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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修来不及换下身上湿衣,直接取来一件红白相间的简袍披上,束上腰带,穿上布靴,水哒哒的就朝御书房方向一跃飞出。
月下,寒凉水雾氤氲成珠,结在花草木枝上,一颗颗,晶莹透亮。
落叶堆积处,传来几声如隔远山的虫鸣,冬末的蟋蟀毫无朝气,连着叫声都是一副垂死的病态。
灰色落叶长满黑色的腐斑,又落了厚厚一层白霜。一身素色衣袍从瓦片上飞速掠过,带动一股冷流,卷落早前寒风吹来的落叶。
廊下寂静无声,只有那片半黄半黑的落叶铺着皎皎月光,飘摇而下,孤独凄凉。
几个垂头耷脑的太监守在御书房门外,偷偷打着哈欠。忽觉头顶一阵衣袍摩擦的响动,却不见来人。
太监们惊得一跳,旋即告别周公,举目四处张望,便见一道影子从屋顶翻下,横飞而出跃入御书房!
太监们没认出人来,嘴里刚嚷了一声“抓刺客”,再定睛一看,竟撞见皇帝停下脚步,满色阴沉回头看来,太监们吓得扑簌簌跪下一排,赶紧叩头行礼。
湿漉漉的里衣还在淌着水,顺着他笔直的双腿滴入靴中,在行过的石砖上一路留下残半脚印。
李言修转身急色入内,取下墙上悬挂宝剑,镶着细碎宝石的古剑在他手中熟稔一转,削铁如泥的剑锋划破面前飘摇的透薄纱帘,刺啦一声,跟着将剑插入鞘中的动作,纱帘如一团烟雾坠散在地,化为空无。
脑中飞快闪过当初少女掷下血剑,回眸望来的那一幕,也是在这个御书房里,暗室烛火照不清她的面容,只听得声音苍凉,一双露珠点墨的眸子好似含着泪,就这么倒映在他的心海,摇得水纹成涛。
心中无声一揪,顿觉手脚冰凉,手中重剑竟有些抓不住的往下沉。
李言修忍住眼眶的灼烫,微红眼眶凝住自己吃力握住剑鞘的模样,深深吸入一口气,才稍微缓过劲来。他垂手握剑向外走出,连夜便要出宫。
她一定不会有事!不会!
转身刚跨出两步,有一名士兵急色冲冲朝御书房跑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灰尘和脏污让来者看上去像个乞丐,麻木的面庞已经牵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凭着意志一直往前奔着。
门口太监看见此人身着边疆战甲,不敢阻拦,直接领人踏入殿内,遇见正要出去的李言修。
士兵口干舌燥,气喘无力,跌跪在地上做出吞咽的动作,艰难道:“皇上!大涼……大涼突袭禹城,禹城失守!两万将士,全部殉国!”
说完,士兵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哐得倒地而亡,连让李言修追问详情的时间都没有!
禹城是昭国最北方的一所城池,也是军事重地,起着看家守院的责任。
快马加鞭从北疆传来的消息,最快也要两三日,也就是说,在他与靖王殊死搏斗之际,大涼已经踏上昭国领土,无声无息地吞没了禹城!
两万将士,全部殉国!禹城,被屠城了!
李言修呆呆望着地上死尸,依旧处于震惊之中,不能自拔,一时间,呼吸艰涩,视野中一片模糊摇晃!
胸口闷得像要爆裂,担忧、惧怕、怀疑、无能为力,无数情绪连翻叠加,压得他完全透不过气来。
掌心的剑仿佛有千金之重,沉得手隐隐打颤,臂力难支,强势逼迫他立即弃剑,坐回龙椅!
李言修死死握住剑鞘,不肯撒手,却再也不能跃过眼前这副活活累死的士兵,向前迈出一星半点……
靴中潮湿的白袜被寒温冻结成冰,外殿里的太监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更不敢问皇帝如何安排地上的死兵。
廊下风吹卷帘,清脆的风铃不知帝王愁绪,依旧没心没肺的叮铃铃笑着。
又是一人自远处奔来,心惊地扫了一眼身着便装的皇帝,以及地上断了声息的死尸,磕磕巴巴抱拳跪禀道:“皇上,流民饥不果腹,聚众闹事,在一百零九坊纵火烧毁房屋百余间,百姓伤亡数以千计……”
咔哒!剑鞘上一颗翠色宝石被巨大的力道捏碎成两半,滴溜溜顺着衣袍的边角滚落在地!
李言修咬牙欲碎,怒不可遏地将手中重剑扔出!
重剑失控而飞,撞落对面插着红梅的古董花**,**子一歪,落地即碎,半**寒水默默晕开,混着红梅清香,寂寂淌到李言修的鞋边。
狂乱墨眸沉着浓郁的杀意,李言修的目光越过地上瑟瑟发抖的臣子,望见殿外太监们缩着脖子相继跪下,低头噤声,皆不敢触怒天颜。
清冷月华被乌云遮蔽,有细碎的雪沫缓缓迁移。
暗夜枯枝,乌鸦哀啼,不知情的宫女们拿着细竹竿敲打枝头,想要赶走乌鸦,却接连又飞来几只,对着乌云蔽月反复长鸣,诉说天道无情,苍生不悯。
雪势渐渐大了,院中青砖现出一些白色。又是一年大雪冬,路上饿殍飨饥虫。
李言修戚戚然转身,步履吞吞,背影跚跚,朝更加黑暗的殿内走去。
他走不了,哪也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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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卞水附近转悠了数日,萧容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她远远看见一个精瘦矮的男人提着鸟笼从石桥对面走来,对笼中艳丽的鹦哥吹着一首曲,曲调似乎是早些年在邯阳城里特别盛行的“殊人归”。
萧容不知对方姓名,但是第一次找到他的时候,道上人都叫他瘦皮跛子,故而在见到真容后,发现对方并不跛脚,萧容也是一头雾水,只能暗暗猜测,他许是怕人听见名号找上门来,故意取出那种半像半不像的名号了。
瘦皮跛子提着鸟笼晃荡着走进福巷,萧容扯了扯头上的碎布帽,遮住自己半张脸,跟着对方的步子一同进了福巷。
正值清晨,太阳初升,夜间的霜刚刚化冻,路面全是水渍。
蜿蜒曲转的路有些滑腻,两边石墙下有一尺高的灰污,偶尔会有臭水积成一滩,漂浮着一些零星的油光。
萧容静静跟着瘦皮跛子走了半条巷子,正奇怪对方怎么还不停下,就见对方拐角冲出七个大汉,手里拿着家伙隔空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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