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接连不断啪啪落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见数以百计的巨大尸鳖从墓道中涌了出来,那洞口像猛然间开了闸门,尸鳖汇成一道黑色泉水,直接将通向背后的甬道堵死。看来砖墙上的墓道是与墓室相连接的。
我咽了口唾沫,来不及梳理情绪,拉着唐雨白向二叔那边奔去。二叔和三胖陷入了一场肉搏战,两人不施展任何拳脚,抱在一起互相撕咬对方,他们嘴里都是血,我一看这架势也是无语至极,赶紧拽了一把二叔,喊道:"别咬了,快跑!"
二叔汗流浃背,心中不服,忍着剧痛大喝道:"今天我就不信这个邪!这浑小子竟然敢咬我裤裆!"
我十分清楚二叔的为人,他要是和谁杠上,非得分个你死我活,此刻也劝他不住,便嘲讽道:"狗咬狗一嘴毛!"这下二叔听了很不顺耳,起身就要批评我,我忙指着汹涌而来的尸鳖,他回头一看,顿时语塞,面色刷白,惊恐道:"你他娘从哪招来的虫子!"不等我回答,他脚底像抹了油,对我们不管不顾,飞也似地朝甬道前方跑去。
蝎子见势直接双手提起唐教授,像背起一个麻袋般,往背后一甩,我也没空担忧老头身子骨能否受得了,也背起三胖,一刻不作停歇,甚至头都不敢回,脑子一片空白地向前狂奔。恍惚中,我记起前方是一道青铜门,把甬道切断,不留一丝缝隙,刹那间心中骇然,这次岂不是要死定了!但跑出去很远之后,始终没看到那扇青铜门,那青铜门竟然凭空消失了!难道我刚才在做梦?
三胖又在我肩上咬了一口,我痛得大骂,却不能丢下他不管,如果把他的生命置之度外的话,即使日后苟活,也肯定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跑了大概有五分钟的行程,甬道仍然不见有岔道,那巨大的尸鳖与我们逐渐缩短了距离,而我们也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在这通直的甬道中别无他路可寻,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跑。
没过多久我们几人气喘如牛,我甩了甩刘海上的汗珠,抬眼望向前面的路途,忽然感觉我们好像少了一个人,当下只是埋头苦跑,也没关注身边的人,现在仔细瞧瞧,原来是跑在最前头的二叔不知了去向。我虽然觉得奇怪,但眼看尸鳖就要追了上来,也不能停下,便咬牙迈步。
前面的唐雨白突然驻足,大喊一声,"前面没路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在这紧要关头最害怕听到坏消息,唐雨白的话对于极度虚脱的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噩耗。蝎子也不管老头的死活,耸了一下肩就把他给扔下来,冲到甬道前方,他刚惊恐万分地蹲下身,就震惊地大呼:"靠!完蛋了!这他娘什么鬼地方?"
一行人挤过去,一阵凉风袭来,全都吸了一口冷气。黑色的风拨乱了头发,汗液瞬间凉却,我们都感到了寒意。眼前的场景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在洞口的位置,有一条大约三十厘米的栈道,横向连通,下面是陡直的悬崖峭壁,我们头顶也是垂直的崖壁,只有穿过洞口的栈道可以横向移动。向下是暗潮涌动的黑色雾障,手电光根本探不到底,对面也是壁立千仞的悬崖,相对距离并不遥远,隐约可以看到对面似乎发出了细微的光亮。
我们爬在甬道口突出去的部位,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这才意识到,我们竟然处在一条巨大的山体裂缝中。凄惨的月光顺着裂缝流下来,潦草地勾勒了洞顶部分的崖壁,而我们处在的位置,月光照不到,所以眼前的事物也看不真切。裂缝中的风非常大,刮过岩墙猎猎作响,我们的衣服鼓成了气囊,风吹进了骨子里。对面与我们遥相呼应的崖壁上,似乎有一排整齐的褐色木门,那光亮便是从木门中发出的。
弥漫的雾障下可以听到叮咚的泉水声,下面应该是一条暗河,我忽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二叔会不会是跑得太急,没注意到甬道已经断了路,然后就成了自由落体运动。这么一想,二叔如果真是这种死法,可真是太悲催了。我正想多观察一下周边的情况,蝎子突然反手抓起手电筒,二话不说,就朝我砸过来。我大喊一声:"你要干嘛?"瞬间就听到背后啪的一声,原来是一只张着大敖的尸鳖趴在三胖脑袋上,我的脖子溅上了秽液,不由觉得恶心。
这只尸鳖给我们提了个醒,回头一看,那密密麻麻的尸鳖像一股黑色浊浪,这要把人丢在里面,保准连骨头都不剩。照现在尸鳖的流动速度,我们即使不被咬死,也会被千万只尸鳖给冲下去,而雾障遮掩下的暗河不知与洞口的垂直距离有多高,如果河中有暗礁之类的东西,我们掉下去很有可能给摔个粉碎。
我目光倾斜,试图寻找一些可以攀附的岩石,突然蝎子大喊道:"快脱衣服!"我一愣,蝎子难道放弃了?脱了衣服更方便尸鳖的撕咬?我不明就里,就见蝎子有些气急败坏地一把把我按倒在地,强行扒掉我的工装夹克,然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一罐zippo火油浇在了外套上,他用打火机一点,嗤嗤的火苗就窜了起来。我明白过来,蝎子想用火来遏制尸鳖的进攻,他反身一扔,燃烧的外套挡在了甬道口,那些尸鳖非常怕火,迅速撤来了一段距离。蝎子急道:"火很快就会熄灭,我们必须抓紧时间逃。"
"哪还有路?"我上身只剩一件短袖t恤,夜风寒彻透骨,我双臂抱胸瑟瑟发抖,心里暗骂蝎子,你他娘还真不把我当外人,放着自己的衣服不脱剥老子的外套干嘛。
"事到如今,只有顺着栈道走了。"蝎子瞟一眼那条不知延伸向何处的栈道,语气渐渐恢复了平静。
探头向下望去,雾障在惨惨阴风下涌动起伏,我打了一个牙站,心有余悸地对蝎子说:"我估计栈道宽度容不下你那双大脚。"
"不行!我恐高!"唐雨白缩在我们身后,双手捂住眼睛,跺着脚。
"女人就是麻烦,你他娘什么时候养这么多坏习惯!"我拉着唐雨白往洞口拖。
"这是天生的!"唐雨白甩着我的手愠怒道。
蝎子又好气又好笑,看了看唐雨白和教授,满脸都是不屑的表情,他也是十分郁闷,转而对我质问:"你从哪拐来的两个拖油瓶?我看把这俩战斗力为零的蠢货给扔下去得了,省得他娘的啰哩啰嗦。"
唐教授被冷风一吹,清醒了许多,他听了蝎子的话不由咋舌,"壮士此言差矣,依老夫之鉴,在呼应的崖壁之间必有路可循,试想对面微光扑溯,而我们所在洞口相望……"
"去你的!"蝎子非常厌倦老头的啰嗦,一脚把他踹开,沿狭窄的栈道探步出去,他将手电光照向涌动的浓雾中。
"哎?你这人还有没有素养!有没有半点道德心!恃强凌弱,横行无礼……"唐雨白一边搀扶教授,一边咒骂蝎子,我赶紧捂住了她的嘴,暗想,这蝎子可是亡命之徒,生性残忍,他本就看你们不顺眼,把他给逼急了,说不准真把你们给扔下山。唐雨白厌恶地打开我的手,横眉冷竖,"还让不让女人说话了!"
"我的姑奶奶,您就少说几句吧!蝎子可不跟你闹着玩,他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杀人放火的勾当没少干,你要把他给惹急眼了,搞不好给你来个先奸后杀。"我故意夸张其词,脸上做着浮夸的表情。
唐雨白白了我一眼,生着闷气,但她看得出蝎子性急,也就不再吭声。
蝎子从栈道回来,面色舒展了很多,他拍拍教授脑门,兴奋道:"没想到老头有两下子,隔栈道不远处还真有一索链桥,直搭向对崖的木门,天无绝人之路啊!"蝎子干笑两声,我们随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模糊中可以看到雾障的上缘处,两条手腕粗的铁链架在裂缝之间,中间搭起较长的木板,因为距离和光线的缘故,这座铁索桥只能看个大概轮廓。我不禁大喜,虽不知那木门后是何情况,但只要有光就足够了,若是有一个漂亮女子以热腾腾的饭菜来款待我们,那最好不过了。
一阵冷风把我拉回到现实中,现在不是痴心妄想的时候,我们得速速上了铁索桥。我想到突然消失的二叔,就问蝎子,"你说二叔会不会一下子没停住,冲到了悬崖下。"我甚至联想到燕子会如何的撕心裂肺,她本就生活在离异家庭,现在又失去家父,那种悲痛可想而知。冷风吹得我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缩起身子,蝎子久久没有回应,让我觉得很反常,往常一听到二叔有可能遇难,他肯定是拼死拼活冒着生命危险去搭救,但现在却出其的平静,让我很是怀疑他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转向蝎子,不经意发现他嘴角微微上扬,我顿时觉得很奇怪,蝎子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笑?可能是光线角度有问题,我把手电移向他,蝎子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表情十分的冷峻。也许是风太大,风声把我的话给掩盖了,所以他没听到。
蝎子回头望了一眼渐渐微弱的火光,就道:"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快上桥!"说着他双手抓住崖壁上突出的岩石,迈步走上了栈道,蝎子身体素质非常棒,平衡性也极好,轻轻松松就走到了铁索桥边。他得意地给我们打了个响指,意思是要我们跟过去。我顺了几口气,闭眼拍了拍胸脯,正要走向栈道,老头突然拽住我,对蝎子大喊:"壮士且慢!"但此话为时已晚,话音刚落,蝎子已经跳到了参差的木板上,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就见那座铁链桥从蝎子所在的位置断开,两条极粗的索链荡向了对面的崖壁,搭在中间的木板也纷纷坠落。我不由惊骇,但蝎子不愧是蝎子,他竟能牢牢抓住铁链悬在半空,脑袋撞在对面的岩壁上也不肯松手。
黑暗中蝎子的惨叫谩骂声不绝于耳,冰冷的回声在两座崖壁中跌跌撞撞回旋,我不禁为他捏了把冷汗。唐教授摇摇头道:"铁索桥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打,裂缝下有泉水鸣响,空气潮湿,如今铁链锈烂,定是不牢固,所以断不能冒然上桥。不想到你们年轻人太过冒失……"
唐雨白打断教授,指着吊着蝎子的那条索链,惊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望向蝎子,只见一个类似于人影的东西头朝下向他爬去,再仔细瞧瞧还真的是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人的手脚似乎有攀附能力,虽然爬姿极其扭曲,却能够在崖壁上来去自如。我们不免惊诧,我大叫不妙,举起手电筒就朝人影投掷过去,但始料未及的是,我的准头太差劲,手电筒竟然砸到了蝎子脑袋上,就听到蝎子一声惨叫,骂道:"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接着就做起了自由落体运动。
唐雨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嘴巴久未合拢,良久才楠楠道:"你杀了你的同伙!"她指着我的鼻子。
"是同伴!"我大喝一声,内心一片凄然,恼怒和自责一股脑地涌上来。我久久不能平静,十分地懊悔,这辈子因为我的小脑不够健全而谋害了两个健全的人,一个是因为我执铁饼而砸断腿的裁判,一个是朝夕为二叔挡枪子的蝎子。我心里祈祷,蝎子你要化作厉鬼可别来找我,我自知罪孽深重,但也是一片好心,谁知弄巧成拙,你大人有大量,我要能活着出去,肯定给你厚葬。唐雨白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别太自责了,现在火已经熄灭了,你就等着下去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