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这间他定了数天,可连一晚都未曾睡过的客房,愤怒和焦虑之后的疲倦,这才像滔天的怒潮一样,从骨髓里泛起,眨眼就淹没掉了他的整个心田。
就那么不顾形象的躺倒在地毯上,他终于长长的喘了一口气。长到这么大,也只有现在,他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做身心两疲。
此刻,几乎两天没休息,也没吃过一点东西的身体,在经过这么多翻的折腾之后,没有一处不难受、不酸痛的。同时,肩上被那黑黢黢的鞭子洞穿的伤口那里也又麻又痒,疼的非常厉害。
但是,身上这些的伤痛和不适若是比上此刻他心里的憋闷和烦恼来,却又显得是那么的无力和苍白。
因为就在刚才,在他顽固的坚持之下,被逼的没办法后,桑德的回答又给他原本就烦乱的心湖里抛下了那颗巨石。
卓玛是高原修行人眼中百年难得一遇的智慧女。
她之所以会被人这么不计后果的掳走,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甚至在短时间内,她也不会受到任何的损失和伤害。因为条件不具备。
当时他还没明白这个智慧女是什么意思,所以在桑德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焦躁的心还稍微的被安慰了一下。
可是随后,当他明白桑德口中的智慧女,实际上就是内地的那些传说里所谓的炉鼎之后,怒火便再一次的冲上了他的脑,是有深刻体会和认识的。
当初,很年轻就已经以虔诚的苦行和高深的佛学造诣名动高原的他,就是因为不愿意分心到类似的这类纷争去,所以才会自愿自发的来到摩尼寺这处于高原和内地交界的偏僻寺院,一晃就在这里相对平静的渡了四十年。
可是,命里注定的有些事是避不开的。这一点,就在那晚他看到五味寺那里出现的两道经天长虹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可他,还是没想到,这次涉足的程度,竟会有这么深。
隐隐的,他似乎现在就已经开始闻到了那浓的不能再浓的血腥!
车内忽然变得一片沉寂。
幸好没过多久,方远出声打破了这份令人憋闷的沉寂。
“上师,为什么刚才关于卓玛的那些调查中,没有他们搬到雅鲁藏布大峡谷那边,靠近阿里的附近后,那三年多时间的任何记载?”
“因为那片区域我们佛门没有涉足。”
“没有涉足?这是为什么?高原上还有你们密宗没有涉足的地区?”回过头来的方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原来法王昨晚真的是只是略有所获,我还以为刚才是法王自谦呢。”没想到他的期待,等来的竟是桑德这样的回答。
方远脸上再次浮现处淡淡的笑意:“那是上师对我的了解还不多的缘故。基本上,我这个人一向是实话实说的,既不会自谦也不会乱吹牛。接触的久了,大师自然会明白。”
桑德睁开眼睛,仔细的盯着方远看了半晌,这才认定他不像是在装糊涂,于是这才缓缓说道:“因为当初白麦迥乃和你们青教的创始人有过协议,当雄,阿里,以及那小姑娘他们最后搬去的那里地方里,其中有些地方,除非受到当地信徒的邀请,否则我佛门的僧众绝不能跑去那里建寺。所以她们一家人搬到那个地方以后的消息,昨天还不能马上查到。”
“白麦迥乃?莫非就是那位将密宗带入藏区的上师?”方远看到桑德点头之后,这才恍然:“哦,明白了。”
可他转念又一想:“不对啊桑德上师,我来摩尼镇出游之前,似乎看到过相关的资料。好像阿里,当雄这两个地方现在也有佛教寺院和出家人的吧!”
“那些大多是笨教寺院。”桑德显然不太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实际上,在高原,只要稍稍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现在的所谓笨教,也就是俗称的黑教,
大部分已经从仪轨以及服饰、甚至连经文和修行的方式上,都和佛教看不出有太大的区别了。
但是,其中还有那么一些例外。
而掳走卓玛的那人和他背后的乌梅家族,以及和乌梅家族齐名的其它两大家族,正是其中的代表。
严格一些说,现在也只有这些传承了数千年的古老家族和他们的信徒,才能称的上是真正的笨教中人。
“哦。”出乎桑德的预料,方远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只是哦了一声后,什么都不问了。
这一下,桑德心里又开始泛起了困惑的疑云,昨晚,面前这个青教的新法王,到底把他们青教历代法王的经验和智慧体悟了多少呢?
推敲了好一会后,他也索性闭上眼睛,放弃了。
车继续在越来越险峻的崇山峻岭之间飞驰,慢慢的开始进入了实质意义上的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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