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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美人谋:下雪(2/2)

    十五岁前,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事实却难料,造化总弄人,若我不执意前行,便不会有悲心断肠的三年。

    三千里流水长江,三千里长空月明。妄图挣脱她的束缚,我在这牢笼里,困了三年,是痴望的大梦。她锢着我的身子一转,颤抖的手附上我的肩,又轻轻触揉着我的双目。可怜它本可医治,终究因日日泣泪而终生只能活在黑暗中。也好,再不见世间污浊。若说哭,我的泪应是在三年前流尽了的。我终是一把推开了她。

    “你我本是形同陌路,相遇也是恩泽一场,本就无爱恨痴缠,何谈原谅。”

    “你的阿梅也早在三年前那场盛雪中随雪而去。”

    起身又拨弄几下炭火,坐在椅上拿剪刀裁剪春日的衣裳。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夫人尚有家室,寒舍不是归宿,还请夫人回吧。”

    “这便是对梅迎雪最好的恩赐。”

    白禅

    六出纷繁,片片破入心扉,与髓海深处那冷死在了旧日的追忆一并结凝,寸寸噬冻了这满腔的热血。

    风声在神明默然的冷睇里咽哭不已,我望她凋目如疮,那阖紧的褶皮下是一汪无底的玄潭,是她留以自我埋葬的坟冢,以我亲手付予她那场薄情的风月为祭,那是一片惨澹晦暗的天地,那天地风流云散,绿暗红稀,那天地圈地成笼,无出无进。在那天地里,独留了那盲了双眼的人以余生为笔,以情苦为墨,铜壶滴漏的每一滴光阴都在写念着我这负恩昧良的人。

    满怀冰骨玉香,欻然间似抽丝剥茧,空凉一片。在她推开我的须臾,仿若心有深疮骤然撕裂,而风雪猖狂流肆,蛮将这尚未涸尽鲜血的洞创盈灌。

    神明降下诏旨,我与她,皆不过是坐地自缚的两盏孤星,而我万万不该,万万不该不甘这亘长寥落的生命,以深情为由刺破她优游岁月,此为一错,我万万不该,万万不该业已许她一场春光澹宕,却又以宿命为藉,要她亲賭烟霞离散,芳菲谢尽,孑然无依地,重又宿到那漫无边际的暗夜里。

    十丈红尘,九重青天,我是负心之人,是害她一生之人。

    “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一壁泪目而笑,趑趄而退,我在那方寸所在原地逡巡,似失落乡野的孩童。她何尝知道,我已是流离无归被宿命忘弃之人,她哪里知道,我以毕生幸福所筹换的花开富贵不过也是大梦一场,陆氏一族尽折于我夫之手,我于血色斑斓之中伏出,总算是向死而生,可这苍茫的天地间,终究是再无我的归依、我的托寄了。

    雪扬如雨,我在冬女的垂泣之中愈笑愈颠,骤然旋身,张双臂对空,霜泪已尽,我欲张手握紧那烂烂风月,去溯那平生痴绝,去赎那压身罪孽。

    “是啊,我负了你,阿梅,总归还是,我负了你。”

    “可,你问问这冰冷的天地,我陆长君,何尝不曾负了自己?”

    伫于棂畔,我望那飞雪簌簌,片片恰是自我眸中瀑泄的泪雨。

    “与你一并共对大荒起誓时,我虽名唤白禅,可我却从未有片刻忘记,忘记我本是陆家的女儿,梅迎雪,纵然是我负尽了你,可你,可曾渡我半分谅解?”

    我回望她,展笑徐徐,一字一句,“既便如此,我便将这一生情债,全部还予你。”

    眸中落定决然,我劈掌而去,遽然间已夺了那利剪反握在手,竟是没有分毫犹疑的、狠狠刺入。

    而后新血倴张,渐见按压难住,而我垂望着自己胸前那抹蔓绽而开的红霞,究极还是释然了。

    “偿、都偿给你。”

    手上脱力,那染我心血的剪刀当啷落地,我迈步艰难,欲逃,纵知她眼前是长久的暮色苍然,我亦不愿于她近前长眠。一步、又一步,脚步踉跄,身若筛抖,鲜血不断涌渗而出,淋漓满地残红。门槛在近,不过是咫尺之遥,我却熬尽了一身的气力,眼前天光乍破,跨出的片刻,我亦再撑持不住,飘摇如残叶般地、零落在了雪窠里。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最后一丝气力,付成唇角一记永凝的浅笑,我归来了,归去了,这风雪之夜,我总算是回家了。

    梅迎雪

    一剪一剪裁去那年冬日里的衣裳,裁去了留下的最后执念。又或是说,梅迎雪与陆长君,本就没有开端。权当是梅迎雪做的一场大梦,一场虚无幻灭。以春秋为祭,真心为依,双目为葬。换的一人无悲无喜。荣华与情爱之中,她终是择了前者,弃后者孤身蹚渡岁月长河,剖出心头火,妄把时光永久温热。

    “你走吧,别再回来。”

    就这样罢,给各自一个结局,就当一切没有来过。那当着八荒六合许下的誓,也算做今日的雪而逝。

    她却夺了手中剪,刺入那曾炽热的胸膛,涌出一生热血。独留我兀自望着手中空空如也。摸索着前行,却被门前坎一脚拌下,恰好触及她的手,慌忙爬进去探她的鼻息,却已是偿了她一生的债。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忘了吗,你是负心之人,纵是死,也将入那阿鼻地狱,在泥黎殿苦苦挣扎,永世不得解脱!哈哈哈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散了一头的乌发,拔出剪刀看着血还在涌,雪还在下,红白极端融合,艳阿,像极了山顶开的梅花。突然止了笑,捧着她的脸,一遍遍抚弄着,泪已流尽了,眼角有鲜红液体流过,竟是泣出了血。

    “我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

    急促的捂住出血的伤口,嘴角溢出了笑。

    “没事的…没事的,不流血了,长君就不疼了…长君啊乖,不疼…我给长君包扎…”

    慌忙的从身上扯下一块染红的布,摸索着,触碰到剪刀,倏的丢开了,几近崩溃的捂住耳朵,这世间仿若只有一个声音。“偿、都偿给你。”

    “啊——长君,是我害了你啊,是我亲手害了你啊!我为什么不原谅你,都怪我,都怪我啊!长君你回来好不好,阿梅原谅你了,你回来啊你快回来!”

    疯狂的摇着那具已渐渐冰凉的尸体,又紧紧抱住她,企图融化她身上的雪,企图让她再次温热。一滴血泪再次留下。

    阿初的狂吠换回了神,手指放在嘴边。

    “嘘,长君好不容易睡着了,别吵醒她…”

    静静的起身,背起她踉跄了一下,拿了跟木棍,温温柔柔的小声说

    “长君别怕,阿梅带你去看梅花,今年的梅花开得可好了。”

    拄着木杖,一步一步走远,身后阿初在嚎鸣,只当那时回家的欢愉。脚印蔓延了整个落梅山,红日初升,抱着她坐在山顶一颗看的极艳的梅树旁,紧紧抱着她,像是要把她融入骨子里。

    “长君,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呀,也是这样下雪的日子,也是这个时候,梅花开得也是这样艳。”

    “长君说这里的梅花最好看了,长君,你快睁开眼看看呀,长君?”

    “好,你困了,那就先睡吧。阿梅守着你。”

    “长君,你别走了好不好。”

    “长君,我也好困呀,我也要到梦里找你啦。”

    “长君,你听没听到阿初再叫啊,我听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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