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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猴子引起的骚乱，一日比一日少了。它们虽是畜生，却也能感觉到渐渐逼近的危险，海边一排排悬挂的尸体像是在告诉它们：来到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这里的士兵早已经不同以往，不再畏惧！

    而城中的寻常巷，因为遮阳的棚顶，它们冲进去简直跟瞎子无异。如此，被将士活捉了好几只回去研究。一旦见了海猴子的真容，知道了它们的弱点，将士也就不再害怕了。至于海边的村落里，甚至有百姓自发组织起了“无声军”，幽灵似的捉了一百多只海猴子来换粮食，还分享了他们捉海猴子的心得。

    聚集在不远处清风岛剩余的海猴子终于发觉再这样下去，只会白白送了性命，它们当中一只雄性的首领召集回了游散在外的同类，整合成一支两万的队伍，打算进行一次猛攻。

    不同于之前的对阵，这场战役足足打了有两个月之久，煌朝五战五胜，今日再战，海猴子已经不过是一群游兵散将，强弩之末了。苏茉正准备坐上辇车去海边，宋浩涯就驱马过来道：“长卿，今日海滩上聚了一万多只海猴子，它们一定拼死反抗，我恐有意外，你就不要去了。”

    苏茉今日打算一结束战争就回陌城，笑了笑道：“不妨，我们的六千人马全是精兵良将，而且早都知道它们的软肋在哪，我要看着他们惨败而回。”

    宋浩涯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不由无奈，心知多劝无异。苏茉对抗击海猴子倾注的心血颇多，面对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希望自己亲眼见证的。他只得嘱咐她身边的将士保护好她，心中的慌乱却难以遏制。

    再入战场，苏茉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惊慌失措。鼓声隆隆如闷雷，宋浩涯和张潜已经带了训练有素的士兵和海猴子厮杀起来。

    苏茉坐在辇中，不由点点头，士兵们对于鸳鸯阵已经十分熟悉，但海猴子的智力显然还想不出破解的办法。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羽扇，忍不住站起身来，眉头紧皱，为士兵们暗自祷告。

    这时，为首的那只公海猴子，注意到了她。

    若说这些畜生全然无智，却又不是，这个公海猴能做首领，是有出众之处的。它一早就发现，每次作战，这个个子的人类都会出现，而她一出现，这些人就比之前气势更加高昂……

    它一分心，便不心被一个士兵一刀砍去了尖利的指甲。海猴子愤怒地龇着獠牙，将指甲握在手里，当做是武器！可那血红的眼儿，却死死盯住了苏茉。

    苏茉浑然不觉危险的临近，见煌朝军队很快变换成五行阵和三才阵，不由露出笑容，只觉胜利在望。

    就是现在！

    海猴子咆哮一声，手中尖利的指甲飞出，直奔苏雪的咽喉而去……

    不过是一瞬间，苏茉只觉胸口传来尖锐的冲击。脖颈的玉石在那指甲下破裂，只听一声龙啸九天，在战场上厮杀的眼红的士兵全都被这声音震慑住。苏雪感觉自己的胸膛好像要裂开一般，眼前金光一闪，只见一条金色的巨龙，从破碎的玉石中奔腾而出，龙吟震耳，麟爪飞扬，盘旋舒展，百兽震惶。

    整个战场的人都被这场面惊呆，忘记了打斗，那巨大的金龙在灼灼的阳光下，光芒万丈，连城中百姓都跑出来观看这宏伟的异像，纷纷跪倒在地，磕头祈祷。

    战场上的人都被那金龙慑人的压力所迫，也跪倒在地，海猴子约是忍受不了那样耀眼的光芒，纷纷一头扎进海里，不见了踪影。那金龙在空中不住盘旋，十分焦躁，突然，它高吟一声，蓦地向下如箭一般俯冲，于是整个一条巨龙，全都冲入了苏茉那的身躯。她似是不耐这冲击的痛苦，发出痛苦的尖叫声。待到那龙完全没于苏茉身体中时，她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美丽的明眸已经变化成了金色，额头的龙角蜿蜒而生，脖颈和手臂也长出细的金色鳞片。随即她似乎已精疲力竭，骤然昏倒在地。

    “苏茉！”战场上唯有宋浩涯神智清醒，见她昏倒，这才醒过神来，飞奔过去，苏茉额头的龙角只化为的两个，脸色十分苍白，他紧紧抱住她，大吼道：“快！快送她回军营，叫医官来！叫医官！”

    容乾七年十月三日，钧城之战，金龙初现，海怪溃败而逃；煌朝军伤亡十五人，大胜。

    ~

    辇车一路狂奔回到军营，宋浩涯刚跳下车抱起苏茉，就听见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远山？”宋浩涯回过头，居然是风尘仆仆的王行云。待王行云看清楚宋浩涯怀中人时，脸色立变：“夫人？你怎么了？”

    他疾步上前，从宋浩涯的怀中接过那软绵绵的少女，将她放到软帐篷中的软榻上，军中的医官已经步履匆匆地奔了进来：“军师在哪？”

    王行云连忙起身为他让出位置来，宋浩涯忍不住问道：“大哥……你……你怎么来了？”

    王行云正一颗心都扑在苏茉身上，没有注意到宋浩涯的神色异常：“乌布达被打走了，我听皇上说这边治水寇的一个军师来自民间，叫齐威，十分厉害，知道一定是她，所以立刻就赶了过来。没想到……”

    宋浩涯心中隐隐失落，更不知该如何向大哥解释自己隐瞒苏茉行踪的事。这时，只听那医官突然“咦”了一声，王行云见他如此，忙道：“他怎么样了？”

    那医官这才看到王行云的样貌，吓得险些坐到地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人不是鬼，颤声道：“莫不是龙飞将军？”

    “正是在下。”王行云十分心急，又不敢疾言厉色吓到他。那医官这才颤颤巍巍爬起来，不敢再看他，道：“军师的身体并无任何不适，但这身上长出来的鳞片，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宋浩涯少不得上前解释一番方才的异象。王行云眉头紧锁，不由想起临行前李容乾和他说起的龙女之事，心中愈发不安，只能紧紧握着苏茉的手。她的手上布满了细细的金色鳞片，指甲长得极长，看上去十分可怖。

    那医官又道：“依在下愚见，军师脉象平稳，呼吸绵长，大约只是睡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前锋官连滚带爬扑了进来，结结巴巴嚎叫道：“王将军！宋将军！不好了，那海里……海里出来了一只极大的海猴子！”

    王行云和宋浩涯赶到海边时，就看到一只高约十丈的巨型海猴子正愤怒地与张潜的队伍缠斗在一起，士兵死伤无数，可那巨大的怪物却毫发未伤。

    宋浩涯呆呆望着，他何曾见过这样吓人的动物？——蜥蜴似的双眼充着血，周身覆盖着坚硬密集的鳞片，它那粗糙的腹部密密生着十多对ru房，赫然是一只雌海猴！

    “大哥！这……这肯定是那群海猴子的首领！”他们烧死的，是这只海猴子的子孙无疑了。

    王行云拔出斩魂刀来：“擒贼先擒王，它来得正好！”

    张潜这边正战得辛苦，自己也被海猴子一爪下去抓得臂膀上都见了骨，只觉得命不久矣，也就在此时，一个黑色的人影一跃上了那海猴子的背，只见刀光抡圆如满月，一下子戳进了海猴子巨大的眼睛里。

    粘稠腥臭的透明液体喷涌而下，海猴子剧痛之下发了狂，拼命想要把头上的人甩下来。

    王行云将它的头发缠在手臂上，一下子拔出刀来，本欲再砍，奈何那海猴子一爪子抓上头来，险些给他戳了个透心凉！

    宋浩涯见不好，忙自腰间取出自己的逍遥扇来，这扇子扇骨尖利如爪，带有刀锋，并起来如一柄尖矛！正适合近身搏斗，他冲上前一扇下去，给海猴子的腹部开了一个浅浅的血口——它的皮太厚，尖利如逍遥扇，也无法割破。

    而海猴子在海滩上胡乱翻腾着，王行云不曾料到手上缠的头发被扯断了下来，一下子被甩到了空中！

    那海猴子耳廓抖动，听到他破风落下的声音，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将他吞进了腹中！

    “将军——！”

    “大哥——！”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震惊了！

    “宋将军！怎么办！”张潜急了。

    宋浩涯来不及回话便已经冲了上去，他一跃而起，靠着身体的力量，将尖锐的扇子送进了海猴子的腹部，可扇子卡在上面，不上不下，他眼看着海猴子的爪子抓了过来，只得松手，重重摔在了地上。

    尖锐的爪子亦擒住了他——血盆大口俯就而来，随时可能咬掉他的脑袋！

    可就在这时，海猴子的身体一僵，突然发出了痛苦的咆哮，随即它满地打滚，口中鲜血迸发，大家正看得心惊，就见王行云像是刚从血桶里捞出来一般，从海猴子的眼睛里爬了出来……

    “轰隆……”海猴子巨大的身躯重重地撞上了一旁的山崖，顿时碎石乱滚，天摇地动，它力竭一般倒在地上，拍起了飞沙无数！

    “大哥——！”宋浩涯飞奔过去，刨开碎石，将王行云拉了出来。

    张潜目瞪口呆，也疾步跑来道：“王将军……你……你……没受伤吧！”

    王行云活动了一下筋骨，道：“没事。我想到它皮厚，外面割不破，索性从里面割。想不到真的奏效了。我现在需回去照看夫人，张将军，远山，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他说完，打了一个尖利的呼哨，风影应声而来，他也不犹豫，跨上马便走了。

    张潜楞楞地看着他的身影，又看看死去的巨型海猴子，喃喃道：“将军难道是天神下凡不成……”

    ~

    倒霉的许鸣，王行云来找他时说的是同行，结果过了沧江就先跨马跑了，要他去钧城南面的军营找他和宋浩涯，他不善骑马，好容易颠得要吐血才到了军营，那的士兵又告诉他，王行云已经去了陌城齐家。他只好又马不停蹄奔回了陌城，刚找到齐家，进门连口茶水都没喝上，就被王行云拉去看病，真是折腾得他差点累死在原地。

    然而他一看到苏茉那金鳞遍布的诡异样子，立刻就来了兴趣，撑起精神来上前为她诊治。半晌，他犹豫道：“脉象平稳，好像没有问题。”又轻轻扒开苏茉的眼皮，倒是吓一跳：“她……眼睛怎么回事。”

    萧泠儿叹气：“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了，我们也不知道。”

    许鸣沉吟半响，突然道：“命人拿大匹的红布来，把她的身体包裹起来，不要喂食，只要灌一些牛乳给她喝。”

    青悦早已在一旁哭成一个泪人，听他这样说，连忙道：“我去找红布来。”

    王行云忍不住道：“你这是什么缘故？”

    许鸣道：“我原来和师傅学医时听他说救治过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命格奇怪，时常害病，害病时浑身发抖，还会长出金色的鳞片来。他说这是她生来身携龙气，压制不住才会如此。那个女孩出生时手中握了一枚玉，龙气便锁在里面，如果有朝一日龙气破玉而出，这个身体必将承受更加强大的压力。我想，那个女孩应该就是夫人。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去了，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王行云一言不发，只是握着苏茉的手，抚摸她渐渐长出金色鳞片的脸颊，低声道：“夫人，醒过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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