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说了,姜某人猜拳游戏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输过。”
如此说着,姜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光门之中。
最后一刻,他还吹了吹自己红热冒烟的拳头,飘走了一缕战火硝烟之气。
岸上观看这场纷争的家伙们……
惊呆了。
“这是哪门子猜拳?”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
“哦吼吼吼吼吼!”回过神来之后,这些人总之先高兴高兴再说。
小队成员们开始欢呼,气氛一下子就高涨了起来。
如果是单方面偷袭,他们会觉得非常不公平。
但是这是一场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公平较量”还要公平的“超公平相互偷袭战”,手段虽然卑鄙,但是过程却意外地很公平公正。
偷袭了,但完全不是偷袭。
在远处,身为屈辱败者的齐辉掉进了看似灼热的岩浆火海中。他的身体其实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只是脑子像是被烈焰烫过,并且正在产生危险的火苗。
最关键的是周围那些起哄声,对于他这个败者来说,简直像是更加无情的肆意嘲弄。
“老周,世俗世界的猜拳就是这么玩的嘛?”又没出过道院的人问周谋。
周谋则是笑看着魏雨,表情则是“你看看我刚才说的什么来着”。
“你们可别学这帮无赖!猜拳不是如此,但你们也不准玩这种败坏门风的游戏!”魏雨严肃正声。
明明之前他也是乐在其中的一员。
“笑吧……暂时让你们这群替死鬼高兴一下,之后有你们哭的时候!”火海中的齐辉咬牙切齿,在心中暗骂。
他在想这种阴暗负面之事的时候,脸上和手臂上有一闪而过的妖化痕迹,连他自己都没有及时察觉这种变化。
因为这场闹剧,全场人都处于一种轻松的气氛中,唯有注意到那一丝不正常的周谋,盯着齐辉的后颈死死不放开。
像是危险的狐狸。
姜糖进入门中,眼前的景象豁然改变,来到了一个和之前环境完全不相干的地方。
整个就是金碧辉煌的室内布景,像是帝王的居室。
姜糖环视一圈,最后看见了高居于高处的掌令者。
那位是剑仙的扮相,细长的剑上还挂着血红色的玉坠。
这不可能是一个人类,她拥有两只纤长的血色鬼角,眉心和眼角都有朱红色的印记。眉心如藏火,形如令剑,眼角如落泪,形如坠玉。
眼睛也是类似的颜色,只是稍微淡一些,蕴着猫一样的瞳。
最关键的是,虽然是白衣黑裙的典雅着装,背后却有大量的白色狐尾,在末端沾染上了岩浆般的色泽。
火焰与灰白的灰环绕着她狂舞,烟雾迷漫,如云中持剑的白狐妖仙。
白狐的眼神冷漠而倨傲,打量着下方的来者。虽然都是狐妖,和监狱里的玉面狐狸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全无媚态,只是冷冽彻骨。
肌肤倒是一样白皙。
“真棒啊……”姜糖随口说出了心里话。
“你说什么?”白狐一挑眉头,整个人展现出相当强烈的锐气。
她其实没有放出太多的危险气息,姜糖甚至觉得或许光是杀气就足够杀死他这样的小雏鸟了。
白狐轻轻一踏步就靠近了姜糖身后,完全没有任何力量上的波动,连呼吸都像是静止的。
这和陈观潮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没有任何波澜可言。
她在脖颈和脚踝处明明挂着铃铛,却完全没有声响。
“我、我想要圣龙令,需要通过什么考核?”
“你回去吧,你又不是妖族,要那种多此一举的东西做什么,况且这圣殿也完全不一样了。”
说完这些,白狐似乎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你的修行状态非常好,可为何灵根资质会如此差?”
姜糖心中一跳,感觉有什么秘密要暴露了。
他想要退,但是面对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大妖,他哪里能跑得了?
“毒属性灵根……不对,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情况。”
“这东西——”
“不可能吧,难道是我感觉错了?”她自言自语,让姜糖越来越害怕。
“要是就这么玩完了,下次死都不选她。不对啊,明明未来的分支很丰富,难道她并不会杀我灭口?”这样一想,姜糖又觉得安心了下来。
白狐表情狐疑地盯着姜糖的身体躯干,仿佛目光直接就能这样穿越进去,连道院的首席们都做不到这种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
“姜糖。”
“姜糖,吃起来一定很甜吧。父母可为人类之身?”
“应该是吧……我也不确定,反正是人形的就是了。”
“那就可能是燧皇血统——是否婚配?”
“没有。”
“好。”
这一系列查户口的对话让姜糖觉得非常不妙,但是白狐的眼神像是有奇异的瞳花在无尽绽放。
每当对视的时候,姜糖就完全拒绝不了。
他也能想得到,境界实在差太多了。
许久,白狐迟疑地问,“你见过那位大人?”
“哪位?”姜糖一愣,被问懵了。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可真是够没头没脑的。
白狐像是短暂地陷入了回忆,然后开始描述。
“额头上有淡金色奇诡花纹,眉心和脑后虚空偶尔会显现神眼图纹,手臂肌肤上有淡银色眼睛纹路的年轻雄性不明生物。”
“头发很长,背后还隐隐有一座黄金大门开开合合,是一个明明存在但感觉又像根本不存在的人。”
“希望你能诚实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很敬爱他。”姜糖还没思考明白怎么回答,白狐又补充说道。
这个描述很特别,并且和姜糖想到的那个人稍微有些出入。
但这样人无论如何姜糖也不相信会有两个。
“如果没有太巧合的相似之人,那我应该是见过。”
“什么时候见到的?”白狐的语气有些波动,但也不算太强烈。
“不到两年前。”
“是么……”白狐的眼神惘然,“三万年了,时隔三万年又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姜糖在心中吐槽“我前几天还找到疑似千万年前的工程文件,你这三万年简直是小意思”。
但回过神来一想,人类或者说哪怕是寿命更加悠长的妖族,又有寥寥几个能有幸度过三万年的孤独时光呢。
“不过你是怎么察觉这件事情的?我自认为,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显现出来。”
“这方面你不用过虑。你身体里有那种神秘的植物,是他带来这三千世界的。他授予我等的知识中介绍了辨别的方法,是他独有的标记,绝对不会有错。”
“植物?”姜糖没反应过来,他记得自己始终都是个正常人类,可没有和什么奇怪的植物共生。
“就是被你当做灵根用来修炼的那颗种子,虽然我也不知道他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当然也有可能就是单纯一颗种子,不过是偶然因素下显得作用比较特别。”
“你活了三万年?”姜糖惊讶。
“不,我早就死了。本来有些话是不可能说的,但你毕竟不同。我死在了偷渡成仙的路上,很多家伙都死了,这天妖圣殿也像是完全变了一般,更像是毫无怜悯的魔窟。”
“那是什么意思?”姜糖精神一震。
“我挑重点对你说吧,毕竟不是真实活着,能存留的时间也不多。”
“正如你所见,我周围有这些永远不灭的岩浆火焰。等这火海将我这部分残留的神魂烧光,也就彻底没有了。”
“这里原本叫做天妖圣殿,以前是我族搭建起来用来成仙的地方。后面发生了很多复杂的事情,不是本体的我也不了解发生在外界的事件主要详情。”
“但我能告诉你这边下面的情况,我想那才是对你有用的当下的信息。”
“这边地底深处有一个被称作‘妖源’或者‘妖异源头’的花,应该也被妖族叫做‘妖神之心’的东西。它究竟是什么我无法判断,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它需要寻找合适的容器。”
容器这个词,让姜糖的脑袋隐隐觉得抽痛,之前就已经听见过了的。
“是不是一朵小小的、白白的,不起眼的花?这么大,这么高——”姜糖比划着形状,双手和眼神有些颤抖。
“你怎么知道?我没见实际过,但应该是。”白狐睁大了眼睛,罕见地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我见过啊……”姜糖哭下一张脸来。
“你真见过?在妖异源头的周围大概产生了大量的妖魔,理智基本完全丧失的它们应该不会放过你。”
“梦里见过,之前摸过一个妖怪面具,它让我看见了那朵花,还咬了我。”姜糖又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手。
“如果能到这种程度,那种东西可能会比较危险。”
“如果成为那花的容器会变成什么样?”姜糖问重点。
“传说会变成妖神。事实上,妖异源头的来历至今都不清楚,它就是突然出现在妖族之中的,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它想要寻找容器。”
“只要不接触就没问题了吗?”
“它对妖族有很强的吸引力。越是有渴望的妖怪就越拒绝不了它的召唤。靠近之后,会变得强大,也可能会丧失全部理智,变成妖魔。”
“所以才被叫做妖神之心,很多妖怪都从心里渴望着拥有它然后一飞冲天。”
“这大概是你想知道的最大的秘密,但说白了,这种事情也并不难猜测,关键是如何解决——”
“如何?”姜糖来了精神。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在成仙路上被击坠的败者而已。我这些年还是碰到过几个人的,要是知道,早就告知了。”
“那——”姜糖还想问点什么,比如问个地图或者别的什么探索攻略之类的。
结果白狐一把推在他身上,还顺便把自己的佩剑和一张龙形令牌塞进姜糖怀里。
“时间到了,你得离开,不然出去后就变成别的地方了。你要圣龙令我可以给。”
“但在圣殿里一切小心,哪怕是最开始的圣殿对你们人类来说也不是太好的地方。有了妖异源头之后就更加不可能是了。”
“你帮我带佩剑出去,报酬以后再说吧。”
白狐的声音逐渐减弱,姜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
情急之下,他没有犹豫地将白狐的剑塞进了鬼门关。
“仙之下,难道就是圣了?”他可没有自信能够保住这样号称要成仙的白狐剑圣之剑。
这一波,顺理成章拿到了入场票之后,还意外知道了更多关于锁妖塔地底的事情。
姜糖越来越觉得,道院的大劫绝对就是因为妖异源头引发的,他要做的就是尽力了解事情的细节。
“有些事情必定不可能是我来完成……时间总共就那么多,就算我蒙头刻苦修行,能到多远又能如何?”
“筑基、结丹?甚至就算是元婴了又如何,似乎典狱长都是元婴境界的强者,我最大的价值不在于作为一个修行者。”
“而是一个脑回路离谱的多世轮回记忆拥有者。”
姜糖眼神收敛,稳稳地落在地上。
另一边,屈辱多余皮肉之苦的齐辉也在获取圣龙令。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浑身骨肉腐朽的山羊老妖,螺旋的长角弯弯曲曲地拱起。
“为何而来,卑微可恶的人类?”山羊老妖的嘴里声音像是呛着陈年烟灰。
“为了成为妖神!”齐辉眼神里闪过恨意和野心。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妖神,你是说那些在很久之前升仙台上被统统击杀的耻辱败者?”山羊老妖诡异地笑,说话不客气,却将手里的令牌暴力投掷,利落地扎在了齐辉不远处的地上。
“不,我要成为真正的妖神之心拥有者!”
“你只是个人类。”
“真正的妖,并不需要是特定的形态不是吗?”
“蠢货,那是魔族的说法。妖就是妖,想成为人。那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妖?”
这个问题是个死结,会在身为人、渴望成为妖,以及渴望成为人三者之间无穷无尽地回转。
“实不相瞒,我身怀着这样的任务进入地底,为的就是继承妖神之心,成为至高的尊者!”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隐隐开始面容崩溃。
扭曲的犄角像是藤蔓般疯长,完全没有雄威可言,人不像人,妖不像妖,单纯就是丑陋。
他在主动接受妖气的侵蚀,却被山羊老妖按住了。
“原来是前来‘接受传承试炼的勇敢者’啊……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见到,倒也是省事了。”
他伸出佝偻的一只干枯的手指,指尖爆出血花,化作一道箭没入了齐辉心脏处。
“它会带你前去的。还能稍微短时间让你变厉害一些,但代价是暴露身份,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又伸出双手按住了齐辉的面部,在他的控制下,那些诡异的妖化现象正在迅速褪去。
“不要急……不要着急。你要在最重要的时候才能暴露出来,像你现在这样,怎么抵达最终的目的地?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你的。”最后的这几句话,却温柔得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此时的齐辉已经完全沉浸在虐杀姜糖已经更多人的幻想中,根本没有听进去任何劝诫。
很快,他也拿着圣龙令顺利落地,和最后两人几乎不分前后地来到了对岸。
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的地方,哪怕是姜糖这种有意观察的,都没有发现什么。
“奇怪,怎么感觉他的状态比一开始还更加稳定了的?他是妖族奸细,不应该是这种情况下越发控制不住这种迫切的变化吗。”
姜糖一时间不太理解,总之对此更加警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