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咱要死了。若以后有机会，请到西境一趟，那里有座三方山，葬着两个人。两个让咱又爱又恨的人。”

    他脸上扬起最纯真的笑，完全不去纠结白玄的性格，到底能不能坚守他的遗言。他只给白玄留下一个娟秀又伟大的背影，但在白玄眼里就好像个傻子。

    可不是吗？明明能灭了的火他却自己加一把柴，不是傻子么？

    他不再理会白玄，缓步走到公孙霓身边，伸出双手，手臂上烈焰升腾。

    他将她抱了起来，为她梳理发丝，火焰就在她头上攒动，却被他死死控制住，难伤她分毫。

    “这句话，在二十八年前我就想跟你说了。可是你死了，我不愿对着空气说，就想复活了你，让你亲耳听到。

    “我喜欢你！从开始就喜欢你！喜欢你的活泼，喜欢你的可爱，喜欢你笑起来往外呲的虎牙，喜欢你总是挥向我的胖胖的拳头。

    “不是因为你变得向公孙裳而喜欢你的。其实我蛮后悔的，你说你好好的样子，怎么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呢？我喜欢的明明是你，却总是对着另一张脸，很吃亏的好吧！

    “我一直以为是我控制了你，我对不起你。可是七情说了，所以的一切都是骗我的，那其实你并不是强迫的，你也是真心喜欢我。真好，我这一辈子，还没有人真心喜欢过我呢！

    “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走的时候我多心痛，你想着我活，是因为你受不了我死。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何尝又受得了你死呢？这个世界没有你，我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这个世界有地府的吧！真期待我们的再见面，你能用你胖胖的拳头，打掉我的牙，再骂我一声：‘笨蛋’！”

    白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公孙霓，那个死去多年的女孩，脸上还保持着一张古灵精怪的笑脸。

    “一直以来，都是你照顾我，你就是让我任性的存在。这二十多年来我没再任性，但是活得真累啊！你也不想我受累的吧？那就让我再任性一把好吗？”

    他回头看了白玄一眼，露出一个痴傻的笑，然后抱紧公孙霓，义无反顾地投进冰棺之中。

    火焰涌泉般喷出，连天上金色阵纹都失了光辉，乌云也被惊得退却，只有这绚丽的红，肆无忌惮地彰显它的色彩。

    火焰不止向上，更是扩散开来。白玄吓得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但热浪一层盖过一层，几乎让他窒息。

    “你要殉情先把我送出去啊！”

    他大声吼叫，手脚不停，最终一头冲出当铺。但火势并未止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白玄又绝望起来。

    突然，一股力量抓起了他，瞬间便将他抛出数十丈，避开了火势，也冲出了阵纹。

    白玄终于安全了，他扶墙站起，眼前是一片火海，热浪一层层打来，落到他身上也仅存灼热的炙烤感。

    他舔了舔嘴唇，嘴里有些干，也有些苦。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从那里跑了出来。

    他想起乌危卒浴火殉情的样子，立即抛弃了不真实感：这些情爱果真可怕，乌危卒明明有这么大的生机，却还是选择了死亡。

    若换作是他，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没了乌危卒的阵纹很快被击破，景其山飞身下来控制火势，这些火焰属于他的山明流火的衍生物，虽被乌危卒添了些佐料，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只是仍避免不了小半个井水街被烧成灰烬的惨状。

    至于乌危卒，已经与公孙霓一起烧成飞灰，只有在火海中还傲然独立的冰棺里还存有他们的些许骨灰。

    却是被白焜归拢。医师把它们郑重地放进骨灰盒里，便云淡风轻地回了城尹府，再不冒头。

    景其山及旗下校尉是高兴的，魂修作案确实是不好的事，但在这个魂修是魂明宗摄宗，而且还被击杀的情况下，这便是功大于过了。

    现在他们全都在搜集证据，以证明这一观点。

    这还真被他们找到了，除了一些服饰及文献，甚至还找到了一处地洞，不过他们发现地洞里只一个奄奄一息的石慕武时便都失了兴趣。

    白玄也趁机领走了石慕武，顺带在景其山面前晃了晃，让一干将士明白乌危卒是他发现的。

    至于功劳，白玄则是不敢想了。

    他一边带人返回鹰犬捕，一边回忆着吴氏当铺里的一切。

    画面定格在乌危卒殉情时刻。

    那两张隔了二十多年的笑脸。

    兀的，一个人突然闯入，打破了那两张绝美容颜。

    白玄突然慌乱起来，他发现这个人竟是无法从脑海驱逐。

    这个人不是他念念不忘的白灵儿。

    也不是他自欺欺人的救命女人。

    而是一个陪了他很久，他自知而又不知的女人。

    尹芸。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