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巧巧那边,李一峰并没有花多少的口舌。
他很快明白,那几次是唐巧巧午夜时分,送来的时鲜蔬菜和腌菜。
当一峰电话上把小锉刀的想法,跟唐巧巧一讲,唐巧巧沉默了一阵,说出了心里担忧后,让一峰替她作主。
显然是同意了。
毕竟,她还只有五十多点年纪。一个人孤独寂寞的,老来能有一个伴,也算是有个依靠。
唐巧巧心里的担忧,李一峰当然明白。因此他出面,打电话给已经退休在义乌的,不氏四兄弟中的老大李不偷,把情况跟他讲了一下。老大伤感之余当然感到欣慰。
一峰同时委托老大,通知另外两个兄弟,把情况作个说明。
他不想直接打电话给李老四。如今他李一峰落魄了,老四从小并不是很喜欢张扬的个性,加上他的职位,对一般的事,态度不是很热心。
所以李一峰从不主动会找他。落魄的他又身负那么多债,对老四的最后那点优越感荡然无存。所以他没有脸面面对老四。
小军是必须得告诉他的,这事唐巧巧不好意思开口,只能一峰打电话。
作为小一辈,小军接到一峰的电话,微觉意外。他当然知道,小峰是他爸爸这辈子,比同胞兄弟还亲的结义兄弟。但长大后几乎没有多少接触,所以他在电话那头腼腆的问:
“小叔,您好!您怎么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一峰只能有话直说:“小军啊,小叔自己没什么事,是有关你娘的事情。”
小军紧张地问:“小叔,我娘怎么啦?病啦?娘身体棒棒的呀!”
一峰笑着说:“你娘很好,这你尽管放心。”
“那娘咋不自己打电话给我?”
小军疑惑地问。
一峰说:“小军,我也不拐弯抹角的,我代表你娘告诉你一声,她还年轻,想老来找个伴。这事你没想法吧?”
小军高兴地说:“小叔,这太好了!是我不孝,不能在娘身边。娘又待不惯澳门,心里总丢不下老家的茶叶板栗什么的。让她一个人待在老家,我心里也很难受。我其实多次劝过娘,有合适的话,就近找一个。小叔,那位叔叔是谁?”
一峰说:“小军啊,你这是真孝啊,小叔为你的思想开明和态度明确而点赞!他是我们村里的小锉刀,你有印象吗?”
小军说:“小叔,您还真时尚呢!小锉刀我听说过的,就是个子还没我娘高的那个人吧?”
“对对对!”一峰答道。
小军说:“小叔,您告诉娘,只要娘高兴,我一定全力支持。日子挑一个,我马上就坐飞机回家,替娘简单的整几桌酒。”
“好勒!小军,是该这样。现在你在那边一切都好吧?你济安太公和你和平公好吗?”
“好!他们都很好!小叔,大公七十多了,身体还很棒。赌场的事,基本上全部退下来,交给和平公在全权负责的。而和平公他对打理赌场没兴趣。所以赌场里的事,现在基本上就是我管理。小叔,和平公常常在记挂您的呢!他现在有家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办着,我看他对这一块特别特别喜欢。听他说,跟小叔您还十分投缘呢!”
一峰笑道:“是啊,可惜小叔眼下不如意,好久没与你和平公联系了。这样吧小军,把我的微信加一加,我的微信号就是我的手机号。方便的时候,把我的微信推荐给你和平公。你妈和小锉刀的日子一定下,我会微信给你语音的。”
当一峰把与小军沟通的结果与唐巧巧一讲,巧巧有点害羞似的在电话里说:“小峰,这事难为情了。谢谢你。”
小峰说:“巧巧,我希望你有个好结果。小军再孝,这相隔几千公里的,总归照顾不周到。现在好了,你若有个头痛发热的,也有人照应了。就这样,我去跟小锉刀报个喜讯。今后他是肯定会疼你。日子去挑一个,早点让我通知小军和老大他们,到时整两三桌酒。”
“你替我作主吧!就是太麻烦你。我知道你这些年也不容易……“
“那就这样吧。我挂了。”
一峰听巧巧要扯开话题,连忙挂了电话。
李一峰的第一部,在别墅里宽畅幽静的环境下,终于到了收关的阶段。
这段时间中,他的心情既轻松又沉重,十分矛盾。
轻松的是写了五年的这部终于杀青。沉重的是下一步怎么办?
他一觉得有点疲乏,就去车骑山山峦,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去转悠。
对家乡的这座车骑山,李一峰真的太熟悉了。
有人说,面对美色美景,会审美疲劳。
李一峰不会。
审美疲劳的人,是因为他对所面对的美色,美景,只是看到了表象。也就是说,他只爱的是美丽的外表,而没有从心底里喜欢对方的内在。
李一峰对家乡的车骑山的爱,那是流淌在血液里的。
所以他只会越来越喜欢!
好久没有与杜立江联系了,李一峰很想打电话给他。
事实上这段时间内,他是连主动打电话给别人的心都没有。不会别的,电话费是其中的因素之一。
老家的网络,总归还是有些不稳定。语音通话与视频都不流畅清晰。
车骑山山脚下,又去转悠了一圈。回到别墅后,李一峰给杜立江发了几个60秒不到的长语音,把自己的近况简短的作了汇报。请他有空时打电话来聊聊天。
半小时过去了,杜立江没有反应。
李一峰让手机充着电,他去屋外的八月白的黄豆地里,为自己种的长势不错的黄豆苗拔草。
他一边拔草,一边想起已故北枪手陆老总的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种下去不料理,那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荒草埋灭的。”
望着一大片绿叶摇弋的豆苗,李一峰心想,不知自己写了五年的这部,练了几年的这手毛笔字,还有那些画,种下了,会有收获吗?
等差不多一个小时清理完杂草回屋,一峰查看了手机,杜立江还没有反应。
一直要等到中午十二点多了,都已午休后的李一峰,才看到杜立江发来了一个红包。
他连忙点开接收,眉开眼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一峰哪怕对以前掉在地上的一元硬币,都懒得弯腰去捡的,忽然变成了葛朗台似的,对钱的热爱,堪比蚊子嗜血。
杜立江见一峰的手机有反应了,早已语音通话过来。
李一峰与他语音聊天时,疙疙瘩瘩的很不流畅。
杜立江立即关了语音通话,重新打通电话。只听远远的传来了他的声音:
“怎么啦?小峰,你这几年潜水着,居然写好了一部?我对你那样的结果,什么都不再多说了,只能恨你不争。而对你现在这样的开头,立马红包为你点赞。上午忙完手头上的事,已经十二点了,刚听到你的语音,马上就给你最大的红包奖励。”
一峰笑道:“我以为你也把我忘了呢!”
杜立江毫不客气地说:“我若是能忘了你,那是求之不得!问题的关键不是说忘就可忘记的。这几年来,我是对你的所作所为,只能象刚才我说的那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小峰,我对你说,这一次你的挫折,应该是你这辈子最彻底的了。不过反过来讲,这何偿不是好事呢?通过这次失败,让你真正认清自己,你到底适应走哪条路。五十多点年纪,也就是你师父说的二十五六公岁而已,重新创业也远远来得及。只要把你的特长坚持着完全发挥出来,未来的日子,照样可以活出你的潇洒来。”
一峰说:“潇洒?潇洒我已走过一回。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把所有个人债,银行债还光,安安心心过完剩下的二三十年。”
“对!我对你能把浮躁的心去掉,在如此逆境中,还能这般有信心,就凭这一点,你仍让我肃然起敬。”
一峰苦笑道:“逆境?我眼下的处境,岂是逆境这么简单?不过我已麻木。与其说我坚强,不如说我想欣赏一下,上帝他到底还有哪些招数来折磨我?所以我不折腾了,事实上我除了自己肚子里的那点货,把它理出来提炼提炼外,我已穷途末路。“
“这怎么叫穷途末路呢?你的近况,我前些日子刚与你师父通话过,他大致上告诉过我。你跟他还在联系吗?”
杜立江问。
李一峰说:“只有我贴上去,师父是再也不会主动打电话给我的。早些年,他公司里面的野外水塘里,有十多斤重的胖头鱼网了几条,也是叫他的司机小娄打电话给我,叫我去拿条尝尝的。“
杜立江说:“这说明你师父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徒弟的。”
李一峰说:“我也想不通,我也不去想。我能做到的,最底限度的是,师父师娘的节日和两生日,大年初一的,绝对不变的去拜望他。至于平时,我也不过是隔几个月,去师父跟前晃悠晃悠,刷刷存在感。前些天师父生日,我一如既往的叫鲜花店的老板娘亲自送花给师父。至于二十多年来,原本年年我是座上客的,这几年,师娘不再来叫我了,我是真的无欲无悲的。我只想无怨无悔的做好自己。”
杜立江说:“你有这心态,我很欣赏。你说你的写好了?哪天有空,你传给我,让我先拜读一下,认为可以的话,我想办法替你去哪个网络平台上投投稿,说不定会有收获。”
“谢谢!这网络的玩意,是要你帮我弄。我儿子缺乏耐心。他老是怀疑我的智商,在他眼里很简单的事,我要他一二三的把操作步骤截屏给我,我仍然木兮兮的弄不端正。象把文字,图片上传朋友圈这么简单的事,我都是刚刚学会。若三个月不弄,又得重头看截屏。”
杜立江笑道:“网络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个年龄段,还能勉为其难的跟在后面刷脸,已经不错。不过,我们年龄段的那些潮流,他们却永远进入不了。”
“是啊!所以我们有值得自己骄傲的地方!“
李一峰感慨地说。
杜立江说:“是的!我们的人生阅历,是共和国改革开放四十年的见证者,经历者,参与者。仅凭这一点,就值得我们骄傲!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的失败,也是光荣的!”
“啊?失败也光荣?“
“对!失败也光荣!所有的成功,都是从失败开始的。”
“失败是成功之母!”
“所以失败也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