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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遵医嘱:114 2017圣诞节番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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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回到了我的母校。

    沈医承载着我的青春记忆,加之校园风景优美,山水错落,所以我猜想,这应当是一个美好的梦。

    是初夏,路两旁的白丁香正在盛放,我旋转、跳跃、闭着眼,让薄薄的晨雾拂过我的面庞,按下云头,降落在了1528。

    2

    一推门,我抱着球进了宿舍,挨个床沿砸了一下,想把赖床的懒货通通叫醒。许苡仁当然没在床上,平时这个时间他已经去英语角了,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他居然还没出门,正整整齐齐地坐在窗前,面无表情,傻傻地发呆。

    假如他用后脑勺对着我,我肯定毫不犹豫地把球怼上去了,因为我估计敢拿球砸他的人应当不多,来这么一下子说不定能让他对我毕生难忘。可惜打从我一进门起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仿佛我是他的实验观察对象。

    他一看我,我就犹豫了。

    我站在他面前,双手捧着球,对着他尝试着比划了一个短距离丢过去的动作,当然,球没有脱手。

    许苡仁一动不动,连眼都没眨。

    他可能是料定了我不敢碰他,也可能是没看懂我的意思,总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不像要跟我玩。这让我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终于,我还是没出手。

    一转身,我宣布:“周五决赛!篮球馆!都早点来占座啊!”

    回应我的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呼噜和床板艰难的吱扭吱扭。没关系,我知道他们肯定会去啦。

    我拉了个凳子坐在许苡仁旁边:“哥,你来不?”

    早上我起床时许苡仁明明被我吵醒了,却不知为什么没和我一起起来,反而用被子把自己一裹,烦不胜烦地叫我先走。看他现在的样子,大概刚起床不久,表情冷淡又有点郁闷,说不定连脸也没洗。

    或许是他今天一不小心赖床了,正在懊恼自己错失了一天之计,嫌我进门的动静太大,打扰了他的虔诚忏悔?

    不对,他一定洗脸了。

    虽然许苡仁的身材初具了成年男子的轮廓,但脸蛋看起来还是个“男生”,他的鼻梁高而直挺,挺得很有几分秀气。只是他的脾气不太随和,一旦稍有不如意的事,他就会拿出老死不相往来的冷脸对人,像三岁至多不超过四岁的小孩因为一点别扭而赌气,唯一的区别大概只在于他没有当面把腮帮鼓起来而已。种种矛盾相加,组合成了一个即便不苟言笑,也让我忍不住想上前一探究竟的他,一个哪怕没洗脸,在我看起来也感觉比别人干净的他。

    凭我有生以来的触摸经验,我猜,他的脸应该摸几个来回也摸不出胡茬。

    怎么才能摸到啊?我好想摸一摸啊,洗过的没洗过的都可以。

    然而我知道,我手心黢黑,沾满了篮球场的百年老灰,手背上是毛和汗,纵横交错间如泥石流滚滚,我身上散发着碳酰胺的气息,一米之内清晰可闻。我自觉地朝一边挪了挪凳子,让开了上风口。

    许苡仁闷闷地问:“周五?”

    我动作幅度不太大地点了点头。

    许苡仁只“哦”了一声。

    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但我感觉,这里面他“去”的意思应该更多一点儿。

    某天我路过图书馆,习惯性地拐了八道弯,上了七层楼去看看他在不在。许苡仁当然在,并且一瞥见是我来了,就不见外地拿过旁边夹了书签的一本书,翻开书签页用手一点,极小声道:“这个。”

    我低头一看,困惑一点儿也不比他少,很想请教他都是什么时候剪指甲的?

    我没见他蹲在垃圾箱旁边嘎达嘎达过,难道他是自己没事悄悄啃的?怎么这么整齐?

    我拉了个板凳在他旁边坐下,瞥见他衬衣领子好白。衬衣好,衬衣好,保护颈椎,免得图书馆冷气把他脖子吹拧了。

    他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不如他刚从家里带来时那么平整,但依然洗得很干净,看得出他洗衣服耐心,而且非常用力。他身上有微不可察的香气,也可能是我的幻觉?为了辨证真伪,我的鼻子机警地连连抽动,可一时紧张,就连灵敏如我都分不出那到底是皂香、洗衣粉香还是他本人的味道。

    我好奇地猛吸一口,一亿个肺泡张开大嘴把他的味道吞进肚里,品来品去,却一个个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没有一个有出息的能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味道。我转头小心翼翼地呼了出来,回过脸想看书上写了什么,终究还是忍不住,又吸了一口。

    许苡仁抬起头,透过镜片和镜腿的夹角看我:“你怎么了?”

    我一脸正直地敲了敲书:“没事。我这不是想题呢吗?太难了,有点缺氧。拿笔来!”

    许苡仁把手里的笔递给了我。他用的是一只黑色中性笔,款式再普通不过,掉在地上谁都以为是自己掉的那种。可笔杆前半段被他的手攥得温热,他没散好热就给人家,没良心的,这不是害人么?

    滋啦一下,我被烫得武功尽失。

    我时常有一种难以启齿的冲动,很想把许苡仁日常使用的一切据为己有,越是他走过坐过的地方留下的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我越充满好奇探究的兴趣。他用了一半的笔,他随身携带的一卡通,他的毛巾、拖鞋可能也都有魔法小勾子,我的四面八方都是诱惑。

    我不好意思问他要,怕他以为我人穷志短,当然我更不敢偷,倒不是因为胆小,而是我一想到他和一个小偷共处一室,就立刻觉得那样不好,太污染他周遭的空气了。

    许苡仁主动朝我倾过身体。

    我可没有逼他,我只是暗暗把胳膊压在他的书和演草纸上而已。在解完题之后,我的胳膊也没抬起来,用窃窃私语的音量在他耳边滔滔不绝地将这道题发散了出去。

    许苡仁最初扯了一下,发现扯不动,他面皮薄,也不太好意思拂我的面子,于是耐着性子听我在他耳边吱吱吱吱。渐渐的,他不看书了,也不看我在纸上的旁征博引……我知道,这和我的字太难看了或许也有一定关系。

    总之他抬头目视前方了一小会儿,接着又转脸看看我的这张嘚啵嘚啵的嘴,好像想知道我还能说多少废话。

    怎么说也是在图书馆,我还是有一点自觉,要一点脸的。我识趣地抬起了手,放他的演草纸走,随手拿起他桌上的一本书。

    听闻陶潜醉后写五柳先生传,我坐在许苡仁身旁,就着他气息的余韵,醉得不能动笔,凭空写道:李超越,性嗜许苡仁而不得。然许苡仁性纯,不知其如此,或置题招之,听其通宵达旦长篇大论,不知所云,年复一年,二人终老书斋。

    赛前的那个中午,教练在食堂犒赏三军,用打饭的分隔餐盘喂猪似的装了七八大盘的菜。我和队里的人吃饱喝足,在篮球馆的器材室里一人拉了一个海绵垫养精蓄锐。

    梦里的我吹着空调,又做了一个梦。

    我连梦里的梦里都会见到许苡仁。他好像也是刚吃完饭,困得小眼皮一嗒一嗒快黏到一块儿了,可还是倔里倔气地甩了甩头,在图书馆的书架前掏出一张演草纸,艰难地比对着我的元谋人字迹,拿下了一本本的书。

    一直看到篮球赛开始,篮球赛结束。

    我如醍醐灌顶,猛然间想通了二者之间的关联。

    3

    然而这个梦做得太迟了。

    前段时间,行业内猝死了一个同行,是一位抱负远大,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后来听说那人前一天还“云郊游”了十分钟,感慨大自然真美,活着真好,第二天就趴在案前,整个人都僵了。

    我很遗憾,却不太意外,一方面竞争压力重比五指山,没有强烈的求胜求新的欲望难以立足,另一方面科学的真相引人入胜,我们站在绝大多数人类的方阵最前端,伸手可及那道门,身处此位,肩负责任,谁能忍得住不夜以继日钻研如何打开它?

    可惜的是,谁整天熬夜不得猝死啊。

    不仅仅是他,我们之中很多人都在猝死的边缘徘徊,只不过看上帝今天的心情如何想回收谁罢了。大家心知肚明,在默哀之后亡羊补牢地拿起矿泉水瓶当哑铃比划两下,好在黑白无常来的时候能多多少少挣扎挣扎。

    公司策划了文体活动,用丰厚的物质奖励作为激励,其中也有篮球赛。我是不好意思亲自下场参加的,因为我的同事们身价都不低,万一他们本来没累得猝死,却被我的节奏打得猝死了怎么办?但是我接打电话、收发信息从不避着许苡仁,他知道有这么个活动之后几次三番地鼓励我去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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