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小白鹿满脸疑惑地兜了一大圈,却终究眼看着长宁迅速整理好一应物事,带着飞鱼和獬豸匆匆走过了小金桥。不过半个时辰,那宫城内的任命,竟也是由小臣骑着马飞奔下达。
而谷雨节前的所谓异兆,也终于在周主对前线将士的嘉赏声里,暂时被人们忘到了脑后。此刻所有人的目光,似是都聚拢在了西岐外城,那座聚集了若干修者的院落内。
……
长宁跪坐在几案后,面色平静地抄刻着一卷简书。身侧,飞鱼正小心翼翼地将各种事务一一交代。而獬豸却是顾自在铺着毡席的地面上百无聊赖地打起了盹,仿佛颇为惬意。
阳光半明,尚可照见日晷;门前的滴水漏中,也早有人添满了水。此刻那水滴之声倏然一滞,獬豸带了茫然地抬头,却看某个赤衣道袍的少年,已然闪入屋内。
飞鱼惊得一哆嗦,舌头差点打结。却看那面前的少女只是微微错愕后,便挥手示意他退下。而下一刻,那少年只是几个手势,整间屋内的声息,便被尽数隔绝。
这等情形下,他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是仙师,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蹲在了门口把风。那张生着几点雀斑的脸上,一时满是惶恐与欣羡。
……
……
“你真要这么甘心做饵?”
案上,一枚青铜令箭正静静地卧着,距离少女的指尖仅有一寸。哪吒死死盯着面前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眸,语气里,到底流露出了几分不忿。
虽说一早便接到了姜师叔的调遣,静萱堂中发生了什么,经小九一番探听,他竟比周主知道得更快。岐周内部的说法称,那日所谓的占卜时因天相而来,天机更是被蒙蔽——可那所谓火光冲天的真相,直面凤凰威压的他,又怎会不知道具体。
这分明便是一个局。但凤凰之事牵扯太大,他根本不可能将真相告诉他人。偏偏岐周所有人好似都被这十六个字哄得深信不疑,而师叔等人口称大局,也是索性对那所谓结果,给予了默许……
眼下张桂芳虽说撤退,可到底还在岐山附近。何况谷雨未至,据说那周主更不是朝令夕改之辈。在他预想中,师妹绝不该这个时候来。
……
长宁沉默了半息,还是默默地抓住了那枚铸着兽首的令箭。令箭入手,尚有些微微的温热。她闭上了眼,别开少年的目光,攥着令箭的手,骨节有些发白。
今日在姜师叔面前摊开那枚竹简时,她又何尝不紧张。可想起夜长老之前占卜时展现出的那十六个字,她回想之下,却也感觉到了不对。
思忖片刻,她微微调整了呼吸,却是沉吟着开口。
“师兄,夜长老的卜辞虽说看起来可信,只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何况他的占卜手段,现在想起来,着实太诡异了些。”
少年闻言,不由眉头大皱。他轻拍豹皮囊,暗自给叔旦发了一枚玉简。不一时回讯传来,他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那所谓的客卿长老,在岐周的资料中,是岐周太庙前任宗伯的远亲,早年外出学艺,因身负修为而获得高位。可真论关系,他与那位所谓的宗伯间的血缘,却已几乎出了五庙。
纵然证明俱在,这身份本身自没有什么稀奇,可让他在意的是……这人竟是在三月十八来到西岐城中的。
那一日,他恰好与张桂芳交手;而前一日,长宁更是在路上出了事,至今依旧线索不明……
少年不自在地攥紧了玉简,呼吸愈发紧促。思忖间,却听面前的少女轻声开口,声音里,似带犹疑。
“师兄,我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该问……可我只想知道,昨夜岐山下的火光,可曾……波及到你。”
他眼神一闪,少女那双宛若天空的眸子,却直直地对入了眼中。看着她双唇紧抿的模样,他却不由微微失神。
难道那夜……她一人一剑直闯周营,竟是为了这个?
少年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心口有些微烫。他看着少女微蹙的秀眉,那套对师叔等人用过的推脱措辞,却是终究没能说出口。
“……那一夜的凤鸣岐山,因我而起。”
……
……
长宁听着少年分明带了压抑的声音,只感到自己呼吸骤然一滞。
她本没想过会听到这么一个回答,可却知道,师兄绝没有半点骗她的意思。
不动声色地徐徐吐出了一口气,她到底强行收摄了心神,徐徐开口。
“所以……那卜辞,必然是假的。”
……屋内骤然沉寂。少年看着眉间尚带了青涩的少女,扯了扯嘴角,却是一声轻叹。
然而不等他转移话题,少女依旧温婉的声音,便如那柄并不起眼的锈剑般,笔直地戳破了空气——
“师兄,不要瞒着我。”
那一身青白衣衫的少女仰首凝眸,双瞳,明澈如雪。面色分明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那眼里的目光,却依旧坚定而带了执着。
四目相对,少年不由沉默。然而那双深墨色的眼瞳里,却有一点微暖的光芒,依稀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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