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的我，第二天去了木家。

    站在门口打了招呼，没过多长时间张管家就出来迎接了，后边还小跑跟着木铃，我揶揄道：“呦，什么时候多请了个门童？”

    张管家垂手立在大门口等着，不说话只是笑，木铃火了，走上来照着我的小腿肚不轻不重给了一脚，噘着嘴道：“好心过来迎你呢，没心没肺的开我玩笑，呵，男人！”

    我耸了耸肩，进了大门，张管家走到半路上就去忙别的事情了，只剩下木铃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跟我说着家里的事情，大概是想补救一下昨天自己的过失，说得很详细。

    “吴先生来了之后，就断定了确实是镜子的问题，那天下午的时候，吴先生还在院子里转着圈看了好久，之后又去看了小弟，就是刚出生的那个，见了人就哭，真是怪事，我听我妈说，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哭了，整天可开心了。”

    “啊，吴先生进了屋之后，小弟马上就哭了，吴先生觉得有意思，就出了门，让苏先生进去，苏先生进去之后，小弟依然是哭和躲，但是苏先生说，上次和你一起去的时候，小弟看见他是不哭的，吴先生这才确定就是镜子的问题。”

    “我家的那面镜子，是家里唯一一块大的镜子。我们各分房的屋里，一般也就是梳妆台上有一块镜子，只能半身地看，我家的连半身都看不全，特麻烦。诶，也不是不想装大的，因为是老宅嘛，当初设计就没想到给全身镜留地方。”

    “后来家里听说是出过一次丑事，有一次另一个分房的表兄出差的时候，记错了火车的时间，结果早上太仓促，把衣服穿反了，他还浑然不知的，就到了外地跟人家谈生意，人家说，你连衣服都穿不好，做生意怎么能做得好，于是那笔大买卖就吹了。”

    “表兄回来之后爷爷发了好大一通火，之前确实也有衣服穿反的，领带打歪的，但是都没出什么大差错，这次爷爷生气之后直接就定了一块大镜子，放在了会客厅里面，让每个人出门的时候都必须整理好再出去。”

    “听完这个，吴先生就说，我们家人身上的鬼，都是从镜子里出来的，照过的时间太长就会被上身。但是问他到底怎么出来的，是什么样的，有什么后果，吴先生就只是摇头，从来都不告诉我们。”

    我看着前面就要到了会客厅的小门，笑出声了。

    木铃还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一回头问：“你笑什么？”

    我说：“吴老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了面子就在你们面前装模作样，这个老不正经的。”

    木铃皱了皱眉小鼻子：“别这么说。”

    我摆摆手，推门进了会客厅：“得得得，你们现在有求于人，我就不跟你们说小话了，免得影响革命团结。”

    坐在会客厅里，靠近门口处的立镜还摆在那个地方，木铃坐下来，给我带了一杯热茶，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继续说：

    “吴先生说他会回去查一些资料，然后和苏先生一起研究一下，弄明白了之后，就会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说完都已经快要一个星期了，也没见动静，刚开始还过来看两眼，后来连面都见不到了。”

    她说着，我就想起来苏半仙在上首打坐，我和吴老头在下首喝酒吃肉的样子，强忍住了笑，听着下文。

    “家里好多人都说，吴先生八成也是没办法了，而且家里除了孩子会哭之外，也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我们都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了，只有爷爷他们几个老人在一直担心着。”

    木铃端着白瓷的茶盏，撅起小嘴儿吹着冒着热气的水面，我看着木铃嫩嫩的嘴唇上还有点淡淡的粉红，突然想到了什么，悄悄地扭过头笑了一下。木铃见我扭头，问：“怎么了？”

    我转回来，摇摇头：“没什么。”

    木铃喝了两口水继续说：“我昨天回来，看了好久那面镜子，感觉没什么奇怪的，当时我爷爷就在会客厅，我还问他了一句，我说，既然没什么大问题，为什么不就这样换个镜子拉倒了？”

    “爷爷只是说不行，为什么不行，他也说不明白。”木铃说这愤愤起来：“每次都这样，大人都是这么不讲理，明明自己也不知道道理，但是就是要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许的，你问他为什么，就是对他不敬。”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对此发表什么态度，有些事固然是对的，有些事固然是错的，但是在任何人的关系之间，对的不一定是对的，错的也不一定是错的，你跟他们计较了，这些关系也就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往往需要一个时间去理解，或者直白点说，习惯和麻木。

    木铃刚说完，手机就响了，拿起来划了两下，我就看见她喜上了眉梢，眼角嘴角满含了笑意，脸蛋上的红晕也更加鲜艳了几分。

    我想了想放下茶杯，告诉木铃：“你们家人身上的鬼，不是吴老头专门对付的那种鬼，要真仔细去分，甚至连鬼都不是，所以他才会一直没有回音给你们，但是任由下去还是会有后果的。”

    木铃两只小手捧着手机，拇指翻动地飞快，“哒哒”地在手机上的回着消息，漫不经心地问：“什么后果？”

    待她问完这句话，这才回完了那条消息，抬起头来看我。

    我从怀里把我那块小镜子掏了出来。自从吴老头无从入手还给我之后，我就一直带着它，因为对木家的事情比较上心，也有几次掏出来偷偷看着不相干的人身上有什么样的反应，然后去跟苏半仙问是什么类型，算是积累了不少没用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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