了。

    她恳求他带她进宫,当一个卑微的宫女,近身服侍他,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她苦苦哀求,他总是直截了当地拒绝,说宫中不适合她,她属于宫外广阔的天地。

    其实,她知道,他不让她当宫女服侍他,是因为,他担心她进宫后谋害他最爱的女子;也因为,她的容貌太普通了,普通得可以用“毫无可取之处”来形容。

    如此,她只能打消了进宫的念头。

    后来,她进城买药,顺道去皇宫打听消息,却听闻他最爱的女子逃出鸾宫,离开了他,她立即使了银子进宫,去鸾宫,去昭明殿,安慰他,鼓励他,开解他……可是,那个女子的离开对他打击太大,她无法令他振作,无法将他从黑暗的深渊拯救出来。

    “她已经回江南,说不定已经被宋帝带回临安宫中,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再这样作践自己,只会永远失去她……”她逼不得已,声嘶力竭地对他吼,“你孬种,连自己的妃嫔都看不住!你孬种,连自己的女人都不去抢回来!你孬种,只知悲痛欲绝什么都不做!你孬种,我看不起你,你是天底下最蠢、最笨、最无能的人!”

    完颜纤骂醒了他,他终于清醒,振作起来,决定御驾亲征。

    她跟在大军后面来到南京,跟着他率军伐宋,寸步不离,她女扮男装,兵士们都以为她是男子,是他的亲卫。

    每当他独处,或是站在将士们前,抑或指挥作战,她就崇拜、痴迷地凝望他,将他的冷峻若石、意气风发、指挥若定、迷人的气度和慑人的气势刻在脑中、珍藏在心中。

    金军渡淮,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那次,她最爱的亮哥哥在采石遭遇了宋军顽强的抵抗,金军失利,只能另谋渡江的渡口。

    其实,采石失利可以避免。

    那些将军、副将上奏,采石驻军区区一万多人,溃散如一盘散沙,金军一渡江,宋军就会望风而逃,不足为惧,金军必能顺利渡江。

    这一路未曾遇到宋军抵抗,他志得意满,比寻常时候狂妄、轻敌,相信采石驻防空虚,金国百万雄师一到,文弱的宋兵就会仓惶逃散。

    几个将领走了以后,她说出自己的忧虑,建议再派人去探敌军虚实。

    他不以为然,说即使采石有五万驻军,也无法与百万雄师抗衡。

    出乎他的意料,采石大败,败得惨烈,很多金兵害怕上阵杀敌,惧怕宋军,军心动摇,士气低落。他唯有率军北还,溯江而下,前往扬州渡口,瓜州渡。

    这次失利,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教训。

    他御驾亲征,却吃了败仗,颜面尽失,军心涣散……他知道因为自己轻敌、自负而失利,她劝了好久,他才重拾信心,从此,他变得谨慎了,不看小觑宋军。

    几日后,他带了二十几个亲卫离营,她知道,他去抓最爱的女子,冷眸。

    只可惜,他没有带回那个女子,只带回了轻伤。

    瞧得出来,那女子还很恨他,恨不得杀死他,不然他的脸上、身上就不会有伤了。

    她恨那个叫做冷眸的女子,恨那女子霸占了他的心,更恨那女子有眼无珠、有心无情,看不到他的爱,看不到他的好,更不懂他的心……她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一点都帮不上忙……她曾想过,把那女子抓回来,如此他就会开心了,可是,他警告过她,不许她去,不许她动那女子一根汗毛!

    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亮哥哥那么爱冷眸?冷眸有什么过人之处?

    永远忘不了那一夜,军中兵变前夕,他独自出帐,站在江岸,远眺夜空下的长江。

    冬夜的风冰寒凛冽,刺骨得很。浪涛阵阵,营区寂寂,潮水击岸的声音为深夜增添了几分神秘。完颜纤远远地看见他站在那里,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呆呆地看他。江面黑魆魆的,仿佛酝酿着可怕的阴谋,让人防不胜防。

    他甲胄在身,冰寒的铁片泛出冷冷的银光,周身仿佛萦绕着一股逼人的杀气;江风吹乱了他的鬓发,为他添了三分沧桑、三分落拓,令她怦然心动。

    身穿长袍的他,俊美俊朗,令人无法抗拒;身穿甲胄的他,多了几分冷厉与戾气,更让她情不自禁地欣赏他。

    完颜亮知道她在身后,问她有什么事。

    “纤纤想,陛下深爱的女子必是天人之姿、容色倾城。”她走过去,站在他左侧。

    “阿眸的确很美、很美……美得令人屏息……”他语声沉淡,“朕承认,起初被她的美貌吸引,不过,朕与她在上京宫中偶遇之后,朕就无可救药地喜欢她,之后越陷越深,付出了所有。”

    “有朝一日,希望纤纤能有机会见见她。”

    “会有机会的。”

    “纤纤还是不明白,除了美貌,陛下还喜欢她什么?”完颜纤壮大胆子问。

    “美貌,性情……或许,朕喜欢她与众不同的性情……”他莞尔一笑,笑得那般迷人,“年少轻狂的时候,朕想要哪个女子,不费多少心思就能得到。唯有她,无论朕付出多少心思、气力,还是得不到她的心。”

    “这么说,开始时,陛下对她更多的是征服?好比如征服臣僚、征服宋国?”

    “如你所说,起初是征服,但在征服中,朕不知不觉地爱上她。她越逃避、越讨厌朕、憎恨朕,朕就越无法放手、越爱她、越要得到她的心。”

    “这些年,陛下付出了所有,她还是逃了,根本没有被陛下的爱感动。陛下觉得,值得吗?”她觉得值得,好比自己,只问付出,不求回报。可是,她还是想听听他的真心话。

    完颜亮沉声道:“身为男人大丈夫,想要什么,就要去争,竭尽全力,若要问‘是否值得’,那便不是最想要的,便可放弃!”

    完颜纤明白了,她之所以喜欢他,也是因为如此,喜欢什么,便要竭尽全力去争取。

    也许,他深爱的女子空有美貌,但爱一个人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好比她爱他,也不知道爱他什么,为什么爱他,只知这就是爱便可。

    也许,冷眸不值得他的爱,不值得他付出这么多,可是,他觉得值得便值得。

    之后,她劝他早点就寝,明日才有足够的精神指挥作战。

    然而,天一亮,就发生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谁也料不到会发生兵变,谁也料不到完颜元宜会谋反。事后,她分析过,还是亮哥哥自己误了事。

    完颜亮决定从瓜州渡江,几个将领说大多数士兵厌战,士气低落,若强行渡江,只怕有去无回,纷纷劝他北归。他暴跳如雷,不允许自己失败,不允许后撤,下了强令,三日内若不能渡江,就军法处置,重者处死。

    如此严令,让将士们寒心,更让他们起了反心,终于酿成大祸。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阴沉的早晨。

    长空阴霾,寒风呼啸,江面灰蒙蒙的,负责伙食的士兵已开始埋锅造饭,她端着一盆温水,如常去完颜亮的营帐服侍他起身。

    先服侍他穿衣,接着,他洗了一把脸,接过她递过来的丝巾擦脸。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无声无息地射进来。他们没有察觉,也没有防备,待他们看见这支追魂夺魄的冷箭,已经来不及——万分危急的时刻,她想也没想,迅捷地拉他一把,那支冷箭偏了,射中他的右胸。

    惊心动魄,冷汗直下。

    下一刻,数支冷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进来,完颜亮正在取榻上的宝刀,其中一支冷箭正中他的胸口。他后退两步,坐在床上,脸孔瞬间白了,眉宇紧皱,好似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此好的射技,必定是将领们所发。

    完颜纤没遇到过这样的突发状况,心惊胆颤,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既害怕他被部下杀害,又担心自己也被杀。

    他手持宝刀,满面怒火,目眦欲裂,眼中布满了狂烈的杀气。

    他正想杀出去,却有三个将领操刀杀进来,其中一个正是完颜元宜。

    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乱,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动,否则,便没有丝毫生机。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男子对付三个大将的围攻,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刀锋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他身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血泊中……她克制着热泪,漠然地看着这一幕……

    所谓英雄末路,便是如此吧,悲怆得催人泪下。

    完颜元宜命人将完颜亮抬到一个营帐,然后和其他将领商议如何处置尸首。

    完颜纤偷偷地去看完颜亮,所幸他尚有一脉,还没有死,于是和两个对完颜亮忠心耿耿的亲卫商议,决定在一个时辰后实施营救计划。

    他们杀了一个和完颜亮差不多身形的士兵,将士兵假扮成他,接着打晕看守的士兵,救出“尸首”,逃之夭夭;逃走不久,他们吩咐的士兵纵火烧了营帐。

    眼见完颜亮的尸首烧焦了,完颜元宜等人为掩人耳目,将已烧焦的尸首再烧一次,以此对所有将士和金人表示:他们已经烧死完颜亮这个暴君。

    让她庆幸的是,完颜元宜没有派人追来,也许他认定完颜亮必死无疑,无须再追吧。

    在逃亡的途中,她为伤重的完颜亮止血、包扎,找了一个大夫治伤,可是只能暂且保住最后一口气。她忧心如焚,在城中找来所有大夫给他诊治,总算保住一命。

    两处箭伤,前胸后背伤痕累累,大夫说,这些都是外伤,除了靠近心肺的重伤较为致命,其他不算什么,养个一年半载就能痊愈。她心花怒放,抱着他痛哭,总算逃过一劫,她怎能不开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昏睡,并没有像大夫说的那样苏醒。

    她心急如焚,又找来大夫诊治,这才发现,在和三个将领打斗的时候,他的头撞到了案角,也许这就是他无法苏醒的原因。

    找了很多大夫,都说无能为力,除非华佗在世。金兵北归,她带他去建康求医,当地的名医也都束手无策,说他身受重伤、保住一条命已属万幸。几个名医都告诉她,用千年人参吊住他最后一口气,也许还能活一阵子,不过,这样活着,也是等死。

    她不信老天爷这么对他,日日夜夜地向天祈祷,祈求上苍的怜悯、让他醒来,给他重生。可是,纵然寻遍名医,对他的病情都无计可施。她相信这些所谓的名医都是庸医,相信世上有真正的神医,于是,她让那两个亲卫去打听神医、名医,尤其是擅长医治头疾的大夫。

    然而,寻遍名医、神医,看过无数个大夫,亮哥哥还是昏迷不醒。

    看着他毫无苏醒之象的模样,看着他日渐憔悴,看着他越来越瘦削,她泪落不止,心一阵阵地抽痛……她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恨自己救不了他,恨自己这么没用……

    那两个亲卫,一个叫做哈图,一个叫做木桑,因为完颜亮有恩于他们,他们忠心耿耿,誓死效忠他。有一日,哈图说,主子的元妃回中都了,传闻是因为完颜雍要绞杀秦王殿下才回中都。

    完颜纤大惊,亮哥哥只剩下秦王一个儿子,她绝不能让他最后一个儿子被完颜雍杀害。

    于是,她决定北上中都,让哈图和木桑照顾完颜亮。

    来到中都,进宫后,她冥思苦想,想了几招妙计,短短几个月,终究让睿儿不再认贼作父,终究拆散冷眸和完颜雍,终究让冷眸看清他的真面目,自行离开中都。

    她还知道,冷眸真名是完颜缦,是当年的沁福帝姬和完颜磐的女儿。

    不枉此行。

    在平江府见过完颜缦之后,完颜纤立刻回建康,因为她接到飞鸽传书,亮哥哥快不行了。

    数月不见,完颜亮的身子越来越弱,假若再找不到神医、对症下药,再过几日,他就永远离开人世。她着急、焦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完全无计可施。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为他擦完身子,她呆呆地坐在床沿,眉心纠结,泪落如雨。

    亮哥哥,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治好你?

    有人推门进来,她也没有拭泪,仍然痴痴地、绝望地看着他。

    一个年约七岁的俊俏男孩捧着一方丝帕,有模有样地放在床沿,接着展开丝帕,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枚银针,略歪着头,眨巴着大大的黑眸看着银针,好像研究着什么——这男孩的容貌和昏睡不醒的完颜亮有七分相似,俊俏可爱,惹人喜欢。

    “睿儿,你做什么?”完颜纤惊问,他捏着银针,慢慢凑近躺着的男子。

    “我……”睿儿吓了一跳,见她疾言厉色,瑟缩着不敢动,“我想治好父皇的病,让父皇醒来。”

    “你不懂医术,这银针不能乱碰,会刺死人的。”她柔声安抚,“睿儿乖,我已经派人去寻访名医为你父皇治病了。”

    “我懂的,娘亲说这是针灸。”他一本正经地说,“有一次,我病了,太医说是一种很古怪的病,几个太医都束手无策。娘亲给我把脉,用这种银针扎在我身上,第二日,我就好了一半。”

    “当真?”完颜纤欣喜若狂,“你娘亲懂医术?会针灸?”

    “娘亲会把脉,会针灸。”睿儿郑重地点头,“纤姐姐,就让我试试吧,父皇病了这么久,我要让父皇醒来。”

    “那不如找你娘亲为你父皇治病,好不好?”

    “好啊好啊。”他搁下银针,欢快地拍手,“我很想娘亲呢,纤姐姐,快把娘亲找来吧。”

    当即,完颜纤叫来哈图和木桑,吩咐他们去平江府找完颜缦,把她绑回来。

    等了三日,睿儿终于见到了分离两个多月的娘亲。

    那个熟悉的小男孩飞奔过来的时候,完颜缦惊呆了,伸臂抱他,紧紧地抱着儿子,又哭又笑……她以为睿儿已经死了,以为这辈子永远也见不着了,当那两个汉子拿着睿儿脖子上戴着的、完颜亮送的雕龙玉坠,她欣喜若狂,立即跟他们走……真的没想到,睿儿还活着,好好地活着,她激动得不知所措……她在儿子脸上又亲又吻,弄得儿子都想推开她……

    任何言辞都无法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兴奋心情,任何人也无法妨碍她与儿子相见、相聚的时刻。

    “娘亲,我带你去看父皇,父皇也很想娘亲呢。”睿儿拉着她的手。

    “哦,好。”她回过神,不敢置信,完颜亮也还活着?

    完颜纤站在门口,轻倚着门墙,双臂抱胸,浅笑吟吟。

    完颜缦惊异地看她,心中的疑惑更多了,脑子里都是解不开的结,愣愣的,任由儿子带领,踏入卧寝。当床上那个变得有些不认识的男子映入她的眼帘,她震惊得呆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那个紧闭双眼、满面病色、骨瘦如柴的男子,是完颜亮吗?是那个聪明绝顶、阴毒狠辣、冷酷残暴、反复无常、卑鄙无耻的男子吗?是那个伤她至深、爱她至死不渝的男子吗?

    不是!

    她不敢靠近,双足像被钉在地上,不敢看他的脸——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拜她所赐!

    他在瓜州渡遇弑,传闻被部将射伤、砍伤、焚烧,为什么还活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完颜纤救他的?

    忽然,有人用力地拽她,把她拽到床前,以恶狠狠的语气道:“亮哥哥昏迷了大半年,若你救不了他,再过几日,他最后一口气也没了,就会死!”

    “纤姐姐,你欺负娘亲,哼!我不喜欢你了。”睿儿气呼呼道。

    “快叫你娘亲救你父皇。”完颜纤粗声粗气道。

    “娘亲,你为父皇把脉、针灸,父皇就会醒来的,娘亲……”睿儿拉着娘亲的衣袖,可怜地恳求,“父皇病了,一直在睡,娘亲,父皇这是什么怪病,为什么总是睡不醒?”

    完颜缦猛地回神,看儿子一眼,坐下来,拿出完颜亮的手,凝神听脉。

    半晌,她缓缓道:“若非千年人参,早已保不住最后一口气。”

    完颜纤紧张道:“几个名医说,亮哥哥的脑中应该有淤血,这才昏迷不醒,你有没有法子?”

    完颜缦的面色无比的凝重,眉心深蹙,“脑中的淤血不只是一点点,我尽力而为。”

    完颜纤冲口道:“亮哥哥是你的夫君,你怎能这么说?你一定要要治好亮哥哥,难道你不想他苏醒、痊愈吗?”

    完颜缦不想解释,起身道:“我去准备银针。”

    连续施针三日,完颜亮的脉息比以前略强了一些,众人都很高兴。

    完颜缦开了一张药方,将汤药强行灌入他口中,多少能吃一些。除了汤药,还灌两次米汤,让他的身子不至于越来越虚弱。

    这夜,她哄儿子睡着后,就为完颜亮守夜。

    看着他渐有起色,她很开心,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为他诊治,而且是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从来,在她面前,他是强势霸道的、高高在上的,从无软弱的时候,而今,他“乖乖”地躺着,毫无反击之力,任人宰割,倘若没有她施救,他真的在睡梦中离开人世。

    所幸,当年跟随师父学医的时候,师父医治过一个头部受创、有淤血的病患,她才有医治完颜亮的良方。

    她看着不省人事的他,心中怅然,说不出的感觉。

    这几日,给他针灸,给他喂药,给他喂汤,为他擦身,为他活络筋骨,心中复杂、纷乱,那种夹杂了诸多情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愧疚,怜悯,惆怅,希望,悲伤,还有隐隐的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设置

字体样式
字体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