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许在屋里研究着那杯浓紫的水。这么浓，要稀释多少倍才能成为玉霄令那样的淡紫色？还是说需要加点什么中和一下？

    沈清许摇摇头，没有这么容易。

    每一种香的制成，几乎都是机缘巧合。不同用料、不同配比、不同浓度，甚至炮制的次序不同、用时不同，都能造成香的差异。哪怕是同一个人，也做不出两次完全同样的香来。

    严格控制整个制作过程，每一个步骤都完美复制，最后呈现大批量同一水准的产品，那是现代工业才能做到的事情。“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就是这个世界制香过程的完美写照。正因为这样，无法预料的美丽，才是制香的真正魅力所在，引诱着人们前赴后继地喜欢上它。

    反正邹嬷嬷说要等这水完全干了，再遇水才能产生香味，且等着吧。就算不能复制玉霄令，作为一种原材料备着，也好。

    沈清许向来是个豁达的，想清楚了，便不再纠结。她撇开那杯浓紫的茶水，径自上床睡觉去了。

    下了一天的雨，把院子里的热气都浇没了。此刻雨已停，凉风又起，带着一点点泥土和植物潮湿的气息，吹进沈清许的罗帐里。这是一个宁静惬意的夜晚，人人都得以安睡，然而往往有些事就发生在这样不为人知的时候。

    第二天，沈清许还没有起床，就听见窗外院子里有些动静，似乎在争论什么。

    沈清许自己坐起来，撩开床帘，问上前伺候的兰香：“外面是什么事情？”

    兰香一边蹲着给沈清许穿鞋，一边回道：“是雪莓，邹嬷嬷正罚她呢！”

    沈清许记得那个制香室的小丫头，细长的眉眼，嘴唇粉粉的，长得很讨人喜欢，遂皱皱眉，站起来走到院子里去。

    只见那小丫头跪在院子里的石板上，正抽抽搭搭地哭，一边邹嬷嬷点着她的鼻子骂道：“你娘说你能写会画，是个得用的，我才让你进制药室，拿着三等的月例。这才半个月不到，你就让老鼠进来了！打破了瓷瓶不说，你可知这些香料多贵！像你这样的小丫头，能买好几十个！”

    小丫头一听那些香料能买几十个自己，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趴在地上大哭。

    沈清许最见不得这个，眉头皱得更紧。虽然知道邹嬷嬷在院子里发作这孩子，也是捉准了她这一点，只怕还在卖这雪莓娘的人情，她还是上前道：“行了！起来吧！多大的事儿？邹嬷嬷到制香室去收拾收拾，损失了什么，报个数，再添就是！”

    邹嬷嬷见沈清许果然不虞追究，把那还在哭的傻孩子扯起来，“别哭了！以后可要警醒着点，万不可再进老鼠了！”

    “不，不是老鼠，我看见了，比老鼠长得好看……”

    沈清许回到室内，梅香手里拿着梳子、兰香带着小丫鬟葫芦都站在书案前，神色慌张。

    沈清许一阵心烦，这一大早的，还有完没完了？可看到了总不能当作没看到，只好淡淡问道：“又怎么了？”

    两个大丫头和一个小丫头齐齐跪下，梅香诺诺道：“不知，不知怎么回事，这书案……”

    沈清许眼睛往书案上一扫，只见那书案上的书乱七八糟，茶杯倾倒，整个书案一片狼藉。

    沈清许向来是不要人值夜的，所以昨天晚上，屋子里除了自己，便没有其他人。她很确定自己临睡前，书案不是这样的。

    “谁早上动过了吗？”

    “回姑娘的话，奴婢们都是一起刚进来的，一进来，就发现成这样了。”兰香委屈道：“昨晚姑娘说要一个人看看书，奴婢们便回了屋子，一直没再出去过。实在不是奴婢们弄的。”

    旁边陪同跪着的葫芦插嘴道：“会不会是老鼠？不是说制药室里也进了老鼠吗？”

    兰香立刻斥道：“闭上嘴！姑娘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姑娘的卧房里竟然进了老鼠这种脏东西，这要传出去，她们这些大丫头是干什么吃的！

    “姑娘，会不会是风？昨天晚上风还挺大的……”梅香立刻将话头转移开。

    风能把茶杯吹翻？能把书吹离了位置？

    沈清许摇摇头，说不定还真是老鼠呢。她顺手将弄乱的书拿起来，却突然顿住，书最下面的几页，被杯中残茶浸泡过的部分，全部皱巴巴的，变成了浅紫色。

    是的，浅紫色，那是玉霄令独有的，极为纯净的浅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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