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包围江阳的人，看到自己大哥遇上麻烦，全挤了过去。陈月趁机溜到江阳身边来，两人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站在远处看着那群惹是生非的家伙。“喂。”江阳的胳膊给人用手拍了一下。

    “是徐强强？”张萍萍小声地问。

    “嗯。”

    “还有一个，谁？”

    “成鹏。”

    “啊！”张萍萍捂住嘴巴，急忙走开，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江阳回头再次往后排那群人望去，发现那位曾帮助他、替他挽回脸面的小俞磊同学朝这边过来了，身边还带着几人。“有好戏上场了。”江阳咕哝道。

    “闪开——闪开。”小俞磊用肩膀撞开眼前的人，“你们把我兄弟围在这里干吗？”他大手大手地左一挥右一挥把人向四面推开。等他知道是谁在闹事后，勾起嘴角，举手抓住徐强强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怎么回事？”他问。

    “放！”徐强强恼怒地侧开肩。

    “怎么回事？”小俞磊又问一遍。

    徐强强没有马上回答，使劲搓了搓手指，翻眼瞪着成鹏好会儿，说：“你猜怎么回事？”

    “他闲着无聊瞎管闲事。”旁边一个声音说。“是的，他没事找事。”又一个声音冒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小俞磊这次面向成鹏问。

    成鹏朝小俞磊瞥了一眼，然后说：“他欺负我一个同学。”

    “哪个？”小俞磊四面张望。

    一群人自觉地把路让开，成鹏往陈月的方向指了过去。“他不是...”小俞磊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时惊诧万分，揉了下眼角，睁大眼确认。“这不是真的吧？是陈月？他怎么在这？”

    “老大，你认识？”成鹏立即问道。

    “认识——认识。”小俞磊点点头。

    尽管小时候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已经过去好几年，可陈月发现小俞磊正眼注意到他时，他依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陈月，过来！”成鹏喊道。

    江阳松开搭在陈月肩上的胳膊，轻轻推了推他。

    “你认识俞磊？”

    “嗯，小学同学。”

    “等等——等等，陈月，你怎么来这了？”小俞磊立刻发问，显然，他还没能相信这人真是他童年校园里那位成绩优秀的三好学生。

    陈月没有回答。“为什么会在这里，徐强强会给你答案的，现在的问题是...”成鹏顿了顿说，“他欺负他，我要帮他，老大不会觉得这是不该管的事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铃声响了。“欺负他！欺负咱们的读书郎？绝不允许！”小俞磊回过头，走到徐强强面前，对自己的下手们招招手，要他们回自己的座位上。“干吗欺负他？”他问徐强强。

    “我看他不快活。”徐强强直接道。

    “你也回去。”小俞磊朝成鹏摆了摆头，要他马上离开。成鹏应声照办。徐强强也对自己的人打了手势，也全坐回到位子上。

    “怎么搞的？”数学老师进入教室，朝后排站在一起的人问道。

    “走吧。”小俞磊回到座位，徐强强也随之走开。

    “上课！”

    老师捧起书开始讲课，时而在黑板上敲几下。教室里仍然有说话声，可声音似乎比上一节堂小了许多，至少老师听得出来。那两群分开的组织进行着紧张的谋划与商讨。

    陈月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老师的教学和黑板上，当他低头要翻书的时候，余光中发现，视线右侧总有人在盯着他。他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正是徐强强，嘴上挂着可怕的微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江阳看到这一现象，用胳膊肘碰了下陈月的手臂。“听你的课。”他说。陈月点点头，不再分心。

    第二堂数学课后，徐强强走向陈月的桌子边上。可见，经过一节课的时间，他依然怀恨在心。

    “你又要干吗？”成鹏从身后走来。

    徐强强没有理睬，两手往口袋里一装，坐到陈月前面同学的课桌上。那坐在陈月前面的女孩子，胆子很小，吓得连忙走得老远，像是避开瘟疫一样。他把脚伸了上来，直至搭在陈月的桌上，左一摆，右一摆。桌面上的书本在桌的边沿一歪，掉了下去。书页展开着散落在地，一张用作笔记的纸条从书缝间露了出来。

    “够了，混蛋！小心我给你几拳。”江阳尖叫道，从座椅上跳起来。他猛地窜到徐强强身旁做出手势。

    对于江阳的威吓，徐强强只是一笑而过。那只脚又动了起来，往前伸着，擦到陈月的上衣外套，留下一道道灰白色的脚印。

    成鹏再也站不住了，要去阻止他，刚迈步，却被一只横过来的手拦住。他看看这人是谁。“别急。”小俞磊说道。

    在徐强强进一步的过分举止下，江阳潜藏在内心的愤怒持续膨胀。他马上伸出手，要陈月站起来。陈月也打意识地把板凳向后退，站起身，双手连忙拍着衣服上的灰尘鞋印（但是没有拍干净）。等陈月站起来，江阳转瞬间把徐强强狠狠地向走道上用力一推。徐强强没落稳，身体转了个圈，摔倒在地。可紧跟着，他又爬起来，握起拳头朝江阳的脸挥过去。江阳措不及防，一边的脸给挨了一下。他本想马上还击，却在这么多同学面前下不了手。

    徐强强可不在乎有多少人看哩，让他们看就看吧，好好看看——看看不服从命令的下场是什么。他又伸出左手。“住手！”一声喊，徐强强的手给人紧紧攥住。

    “滚开好不好？”徐强强正在气头上，翻脸望着抓住他手的人。他认得此人，是小俞磊手下的一位结实助手。

    “要你住手听不见？”小俞磊亲自走来说，“我朋友已经给了让步，你确定还要继续？”

    “他敢推我，我要揍他！”徐强强叫道。

    “确定，真的确定？”小俞磊眯着一只眼睛问。

    这样一问，徐强强倒有些慌张，往后退了退，打量似地问他：“你说谁是你朋友？”

    “江阳。”

    徐强强停了停，喘了口气，“那他呢？”他指着陈月又问。

    小俞磊犹豫了一会，“朋友的朋友。”他答道。

    “行行行。”徐强强直点头，转到陈月身边。“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跟江阳计较了。不过他，我可还有事找他呢。”他抓起陈月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把他往教室后门拉去。没拉两步，一个人拦在前面。

    “能不能闪开?”徐强强咒骂道。

    “你找他有什么事，我还不清楚嘛，劝你最好还是放了他。”成鹏阻拦道。

    “好啊你个成鹏，你和江阳一个货色！”

    成鹏没说话，咧嘴笑着。

    “算了吧你。”小俞磊慢慢走近，把徐强强从陈月身边推开。

    此时，全场的人都盯着徐强强，除了和他一伙的人以外，那些眼神似乎都在对他的行为表示不满。尤其是他注意江阳时，那双炯炯有神的眼光直瞪着他，使他很不舒服，令他想起了他们过去的种种纠纷，想起了张萍萍，想起她是怎么从他身边离开的。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一下子涌过他的心头。

    “我就再退一步，”徐强强严肃又认真地说下去，“放学后，留下陈月，其他人不得动手，在旁边看着就行。”

    他的话刚说完，成鹏笑出声来。“这可真好笑啊。”他自嘲地说道。

    徐强强说的那些话，江阳就站在旁边，听得十分清楚。他当然听出来话中的意思。“不要脸！”他吼道，快步上前。“你要陈月和你打架？”江阳说，“你说这话就像是，他要你与他比谁能考出高分数的试卷出来，你敢比吗？”

    成鹏在一旁憋不住了，控制不住地大笑着。小俞磊也在旁边微微地笑了笑。

    “那你说怎么办？反正和他没完。”徐强强反驳地大叫道。

    气氛变得糟糕——怎么办？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建议。他们一群人静下来，整个教室也跟着静下来。那些坐在座位上，还有站着聊天的同班同学，别瞧他们个个都在干自己的事，却随时留意着后排发生的一切。几个人对这样的表演颇有兴趣，想弄明白他们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他没招惹你好不好？”江阳发出奇怪地语气问徐强强。

    “哪只眼睛看见他没招惹我了？我看到他就浑身不舒服，这还叫没招惹我？”徐强强张开大嘴，生气地大叫着，“今天我偏要对付他不可！”

    江阳深深地叹了口气，实在没法沟通，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道理，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他看向小俞磊，耸耸肩膀表示无奈，希望他能介入说服面前的家伙。

    “要不这样吧。”小俞磊想了想，拍拍头脑，说，“徐强强，就让江阳代替他的位置好了。”听完小俞磊的话，徐强强挣大眼瞪过来。“你就别耍小聪明了，找陈月，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他紧跟着他的眼神回复道。太突然了。江阳也吃惊地看过来，可又觉得小俞磊的安排也并非全是坏处，也许现在，这正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了。

    “你们俩可有意见？”

    两人都保持沉默。旁边的人开始插话了，“可以。”“就这样定了吧。”

    “好吧，那就这么决定了。”

    第三节课堂上，很糟糕。江阳的心脏没有规律地一阵阵乱跳，他得尽力做好放学后的准备。同桌陈月也听不下老师讲课，皱着眉头担心地望着他。他再注意徐强强，只见他和自己身边的人不停地在谈话，最后从身旁的人那里拿来一副皮手套，把手勒地紧紧的，握着拳头。

    放学后，同学们熙熙攘攘背起书包回家。现在，教室里剩下约定好留下来的人，其次还有4位值日生。

    “扫什么地，赶紧回你们的家！”一个胖子朝那些在墙角拿起笤帚人吼道。

    几人奇怪地瞅了过来，面对他的出口谩骂无法理解。“不扫你来扫？”其中一个女生问道。

    “扫你个头！”

    “呸。”

    那几个值日生们没有理会，但只扫了一组，他们就商量着回家了。

    “锁给谁？”

    “给我吧。”张萍萍站在第一排的桌子边接过门锁。

    开始了。后排空出的场地上，双方各势力的人围在旁边，望着中间两个人。没有任何的先兆，他们立刻打斗起来，肌肉和骨架之间碰撞，拳头、手肘、膝盖都发挥着它们独有的用处。两人动作停止的时候，江阳的优势已很明显地展现出来，江阳还在逼近，徐强强疯了似地扑过来，没有任何技巧。江阳给挨了个正着，可是，他却并没有退缩，紧跟着给了眼前人重重一拳。就得用这个——对付无可救药的混蛋们、思想肮脏的流氓们——就得用拳头来治理。

    徐强强给退到门后面，直喘粗气，一只手扶在腮帮下面，脸涨得通红。他还想继续上前追击，可来不及了。江阳身体猛地冲向他，把他压在墙角处，手臂抵着他的下巴，另一手紧紧地束缚着他的一只手。受到束缚的徐强强此时忍不住大喊起来，“快来个人！”

    没有人敢动。到此为止。“好——好。”徐强强不甘心的服输了。江阳松开手。徐强强转身走到教室一个座位坐下，抬头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在一排排的课桌前面，张萍萍就站在门边不远的地方望着他。见他也看见了她，她急忙躲开眼光，往陈月的座位走去。

    休息了一会儿，徐强强站起来，对身边的人挥挥手，“回去吧。”

    “好啦，都回去吧。”小俞磊也招招手。于是，他们从后门依次离开。

    教室里剩下三个人，两人站在江阳课桌旁边呆呆地望着他。刚刚的打斗，虽然属江阳优胜，却也不免受到些伤害，胳膊和脊背又酸又涨。他使劲把两只胳膊上下放松，拍拍大腿，一会仰起头，一会低下头。

    “没事吧，江阳？”陈月轻声问。

    “没事。”

    他们听出来他是在勉强。“再过一会就走。”江阳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等你休息好了再走不迟。”陈月马上说，“就算天黑也没关系，马路上有路灯，到了村子不行我们下车推。”

    江阳欣慰地面带微笑，立刻意识到一件奇怪的事，“张萍萍？”他抬头看着教室里还没有回家的女孩，问她，“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啊。”

    “等我干吗？”

    “问得什么话呢，那你怎么不问陈月等你干吗，当然等你一起回家啊。”

    “可我记得咱们不同路吧。”

    “你肯定吗？”

    他就她的疑问进行思索，突然想起来他曾拜访过她家村子，甚至在她家门前停留过一段时间。

    “想起来了，好像是同路。”

    由于天确实快黑了，江阳没有留太长时间。三人走出教室门，陈月和张萍萍锁上前后门。

    “你是怎么来的？”走下楼梯，穿过一楼大厅时，江阳问张萍萍。

    “自行车。”

    “哦？你也骑自行车上学？”

    “嗯。”

    是一辆粉色的崭新单车，看起来十分轻巧，在车头前设有车篮，她把书包放了进去。他们一同离开学校。

    第二天上午课间活动，陈月赶着尿急在卫生间里小便。忽地听见厕所外有两个人在谈论他，他马上听出来声音中有一个是邓礼香，和她对话的声音很陌生，听出是个女孩。他解完手推开门，两个谈论他的女孩出现在厕所外面。

    “嗨！你...”陈月走出来，客气地向邓礼香打招呼，却被她尖利地叫声打断。

    “陈月！”邓礼香喊道，两只眼睛焦虑而严肃地瞪着他，“看错你了！”她停了停，喘了口气，又继续喊道，“看错你了！”

    陈月没有提问，只是不解地看着她。很快，他得到了一句更使他惊讶地问话。

    “你干吗要喊人打徐强强？”邓礼香生气地问道。

    “我...”他刚吐出一个字眼，邓礼香立刻质问，“为什么要喊人打他？而且还打得那么重，手跟脚，还有腿都受伤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告诉我原因。”“对，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实在是太卑鄙了。”身旁的女孩跟上说。

    他诧异地说不出话，保持沉默，因为他真的感到莫名其妙。

    “说话啊？啊！”两个女孩见他不作声，变得更加愤怒，更加不耐烦。邓礼香那张脸已经气得通红，他从来没见过她现在这个模样，他看出来她是真的在生气，而且还伴有许些伤心。

    “我没有。”他小声地解释道。

    “没有？别撒谎了，徐强强亲自告诉我的，你这个爱撒谎的小坏虫。”邓礼香张嘴吃力地呼吸着，继续说道，“做错了事还不敢承认。”

    “我——真的没有。”

    “没有才怪！”邓礼香大声吼道，“坏蛋！爱伪装的大坏蛋！”她控制不住情绪，伸手举起拳头在陈月胸前锤了一下，然后哭着脸跑开了。她的同伴随后跑上去抱住她的肩膀安慰她。

    这一下敲击没有任何疼痛感，给他的感觉只是轻轻用手碰了下。可他的内心仍然像是给什么锋利的东西刺中。此后，他一直想方设法躲避她，无论是在上学放学路上还是在学校里的任何地方，每次与她的巧遇，他都心惊胆战，看到她在自己前面走路，便立刻站住，等她走远了，或是找另一条路绕开。下课的时候，除了去办公室或是上厕所，他尽量不出班级门。尽管和邓礼香的教室不在一个楼层，他仍然抱有侥幸，担心万一会碰上。在有的课间，同学们都把板凳搬到教室外的走廊上晒太阳，暖和身体。这时候，班级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江阳走来对他说：“出去晒晒太阳吧，老坐着好冷。”他委婉地拒绝道，“我想看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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