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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说钟文晋和谢昭雪的第一次相遇。
他第一次见这个名义上的小舅舅时, 是在四岁那年,谢家的花园凉亭中。
那时正是腊月,小雪下得纷纷扬扬,钟文晋穿着厚厚的棉衣,硬是不让奶娘抱,自己在花园的道路上蹒跚行走。
他走到凉亭旁,抬头一看, 就见凉亭中央坐着个小少年。
小少年身着朱红色的大氅,雪白的狐裘压在领口袖边,衬得皮肤嫩白, 好看的眉眼微微一动,把视线移了过来,看向阶梯下小小的人。
“这是谁?”谢昭雪问身边的人。
钟文晋是第一次到谢府,下人们均未见过他, 纷纷摇头回答,“奴婢不知。”
钟文晋的奶娘极有眼色, 知道自家夫人还有个年岁相差很大的弟弟,心猜八成就是眼前这个锦衣少年,于是忙上前行礼,“谢小少爷, 我们小主子是夫人省亲时带来的,按照辈分来,要叫小少爷一声舅舅。”
谢昭雪也知道自己有一个小外甥,只是阿姐回来时, 他尚在上学,等到回来去见阿姐时,那小外甥又自己跑去玩了。
方才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现在竟又自己跑过来。
谢昭雪弯眸一笑,眼睛里化开春水,起身走到钟文晋面前,蹲下身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钟文晋。”他口齿不清还有些严重,可自己的名字倒是念得不含糊。
钟文晋呆呆的盯着他,忽而将目光转到他发上系的红色绸带,伸出小手摸了摸,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
谢昭雪虽然也才七岁,但见他喜欢,一点也不吝啬,当下就取下了红绸给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钟文晋一拿到红绸就握紧了,摇头。
“我是你的小舅舅啊。”谢昭雪笑着说,“以后见了我,记得叫,知道吗?”
钟文晋点点头,也不知懂了没懂。
他去谢府的次数并不多,但钟府里,在钟文晋身边伺候的下人都知道,这位小少爷是极喜欢她的谢小舅舅的,那一根从头上取下来的红绸带,在他的手腕上戴了八年。
起初,钟文晋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小舅舅脾气好,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很少有性子,不论走到哪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可是后来又一次,他亲眼看见谢昭雪动手打掉了身边一位下人的牙,才发现,他的小舅舅并非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温文尔雅。
钟文晋觉得,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像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一样,钟文晋总想探究另一面的谢昭雪。
这些好奇,随着那次东湖岸边的误解彻底被打碎,钟文晋丢了戴了八年的红绸带,回家之后哭了个天翻地覆,钟家上下为了哄他都忙得手足无措。
只是小孩之间的一次争执而已,所有人都这么想。
但这事却改变了钟文晋,明明他是无辜的,却没人在乎真相,就连谢昭雪也轻信他言,误解了他。
不该是这样,钟文晋想,我身份尊贵,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然后京城小霸王就此诞生了,年少的他在大街上横行霸道,哪个若是不长眼,在路上挡了他的路或是碰着他了,少不了一顿臭骂。
他若是听见谁嘀咕他,当时就要冲上去揍人,掀翻人家的摊子,谁劝都不管用,就算是官府来了,也只能靠边站,等着他撒完火再说。
既然众人都言他骄纵品恶,那他就用实际行动来应证那些传言。
做一个谁都不敢招惹的坏人,比一个受尽委屈的好人容易且舒服太多。
直到谢昭雪出现在衙门里,众人才叹道,总算有人能治住这个小霸王了。
钟文晋特烦看见他,每回他都是冷着一张脸,明明对别人那么温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对自己偏偏就满是厌恶,他因此很生气,闹腾得更加厉害。
但谢昭雪总有办法管他,因为身份的关系,谢昭雪压他一头,带着衙门的侍卫把他抓进衙门里关个一天半夜的,钟家人也不能说什么。
在他手里吃亏的次数多了,钟文晋也学聪明了,每回碰上谢昭雪,他都立马住手,只在嘴上骂个几句,不触及谢昭雪的底线。
偶然有一次,钟文晋得知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谢昭雪并非自己亲生的小舅舅。
天真的他,还以为谢昭雪是抱养的,他想着,谢昭雪都如此可怜了,自己让着他点又何妨。
于是钟小霸王藏了个大秘密在心里,每回见到谢昭雪,总是觉得自己善良。
随着两人在京城里一天天长大,钟文晋忽而发觉自己患上了一个怪毛病——也就是众人所说的强抢民女。
其实也不全是民女,有些还是千金小姐,他会先花各种心思的去靠近那个姑娘,若是有些姑娘因此喜欢上他,他就会觉得无趣,自己放弃了,若是有些姑娘不从,他又开始威逼利诱,开始各种手段。
做这些事的后果自然是给钟文晋的臭名声上又添一笔,那些姑娘总是哭诉,说钟文晋有多么多么欺负她,但只有钟文晋知道,自己从不曾对她们做出任何越矩的行为。
况且他已经臭名昭彰,根本不在乎。
这个怪毛病在遇到丁子韵之后,才让钟文晋真正意识到,它的严重性。
回顾往昔,那些所有被他招惹过的姑娘,全是明里暗里爱慕谢昭雪的,无一例外。
起初,钟文晋还会安慰自己,那都是因为看不惯谢昭雪。
可是后来,他已经明白,这不过是自己骗自己而已,有一种奇妙的情感早就在他心里成长,从一棵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等他自己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他终于开始明白内心里隐藏的情绪,譬如见到谢昭雪的身影时,他会不由自主的开心;看见谢昭雪冷着脸时,他又会害怕;得知他与某个姑娘有过交情时,他心中又极其不舒服。
这种非常非常普遍的情绪,对钟文晋来说像是洪水猛兽,既陌生又令人恐惧。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作恶,生怕看见谢昭雪。
但是时间久了,他又泛起浓郁的思念,日日夜夜都梦到他,想见他的那种渴望也越来越强烈。
他从来不是懂得克制自己的人,于是他又出门了,满大街的转悠,寻找着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钟文晋听说过一种药物,这种药能麻痹伤口,减弱痛觉,但是它有瘾性,用多了就会上瘾,断了之后会极度难受。
他觉得谢昭雪就像是这种药物,而他已经上瘾了。
能藏多久,钟文晋不知道,也许一直这么下去,直到谢昭雪娶妻生子。
有一日,一个叫梁宴北的人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
钟文晋起初对他有些反感,但这人总是以笑面示人,倒挑不出什么毛病,唯一让他不爽的,就是梁宴北跟谢昭雪走得挺近。
然而就是这个人,带谢昭雪去了战场,却没能把他带回来。
钟文晋听到谢昭雪的死讯时,整个人陷入了恍惚的状态,就像是谁拿着沉重的铁锤在他心头上狠狠砸了一下一样,令他痛到窒息。
“这肯定是假的,谢昭雪那么厉害,他一只手就能把我掀翻呢!”钟文晋笑得极其难看,他近乎乞求的望着面前的钟文亭,希望他笑着说谢昭雪的死是玩笑。
可并没有,钟文亭认真的看着他,面上都是悲伤之色,“小晋,这是真的,谢昭雪的尸骨已经在运回京的路上……”
钟文晋不信,怎么说都不信,他大声与人反驳时,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谢昭雪怎么可能会死呢?走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然当他亲眼看见谢昭雪的尸体时,所有的故作坚强和自欺欺人顷刻崩塌,谢昭雪的确是死了,死于战场,身上都是伤痕,脖子处更是有一道极深的致死伤。
钟文晋狼狈的跪在谢昭雪的尸体边,一遍一遍的嘶喊,让他起来,但是这没有用,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听见他的声音呢?
有许多人围在他周围,看着他的样子像看一个笑话,但钟文晋丝毫不在意,他摸到谢昭雪的身体是,触手都是僵硬和冰冷。
他牵过谢昭雪的手,温暖又柔软,不像现在,硬的连手指都掰不开。
谢昭雪一直都是干净的,好似天山上的雪莲,一尘不染,死了之后的他却浑身泥土,只有脸和手像是被人擦过,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变得乌青。
谢漪露抱住了钟文晋,失声痛哭,一遍一遍的喊,“晋儿,他已经走了,已经不在了!”
“他没走,他没走!”钟文晋陷入了疯癫的状态,抱着谢昭雪的尸体不肯撒手,脸上全是泪水。
最后还是钟国义心疼,派人打晕了他,抬回了钟家。
钟文晋醒之后依旧是疯疯癫癫,喊着要去找谢昭雪,被钟国义锁在房中,钟家人轮流在门外劝慰。
短短几天,钟文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终日郁郁,钟文亭见他这模样,怕他撑不住,悄悄的开锁给放了。
这个时候,谢昭雪已经下葬了,变为一坡黄土,和一方石碑。
钟文晋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徒手去挖埋好的坟,一直挖到双手鲜血淋漓,才脱力累晕,最后被找来的钟家人又带回去。
悲痛过后,就是恨意和怒火,钟文晋第一个找上了梁宴北,揪着他的领子大声质问。
那是他这一生,唯一一次把拳头挥到梁宴北的脸上,梁宴北不躲不闪,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拳,听完钟文晋的歇斯底里后,他说,“你与其在这大吼大叫,不如去查查真正杀死谢昭雪的人到底是谁。”
钟文晋又惊又怒,追问下才得知,谢昭雪是在上战场之前被下了药,药效发挥时,正巧在奋战厮杀之中,他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绵羊。
梁宴北当时本就与谢昭雪分头行事,一人守一方,得知此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谢昭雪所在军营,到时已经晚了,谢昭雪的尸体早已凉透。
钟文晋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把手伸到远在战场的军营里,他似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相信了梁宴北。
并不是他与梁宴北关系多好,而是他也认为,谢昭雪不会死得那么简单。
他的亲朋好友都在京城,他怎么舍得就这样撒手离去?
钟文晋开始着手查谢昭雪的死,这成了他每日的动力,不知疲倦。
一查,就是两年的时间,他一无所获,对方做得实在太缜密,根本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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