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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悲歌——伪王之乱:终章 国王(1/2)

    雪狼原大捷就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开了法卫的大门。圣主大军一路高歌猛进,甚至放弃了对马林庄园的防御。临行前伊斯滕接见了马林伯爵,所有未去雪狼原的将军都分列在国王两旁,阵容略显单薄。

    马林穿着法卫传统的湛蓝色的长衫,纹饰却是伊斯滕的十字架令大家侧目。马林看上去着实慌张,如果现在他手脚上有副镣铐,或许能让他稍微安心一些。“陛下……”

    “马林伯爵。”伊斯滕一时没想起来马林叫什么名字,令他干咳了两声。“您的祖父和父亲都曾与我并肩作战,见到你我就想到了那些兵荒马乱的日子。”

    马林一言不发,他听不进这些寒暄之语,低头道:“陛下!我很抱歉我没有尽到辅佐吕讷殿下的责任——”

    “这些话我已经在布兰特那里听过了。”

    “图道尔将军?”

    伊斯滕疲惫地叹了口气。“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冲在前线的国王了,我的伯爵大人。如果外敌入侵,法卫和白金湾必定是海胆的尖刺。吕讷有你这样的爵爷在,我感到非常欣慰。”

    “所以,尊敬的马林伯爵,今后请您继续负起保护法卫的责任。”

    当日深夜,圣主大军举起火把整装出发,城头有一面蓝色的指挥旗,马林伯爵分外卖力地挥舞旗帜,恨不得把两条手臂都甩出去。伊斯滕离开庄园前并未给这片土地起新的名字——她依旧名为马林庄园。马林眼眶微红,挥得自己气喘吁吁,或许他是在心中大喊:看呐,吕讷殿下!您的父亲并非不通情达理!现在低头认罪,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连日阴雨之后便是连日晴好天气,把圣主的进军道路照得通亮。文迪在半路上和伊斯滕相遇,身后是一堆公爵、将军。文迪一甩披风,用最华丽最标准的姿势屈膝鞠躬,左手甩到身后:“我尊敬的陛下,各位将军合力完成了任务,格雷格身败名裂,我们已经证明黑魔法师也只是一介凡人罢了。”

    大人这是在邀功,雷斯垂德躲在所有人后头偷笑。如果不出意外,这场战斗的策划者将会跻身公爵之列。

    伊斯滕笑着和所有爵爷、将军拥抱:“各位不在时,我只求圣主能保你们平安。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你们安然无恙,我已欣喜不已了!”

    年迈的国王把“这个地方”加重了音,然后和将军们聊别的事情去了,文迪被晾在一边。男爵大人眼巴巴地望着不远处的国王,黯淡的小眼仁渐渐失去焦距,像是一条带回大猎物的猎犬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奖赏。

    雷斯垂德觉得文迪有些可怜,举步上前想要安慰他,却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同时迈开了步子。古登公爵看着雷斯垂德,忽然不向文迪走了,示意雷斯垂德继续。雷斯垂德不以为意,向年轻的公爵点点头,便不再关注对方了。

    圣主的将军们重新回到各自的岗位,以正确的阵营向垂颅堡进军。垂颅堡守军殊死抵抗,在圣主总攻的最后一天焚烧大门,要和敌人同归于尽。

    “撤退!”

    第一位冲入垂颅堡的将军是图道尔,他的士兵的战马因起火的大门而惊慌失措,法卫人从低矮的平台上跳下来,就算是死也要带上前往地狱的贡品。

    图道尔夫人在垂颅堡外和圣主法师们尽力熄灭大门上的烈火,却发现他们做不到。莉莎放弃徒劳的施法,在无比嘈杂混乱的战场上大吼:“布兰特!把那些该死的法师给我杀了!”

    蛮横的女声没有穿透火焰,图道尔还在尽力消灭围攻他的法卫士兵。一个年轻人从一群焦头烂额的法师中间走出来,张开弓箭瞄准浓浓黑烟,箭头发着紫色的暗光。

    图道尔夫人本想阻止他做这种毫无作用的事,但雷斯垂德已经松开手指,弓弦弹动的声音在莉莎耳边刮过。

    箭矢撕裂空间,与火焰相遇的一刹那打开一个圆形的空洞,颤抖的火苗好像非常害怕这位不速之客,纷纷避让,并露出墙头的法卫法师。雷斯垂德看了图道尔夫人一眼:“我会再做一次!”

    法卫法师同样感知到了危险,他们匆匆跑下墙头,此时燃烧的大门不再受魔法的控制,向两边烧去。法师将领冒着向诡异方向迸射的火星在墙角大喊:“法师们!敌人没有后续部队了!集中精神,发动奥术城墙!”

    雷斯垂德的第二支箭如愿分开火焰,却没有发现法卫法师的踪影。垂颅堡城墙升起一片蓝色光芒,后者引导着大火在城墙的沟痕中窜腾,组成一张骇人的火网。

    圣主士兵不敢轻易进前,推来几台投石车企图摧毁城墙。巨石从天而降,法卫法师齐声高吟咒语,奥术城墙放出强烈的光芒,将石头蒸成齑粉。

    古登公爵气得满嘴鲜血,拄着拐杖的样子像麦穗一样一垂一垂。伊斯滕则正在思考如何让图道尔撤退,再这么拖延下去,恐怕莉莎会使用伤害友军的方式让图道尔出来。

    图道尔夫人已经开始动手,她身后的圣主法师齐声歌唱,在他们听来颇有节奏的旋律到了普通人耳中,就犹如将猫抓木板的声音放大了一百倍。

    圣主部队在耳朵聋掉之前迅速撤退——说是如此,也不过是将军们大喊一声“快跑啊”,然后所有人就像见了鬼一样转身逃跑。

    图道尔本来在火海和人海之中拼命,突然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掉了一样剧痛起来,扔掉武器躲在地上大叫。周围的法卫士兵也同样痛苦不堪,耳洞流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图道尔爬向垂颅堡大门,却发现门口已经被奥术能量彻底封死,法卫法师伴随着“美妙”的乐音中施展魔法,火势甚至比刚才还要猛烈。

    事实上,图道尔此时已经失去意识,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全身窜过噼啪作响的电弧,硬是把自己给电醒了。他伸出冒着青烟的双手,不顾火焰的灼烧抓住奥术城墙上清晰可见的奥术能量,一边惨叫一边撕开火网。

    图道尔听到一种布料撕裂的声音,又有像是肉片在刑具上炙烤的浓香,喊杀声则离他很远很远。几个士兵扶着他逃出垂颅堡,还没有见到伊斯滕就晕倒在地。老国王有些为难:“莉莎,什么时候才能对布兰特好一些呢。”

    “布兰特不会抱怨这种事。”莉莎望着自己的丈夫被医生抬下去。

    圣主军退回阵地,远远地望着垂颅堡的大门被焚烧殆尽。法卫守军没有要塞作为防护,也没有准备撤退的迹象,并用火把把门户大开的垂颅堡照得通亮。

    伊斯滕不想在攻打法卫城的时候被这些法师袭了后背,所以在这条战线上逡巡不进。古登公爵早就希望大军能绕过垂颅堡直达白金湾,此时也没有交出令陛下满意的答卷。

    雷斯垂德今日代文迪男爵参加了御前会议,在众位将领中他资格最小,不便发话。他悻悻回到自家营地内,猛熊上的金丝雀或许会热烈欢迎他。

    年轻的黑魔法师挡开帷幕,发现文迪正背对着他不停地写信。他写了几句便悬停笔尖,接着立刻把信纸揉碎扔到一旁。

    除此之外,雷斯垂德还看到了展开在桌面上的巨大地图。黑色的墨迹几乎将整张地图完全覆盖,这不是做战术推演需要的技巧。他企图识别地图上到底画着什么,从东北面空荡荡的空间来看,这应该是临海的法卫城。

    “大人……”雷斯垂德唯唯诺诺,“陛下在会上说,必须攻克垂颅堡才能考虑白金湾和法卫城的事。”

    文迪没有理他,抬起头又准备描一遍法卫城的城墙。

    雷斯垂德等了一会。“大人,我有办法解决垂颅堡,如果您同意的话,我——”

    “眼前的事就不要和我说了!”

    文迪突然一声大吼,吓得雷斯垂德缩了一下脖子。由于刚才的干扰,文迪把描边的笔尖稍稍偏向了内侧。雷斯垂德扁扁嘴,大声喊了一声“是”,便立刻转身离开。

    当日夜晚,文迪被营帐外的嘈杂声惊醒。他骂骂咧咧地从木板做的睡榻上跳起来,离开帐篷去看发生了什么。

    圣主士兵们站得杂乱,堵住后来者的所有视线,嘈杂声就是他们发出的。文迪眼前一位脸色苍白,牙齿不停打颤:“圣主、圣主发怒了……”

    文迪将所有士兵分开,刚想往前走,两人突然哀嚎着向后逃窜,撞到了文迪的肩膀。文迪茫然地抬起头,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最近他久历战场,本以为已经习惯尸臭,却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垂颅堡的名号来自于很久以前此地的俘虏营地,残暴的军头喜欢收纳恶棍做自己的手下。经春雨滋润的青翠树木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光秃秃的枯木,树根像触手一样翻腾在泥地外面。文迪高举火把想要看清在枝头摇摇晃晃的东西是什么,正好照到两颗凸出眼眶的眼球,舌根和嘴巴之间只有一根细细的肉筋勉强连系。如果只有这一具尸体尚能接受,当所有火把都被点亮,他才发现每一棵枯树都得到了自己的主人,正在寒冷刺骨的风中来回摆动。

    这下垂颅堡不负威名,地狱般的景象令圣主士兵不敢靠近。文迪环顾四周,想要举步去寻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却差点被绊倒。周围的土地似乎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变得泥泞不堪。

    文迪用力踩了踩,他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挠他的脚心。男爵怒气冲冲地离开围观现场,果然在营地里找到雷斯垂德的身影。雷斯垂德看上去疲惫不已,正准备入睡,被文迪一把拎了起来:“你这个臭小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您说这种事不用报告的,”雷斯垂德赌气地挥开文迪的手,“我就自己做了。”说完他就转过身去,跑腿坐在肮脏到失去本色的床布上。

    文迪叹口气,用极其吃力的姿态坐在雷斯垂德身边。“雷,我知道你还在介意雪狼原上的事。你不应该憎恨你的父亲,他无时无刻都在为你着想。”

    “他是王国的敌人。”雷斯垂德耷拉着肩膀,“狮卫的每个人都这么说。”

    一条国界的线可以让拥有血脉之情的父子沦为仇敌。文迪揽住雷斯垂德肩膀,像喝醉酒了一样吐露出实情。“我们现在必胜无疑,你怎么说都不为过。但你可否想过如果我们输了呢?伊斯滕会死,我也会死,但你会活下来,这就是格雷格想到的事。”

    文迪等雷斯垂德反应,但营帐里只有尴尬的沉默。“如果你想好了,就和我一起讨论讨论接下来的事,”

    “是关于攻打法卫城的事吗?”雷斯垂德突然问道。

    文迪看了他一眼:“不,是跟随哪位殿下的事。”

    垂颅堡在雨水的润泽和阳光的曝晒下变成了一滩死沼,每个企图入内的人都能感到脚底有东西在挠他们,枯木上的尸体被一直搁置在那,唯一的光顾者就是乌鸦。白金湾就在垂颅堡不远处,海风吹到沼泽边便戛然而止,变成乌鸦凄厉的鸣叫。

    圣主军一路北上,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周围村庄空空荡荡,晾晒的渔网无人收拾。法卫随时都有可能派兵袭击,从前方不断返回的斥候说,现在法卫城上人头攒动,估计不下四千人。

    伊斯滕已经见过奥术城墙的威力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先祖们建造出来用以抵御外敌的法卫城变成了破坏王国安定的毒瘤。在真正见到城墙之前,圣主军必须找出除强攻之外的方法结束整场战争。

    三日后,一名鸦卫信使穿过法卫腹地来到圣主大营,言克洛维亲王已经穿过铁锁堡和铁门堡,正在法卫城西北面静候陛下指示。伊斯滕大喜过望:“克洛维终于来了吗?请代我向他回复,我们很快就会与他汇合。”

    当时所有重臣都在陛下身边,古登等白晃晃的鸦卫信使离开后轻声提醒:“陛下,我们还不知道克洛维殿下的真实心意,必须提防。”

    伊斯滕皱起眉头:“亚德里克,我已经被迫在战场上和自己的儿子厮杀,你难道还想我去怀疑另一个?”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古登改口道,“我只是提醒您。”

    “让两位殿下决定怎么样?”文迪分别看了赛克罗和贝瑞德一眼,“想必两位也很想替陛下分担忧虑。”

    众人争论的时候,贝瑞德正在耷拉着脑袋打瞌睡。赛克罗用手肘戳了戳他,他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什、什么?”贝瑞德左右四顾,发现将军们都看着自己。“我要做什么?”

    “陛下问您如何看待克洛维正在法卫城外待命这件事。”

    “克洛维?”贝瑞德眼前一亮,“克洛维来了?这不是好事嘛。”

    伊斯滕笑着摇摇头:“赛克罗,你觉得呢。”

    “我愿意相信我的弟弟。”赛克罗顿了顿,“但现在容不得我们有半点差错,在进攻法卫城前,我们要留一支伏兵。”

    王储殿下的答案似乎更令人满意,桌前的爵爷们都发出了品尝美食过后一般的叹息声。贝瑞德虽然仍然一脸茫然,但还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克洛维的问题解决之后,圣主军必须立刻决策进军。众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决定正面强攻。文迪双手背后离开营帐,紧咬牙齿、青筋暴起。

    经过白金湾,法卫城犹如近在咫尺。奴隶们开始在周围的林地中寻找可使用的木材,从大军中分离出来。斥候们分批向前打探,带回来的消息总是“没有敌影”。

    古登公爵的眉头紧皱,就像失去水分的苹果皮。他命令自己的龙卫骑兵暂停前进,这打扰到了别的将军行路。“古登!谁让你停下的?”

    伊斯滕的御驾正在中军,他透过金色的眸子向古登发出问责,后者也已鞠躬表示歉意,接着又去关注斥候们的报告了。

    “前方、前方有一个穿拄着蓝色拐杖的法卫人。”斥候喘了口气,“恐怕我们已经被发现了,我看到他朝我隐藏的位置看了一眼。”

    “蓝色拐杖?”古登凑近斥候,“你确定那是拐杖吗?”

    后者眼神闪烁,似乎在害怕公爵责怪他办事不利“我不知道……那有可能是法杖,毕竟、毕竟是法卫人。”

    问话的这段时间里,整支圣主大军已经完全停下,伊斯滕离开了自己的位置,缓缓纵马靠近古登。“亚德里克,前面有什么吗?”

    “是伯……”古登思考了一下,他不确定所言之人的爵位。“莱森·方汀大师。”

    “莱森卿。”伊斯滕同样皱起眉头,“这倒是有停下来的必要。”

    古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前面只有大师一个人,如果有足够胆量,或许值得一见……”

    这只是古登说给自己听的话,不料身边还有一位年迈的国王。伊斯滕以为这是建议,便点头道:“既然亚德里克卿这么说,就不妨见一见。”

    古登一愣:“不,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莱森一个人来,或许是吕讷有意请和。”伊斯滕吃力地甩动缰绳缓缓向前。“我会带上足够的护卫。”

    陛下独自前去会见方汀的事过了很久才传到殿军,只是作为停军的理由向后告知。忽然一个人影奔出殿军阵列,期间被士兵的脚尖绊住,好不容易上了自己的马,然后朝前锋部队奔去。

    “公爵大人!”文迪几乎是从马上跳下来的,“陛下,他已经去了吗?”

    “文迪,你这是擅离职守。”古登的手指抵在文迪肩膀上,似要把他推回去。“陛下身边都是圣卫,不需要你来操心。”

    “您说得对啊,谁会想到陛下有圣卫保护还会遇害呢?但是啊!”文迪故意说得很大声,“是个人都知道,教廷圣卫不能伤害普通人对吧?”

    年轻的公爵眉头一挑:“你在说我和方汀串通好,引诱陛下进入陷阱吗?”

    此言一出,所有将军都警觉起来。说到底,古登始终不是圣主贵族,一开始也没有参加战争,谁能保证他绝对对伊斯滕忠诚。文迪忽然拔出长剑:“圣主同胞们,现在陛下有危险!快快前去护驾!”

    我在此再重申一遍——塞缪尔·文迪现在只不过是一个雷文斯顿家的赘婿,但此言一出,大部分公爵都同时拿出武器,喊着“护驾”冲出阵列。古登俊脸一红,喉结动了一动,站在原地不说话。

    圣主公爵们组成小股势力,正准备冲出去,没想到伊斯滕骑着马回来了,后头还跟着莱森·方汀。方汀在马上垂眼沉默,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年迈的国王看到自己的军队阵线混乱,将军们聚在一起,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这是怎么了,有旅行商人的商品在打折吗?”

    “陛下,我们这是担心您的安危。”文迪不得不率先低头认错,将军们看情况不对,已经回到各自的位置。

    “我更加反应我的殿军部队,塞缪尔卿。”伊斯滕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方汀。“方汀大师已经决定帮助我军,是值得信任的伙伴。”

    方汀满脸遍布着阴云,他首先抬眼看到的是文迪和古登,然后潦草地扫视声势浩大的圣主大军。“圣主的同胞们,我代表法卫同胞向你们谢罪。法卫人已认清王国叛徒吕讷·查美伦的真正面目,这场战争已无意义。”

    “战争即将结束!”伊斯滕接过方汀的声音,他苍老的声音依旧浑厚而有力,将不少跟随他的老将带回了那个抗击外敌的轻狂年代。“太多同胞的意志在锈海边缘被折磨,救赎在我们手里!现在,我判吕讷·查美伦叛国!全军,行刑!”

    “行刑!”

    冰冷的低吼是为吕讷戴上的镣铐,所有兵士带着想要彻底结束战争的执着迈开步伐,整支军队足以将坑坑洼洼的地面完全踏平。

    “法卫城的防御并非毫无破绽。”方汀指着法卫城的东面,地图上那只是两条条普通的黑线,用来表示城墙。“现在所有守军都防备着鸦卫部队,靠海的一面几乎没有人手。”

    众位将军面面相觑。伊斯滕不敢将他们还在怀疑克洛维的事告诉方汀,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方汀觉得气氛有些僵,便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诸位还有什么担心的?我将知无不言。”

    “如果不坦诚相待,还谈何信任呢。”年迈的国王一振拳头,“大师,吕讷和克洛维可有串通?您要知道,克洛维有……”

    “啊,我敢保证,我的陛下。”方汀苦笑摇头,“克洛维殿下恨不得亲自攻入城内。”

    伊斯滕和古登对视一眼,后者干咳两声。“请恕在下无礼,是什么让大师您抛弃吕讷,决心跟随陛下?”

    “是良知。”方汀如是说。

    黄昏时分,古登向所有领军将领下达了指令,除了赛克罗和贝瑞德两位王子。贝瑞德全身一挺,脚尖朝向站在高台上发号施令的古登。赛克罗不解地瞥了自己的弟弟一眼,然后也跟着摆出振奋的姿态。

    当时文迪公爵正躲在众位将军的身后,歪头和雷斯垂德说话,目光却盯着两位王子。“雷斯垂德,古登还有个重要的职责没有托付,那就是先锋。”

    “要在两位王子中选出此战的先锋吗。”

    “不,是国王。”文迪的喉咙变得干燥灼热,最后的单词只能用气声说出。

    “此战的先锋已经选定。”古登公爵今天也是面色红润,“先锋为——赛克罗·查美伦王子!”

    赛克罗听到这般委任有些不敢相信,茫然地接受一旁贝瑞德的鼓励。古登示意他说点什么,用手掌朝赛克罗的方向指了指。

    “请、请大家随我冲锋!”年轻的王储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众人在欢笑声中发出高呼。

    这天夜里,格雷格把自己关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一言不发。门外的脚步声仓促而慌乱,时不时伴随着惨叫和呼救。但那只是很遥远很遥远的声音,格雷格只要将思绪拉回,这些无关紧要的声音就会消失不见。

    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苹果花的清香。平稳的呼吸在他心口响起,由于视线被阻断,呼吸声顺着全身上下的毛孔钻入格雷格体内,令他头晕目眩。

    “要把蜡烛点上吗。”

    柔弱的女声异常慵懒,以琳的嘴唇含着格雷格的耳垂微微蠕动。格雷格舒服地放松呼吸:“不需要。我怕你被我吓到。”

    格雷格尽力伸展没有被修女攀附住的一侧身体,不一样被她碰到。就像被沙子埋住一样,格雷格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挤压自己,所有手指都已经麻木,还有一点点刺痛。他艰难地转头,虽然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但他知道那里有以琳那一双清澈的瞳孔。

    “待会可能会有人进来。”格雷格从修女的身下抽离,微微有些不舍。“快穿好衣服。”

    “我已经乏了。”以琳任性地抱怨着,听被子摩挲的声音,她应该是翻了个身。

    重重的脚步声从过道尽头传来,只有吕讷的近卫才会穿如此厚重的盔甲。带着铁制手套的大手冒失地推开房门,什么都没有看清就开始大喊:“格雷格将军,陛下令你——”

    过道上的火把光芒照进门洞,将格雷格房间内的床榻完全照亮。格雷格毫无遮掩地坐在榻沿,双肘搭在膝盖上,双手微微交握,大拇指关节抵住低垂的额头,没有回应被打开的房门。

    格雷格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固然夺人眼球,但士兵闭上嘴巴的瞬间还是被将军身边的白皙身体吸引了过去。以琳躺在榻上背对门框,上半身藏在格雷格身后,一点点昏暗的光源就让她的肌肤变得剔透无比。士兵盯住那高高隆起的弧线,恨不得望穿两片软肉之间的缝隙。修女的脊背末端有两个小涡,可能是受到了门外冷风的影响,它们和雪白的峦丘一起变换了形状,紧缩在一起。

    “陛下说了什么?”格雷格皱起眉头,用皱得不成样子的被子盖住以琳。

    “陛下令你速速前去,”士兵回过神来,“敌人已经攻过来了。”

    格雷格以古怪的姿态站起来,好似一个垂死的老人被别人捞起,手臂半抬不抬,膝盖也没有移动。士兵让开空间给他穿过门洞,他发现格雷格的背后完全变成了光线照不亮的黑色糊状物,每走一步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房门被重新关上的时候,以琳抽了一下鼻子。格雷格听到了,但还是毫无停顿地合上门板,不发出一点声响。

    黑魔法师已经没有时间去穿他的盔甲,法卫城已经一片混乱,圣主士兵从靠海的一侧冲上城墙,三座攻城高塔几乎同时靠上墙体,震得奥术城墙抖落一片碎石。白色的人头鱼贯而出,迅速平铺在城墙过道上。

    法卫士兵本在西面城墙上对付鸦卫士兵,根本无暇顾及另一边,稍作抵抗后败退下来,躲进住宅群里。圣主士兵沿着楼梯快速跑下,为后续部队打开大门。

    士兵奋力拉动摇杆,被涂成蓝色的法卫城门轰隆地开启一条缝隙,第一个进入城内的正是作为先锋的赛克罗。他骑在骏健的白色战马上,抽出长剑向前一指,还没有说出口令,一条拖着长长尾巴的漆黑彗星就在他面前炸开,身后两名护卫被震落马下。

    赛克罗用手臂护住脸面,余光看到一张沾满黏液的口器,口器中一排排尖牙在各自扭动。他向远离这个异物的方向滚落,下一秒他的战马就只剩下后半身和头部。

    “开火!开火!”

    圣主将领像个疯子一样甩动手臂,手下士兵将炮弹装入大炮炮膛,点燃引线后立刻捂住耳朵。炮弹冲膛而出,大炮受不了巨大的推力,咳出一大片烟雾,又将一旁的兵士推倒。

    圆圆的铅弹呼啸而过,撞在法卫城的西面墙壁上。以奥术城墙闻名的法卫城被普通的炮弹崩裂,墙体碎石轰然下落。

    圣主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碎裂的墙体内都是实心的砖头,根本没有传闻中说的什么法阵或图案。

    攻城部队得知奥术城墙只是虚名,便开始毫无顾忌地发动猛攻,炮弹和巨石纷纷从天而降,甚至砸死了不少正在登墙的鸦卫人。

    鸦卫人比圣主人早一步展开战斗,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忠诚,身负轻薄皮甲的士兵冒着重重箭雨不断向前。他们像猴子一样轻巧地攀上被砸得凹凸不平的墙面,只要没有友军炮火的干扰,大多数鸦卫人都能不借助任何外力上墙,白色的斗篷远远看上去犹如坏死树干上的虫卵。

    法卫人的所有主力都在西面,他们用长矛和魔法阻挡鸦卫人,两名士兵守护一名法师,这样的作战方式还是第一次出现。鸦卫人攀住城墙边缘就要翻身上去,不料被一层透明的墙壁顶住。他在半空中胡乱扑腾了两下便直直落下,被自己的同胞彻底淹没,不知生死。

    “士兵!”

    看上去灰头土脸的瓦莱泽没有和他的士兵们站在最前线,他望着无法前进的攻城部队,用力拍打身边控制投石车的士兵:“把准头向上调一些!”

    “我不明——”士兵在一次炮击后缩了一下脖子,“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把石头扔到城里,”瓦莱泽的腹部因用力过猛变成了红色,“你这个蠢蛋!”

    士兵被足以和熊搏斗的瓦莱泽推倒在地上,他迅速爬起来,转身操作投石器,手臂一前一后地操作绞盘。

    投石车的杠杆向比刚才更加向后仰,经验丰富的军官反复在目标和投石车之间观测:“准备!”

    士兵一直紧绷着精神,他的手臂就像投石车上绳索一样僵直,不料还没有听见军官的指令就松开了绞盘上的绳索。

    军官的咒骂声和巨石一同发出,虽然早了一些,但圆圆的石弹还是在半空中划过一条扁平的弧线,正准备落向法卫城内。如瓦莱泽想象的那样,巨石在城墙的正上方被硬生生拦下,凭空撞出一圈圈波纹。城头的法师顿时大喷鲜血,巨石同时失去支撑,落在平台上多砸死了几名法卫士兵。

    鸦卫部队继续向上,在平台上和敌人混战。伊斯滕在国王护卫的簇拥下仰着脖子眺望,他的身旁是古登和方汀。“莱森卿,为什么法卫城的城墙和以前不一样?我记得它布满了奥术图案。”

    “我也这么认为,陛下。”方汀眯着眼睛,“可我不知道……”

    法卫城下已经被鸦卫人占据大半,马拒和陷阱早已经暴露,被鸦卫士兵轻易避开。仍有一些法卫骑兵在西城门前顽强抵抗,他们是图道尔曾经的属下,即使头破血流,仍用身体和战马堵住大门,挥舞剑刃不让人靠近。

    鸦卫士兵移动快速,此刻战马匹反而变成了法卫骑手的累赘,明明看到敌人窜到了背后却不能立刻转身,缰绳勒得马儿频频嘶叫。

    鸦卫人像蜘蛛一样四肢并用爬上马腿,抽出匕首往法卫人和战马上反复扎刺。马儿仰起脖子悲鸣,可他的声音再凄厉再尖锐也高不过战争的怒吼,逐渐消逝在充满火药气味的浓烟之中。

    终于,人和马都跪倒在血泊中,西城门已无阻碍。鸦卫大军中爆发出欢呼,即将用人海吞噬整面墙壁。法卫人无力抵抗,哀嚎着向后撤退,腿脚稍一停顿就会跌倒在地,被后来的同胞踩在脚下。

    前线对圣主军来说一片大好,伊斯滕坐镇的中军一点点向前挪动。期间法卫骑兵有过一次像样的攻势,但仍然被打退,从此法卫城外便在无伤亡。

    法卫人从城墙上进入城区,在他们身后是无处可逃的平民。炮火已经落在屋顶肆意绽放,火光令西沉的太阳都黯然失色。法卫的将军们已经无力指挥失去理智的士兵,他们聚在一起,拼力战斗让他们不断喘息。“我们、我们撤退吧?”

    “你们还想退到哪里?”

    一个蓝色的身影从城区内纵马而出,蓝色的盔甲折射出夕阳最后的光芒。吕讷·查美伦手握仪仗剑骑在马上,身后跟着法卫城最精锐的两百名重装步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把房屋之间的道路完全阻挡住。

    “这里是法卫城,是你们的家!”吕讷的嗓音有些沙哑,它本来是那么的低沉优雅,夺走了多少少女的心,现在却如同乌鸦鸣叫一般难听可憎。“就算是死,我也不准你们抛弃自己的家园!”

    “为了法卫!”

    重装步兵摆出长矛阵列,伴随怒吼有节奏地向前推进。鸦卫士兵挡开面前的矛尖靠近敌人,却发现自己手上的短匕短剑根本划不开厚重的甲胄。法卫士兵用近乎等身的盾牌把鸦卫人推开,然后把长矛扎进他们的脑袋。

    伊斯滕见推进停止了,心中有些着急,催促军阵整个向前。上万士兵堵在洞开的城门下进退两难。突然伊斯滕身后喊声大发,蓝色的旗帜在殿军身后来回挥舞,圣主人挤在一起无法转向,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杀倒一片。

    此时图道尔正在一里之外的空地和他的骑兵部队待命。他原本为了监视鸦卫的动向才不参与进攻,一见到大军首尾难顾便要立刻出击。他的副官立刻拦住他:“将军,我们的任务是监视鸦卫。”

    图道尔瞪大了眼睛指着极远处像疯子一样指挥的瓦莱泽:“那个样子的人有必要监视吗?给我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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