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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隧道（二）

    因为这逼仄的隧道中忽然出现的温暖的光线，沈清许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她顺着台阶向下，一路点燃墙壁上整齐排列的油灯。走了大约半刻钟，台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起起伏伏的石板路。洞中逐渐变潮，地上湿漉漉的，墙壁上渐渐有凝结的水珠。空气逐渐浑浊和沉闷，油灯的火焰变得很小，显示此处的空气含氧量极低。

    沈清许越走心越慌，怎么感觉这隧道到头了似的？不行，这糟糕的空气是一个警告，不能再走下去了。

    沈清许先前已经把鞋脱在了隧道外面，此刻脚上的袜子早已湿透，她大口地喘着气，心想再走十步就不走了。

    这里离上一个油灯已有一段距离，前面的路已有些看不清，也该到了回头的时候了。

    就在沈清许往前走了第七步的时候，她看见前面地面上有一点微光一闪而过，正想走上前去查探个究竟，忽然一脚踏空，脚下一片冰凉。

    沈清许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立刻低头仔细查看，才知道原来已经踩进了冰冷彻骨的水里。她缓了缓心跳，发现水并不深，只是刚刚到她的小腿而已。

    这是一段重新出现的台阶，前面的隧道还在顺着台阶继续往下，地面全都淹没在水里。刚刚看到的微光，不是别的，正是这水面反射的灯光。

    沈清许从水里退回来，站在石板铺就的平地上，裙尾和袜子都吸满了水，又湿又冷地粘在小腿上，很不舒服。但更不舒服的是她的心情。

    这里看来就是隧道的尽头了，即使自己愿意冒险，也无法再往前多走一步。

    无功而返，无能为力。

    沈清许情绪低落地转身往回走。呼吸已经很困难，她必须快点离开这个隧道。就在她快要走到她最后点燃的那盏油灯旁边时，她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在那盏油灯的附近，挨着墙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黑色包袱静静地躺在油灯的阴影里。

    这可真是现实意义的“灯下黑”。

    先前经过那里的时候，沈清许只顾点燃油灯，根本没有发现旁边还有东西。而且点燃油灯的瞬间，眼睛骤然接触亮光，需要重新适应黑暗的时间。

    所以就在那短短一段适应的过程中，沈清许完美地错过了地上的“大礼包”。

    沈清许带着些激动和忐忑，走到包袱跟前蹲下，仔细检查。包袱皮又滑又软，外面挂满水珠，显然是一种特殊的隔水材料。包袱的系法也很有讲究，一共打了两层结，将水汽完美地隔离在了外面。

    沈清许立刻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包袱皮，而是梅姨说过的那件水貂皮的袄子。光滑的外皮是黑色防水的，而里面是一层厚实的顺滑的灰毛。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东西，这是母亲的遗物。

    沈清许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说不上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激动。她心里乱糟糟地想，母亲小心翼翼保存下来的东西，一定是极其重要的，绝对不能有任何损坏。

    沈清许站起来，这里太潮了，要打开包袱必须换一个干燥的环境。她立刻放弃在原地解开第二层结的打算，将包袱重新系好，奋力整个抱起，往隧道外面的方向走去。

    包袱很沉，即使是隔着厚厚的灰鼠皮毛，也能感到里面有一些硬硬的棱角，硌着胸骨有些隐隐的疼。

    沈清许一路返回，一路吹熄墙上的油灯，只在吹油灯的时候，将包袱放在腿上，做短暂的休息。进隧道的过程很漫长，出去却很快。没多久，沈清许就看到了洞口的亮光。

    就在隧道洞口的地上，沈清许终于打开了母亲留给她的包袱。

    严格意义上讲，包袱里只有两样东西。一个半尺见方的小箱子和七本厚厚的订成册的手稿。那手稿用的纸正是密室中书案上放着的撒金笺，其中六本的封面上写着序号，从“壹”至“陆”。最后一本册子的封面上写着三个字——“然否集”。

    字体清气照人，端劲有骨，正是母亲的亲笔。

    沈清许对母亲的字体再熟悉不过。

    她曾经对着那张房契，反复临摹过母亲的字体。在那张纸上，母亲亲自写下的字有十六个。在过去的几年里，沈清许用这珍贵的十六个字，不断拆解，不断练习，想要尽力模仿出母亲的笔迹。

    如今看到满满七册手稿，全是母亲一个字一个字手写而成，竟有一种受宠若惊、喜出望外的感觉。

    她第一个念头是，终于可以和母亲写一样的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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