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一群人围着铜镜在看。
见到廉尺和那些外门弟子对峙起来,所有人顿时为之讶然,本以为最多发生些冲突,毕竟此地虽能激发人心中的戾气,但终究只是考核的第三部分,并不算太难,心志坚定的都能挨得过去,哪里想到这些人为了进内门,居然什么都不顾了,然后就发展到一群人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撕破脸皮准备开打的地步了?
“卑鄙!”
便是那些助教,也极为看不惯这种行为,刚有人出声骂了句,立刻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共鸣,纷纷跟着出声附和,义愤填膺。
两名教习在一旁不语,面上却有些担忧,到现在为止,参加考核的弟子已经死亡七人,伤者无数,虽然比之千百年前登山考核时的情形并不算什么,但毕竟千年来都是采用擂台比斗的方式决定内门弟子名额归属的,几乎一直没有死伤,而现在的数据,已经破了千年来的纪录,实在是令人心惊。
陈珀负手而立,脸上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寒霜,缓缓摇头叹息,似乎是对这些人的行为很不满意,但他的眼神中却微不可察的多了一点轻松之意,心道:这毕竟是你自找的。
所有人都关注着那面铜镜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人注意到上使此时的表情,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面铜镜,指节处竟握得有些微微泛白,脸上满是紧张的神情,额头处甚至极其罕见地冒出了细汗——这对于一个修士来讲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此间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上使的境界,这至少说明他的修为是所有人之中最高的,而此时殿外阳光明媚,窗格里微风徐来,温度并不高,甚至恰到好处,天气也温柔得像是情人的手,令人舒坦令人愉悦,又怎么可能会在剑修身上出现流汗这种情况?
他虽然是坐着,但双腿绷得很紧,就好像随时准备着起身狂奔而去,手指捏了又松松了又捏,眼神时而紧张,时而阴沉,甚至不时有杀意透露出来,不过他总算还记得控制,并没有人察觉到殿内气息的微妙变化。
等看到廉尺大声斥责所有人的那一幕时,一群助教忍不住轻声叫好,两位教习还算矜持,但眼神里也明显流露出赞赏之意。
“白痴!”
“白痴!”
这个时候,空气中忽然有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众人愕然回头,却发现上使和陈珀面面相觑,上使皱眉道:“你为何出此言?”
陈珀微显尴尬道:“此人争一时之气,倒是发泄了出来,却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实属不智也……”语气中满是惋惜,看起来是很替廉尺不值,但他心里却分明在得意:没想到我居然高看了你?原来不过是一个莽夫而已……
陈珀轻声问道:“却不知上使何出此言?”
“关你屁事!”
上使不耐烦甩出两个字,眉头紧蹙,继续盯着铜镜看,心中骂道:这个混蛋,简直就是白痴加笨蛋!
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的眼中也微微有些赞赏,不过更多的却是紧张之意。
出于礼貌,陈珀并没有直视上使,待上使语出不逊之后,更是有些脸色郝然,于是转头看向铜镜中的情形,以缓解尴尬气氛,并没有发现上使身上的异样之处。
上使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腾地从椅子上起身,似乎是准备要出门而去,然而下一刻,他停住了脚步,目光微微有些呆滞地看着铜镜中的场景……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呆若木鸡,愣愣看着铜镜中那一头正在真实发生的事情,眼神震惊之极,包括陈珀,眼中也满是不信的神色,心中不停重复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
风起的那一刻,黄沙弥漫,长空滚滚过云,乌黑的云团像是从炮筒中发射出来似的,一团接着一团,在天空之上飞快穿梭,瞬间便遮天蔽日,将一片世界变成黯淡无光,少量的光线勉力从云峰间透射而下,经过未知的过滤后,也打上了浓重的灰暗底色,然后风刮得更加猛烈,烟尘滚滚,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在这片昏暗的天地里,愈发令人视线模糊起来。
对面那些人有极少数心生怯意,但更多的人还是眼神凶厉,偏偏就在他们神色越来越凶狠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廉尺出剑了!
他飞身而上,独自迎着漫天的黄沙和遍野的敌人,蕴含着极强爆发力的足底蹬在砂砾上的一瞬间,身子已飞射数丈,电光一闪,就好像真的是闪电划过天际一般,很突兀地便出现在那群人面前!
之后,又是电光一闪!
血光飞舞!哀嚎声起!
一只断臂冲天而起,掉落在地上,血液浸透了黄沙,伤口里和着灰尘,黑红色的粘黏一片,看起来恶心之极。
在断臂飞起的时候,廉尺已经飞身纵横在尚未反应过来的人群之中,手腕飞快翻动不止,脚下迅疾变换方位,在这暴雨欲来的天地之间,他比奔雷的速度还要快,就像是一团人形的刺眼闪耀的闪电!
所到处,血光飞溅,惨嚎不绝!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惊呆了。
没有人会想到,他竟然真的会以一己之力去挑战所有的外门弟子精英,而且是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将自己置身到人堆里来,将自身的安全系数降到最低,然后迅速化身为死神。
显然廉尺并不是这样认为的。看起来,似乎他是将自己置于险地,然而实际上,那些人纵然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了,纷纷拔剑和他厮杀,但毕竟是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打,总有些投鼠忌器的,缩手缩脚发挥不开,极少数人视野内完全是呈现一片血红,六亲不认似的只管向他劈砍,丝毫不顾及他人安危,但这正是廉尺想要的,他又哪里会放过这种机会!
只需要小小的一些推波助澜,自己人砍伤自己人的情况,立刻变得比比皆是,怒骂声、嘶吼声、哀嚎声响作一片,剑光、剑影、剑气汇作一团,实在难分你我,但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之下,廉尺却像是如鱼得水,身形灵活得令人难以想象,动作简单直接,却又狠厉异常,每次出手,必定是血光翻飞,断手飞起,然后就是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
场面一片混乱,在陡然间便已失控。
“杀了他杀了他!”
“我的手断了啊!”
“一起上!杀了他啊!”
“来吧……”回应是两个字,听着并不短促,也不急快,在夺目心寒的剑光交错中,那道身影依然是不徐不疾的的样子,就像是在闲庭信步,语气听上去实在是淡然得很:“我就在这里——”
能走到这一步,这些人绝对能算是僰山外门中的精英弟,甚至有许多人入门是比廉尺还要早的,但以多敌少,他们却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倒是有些束手束脚,一直到了这时,才有人悚然发现,似乎事情的发展与他们心中理所当然的想象有些偏离了。
廉尺就像是一台最纯粹的战争机器,以近乎冷酷甚至残酷的理智,漠然冷静地在人群中纵横驰骋,从不贪功,从不冒进,对时机的把握精确到了极点,出手必定合理,甚至有着很好的延续性,每个动作之间的衔接行云流水,上一个动作必然会对下一个动作有所帮助,无不做无用功,身形闪动间,硬是杀得一群外门精英哭爹喊娘,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昏暗的天地里,剑光闪耀出一大片,明灭的光线交错间,廉尺的身影快得几近模糊,背后是一片风雨欲来的黑云压城,却很突兀地显出一种高大来,但这并不能让他变成他人眼中明显的目标,因为他的速度很快,动作很有效,能在别人的反应里找出反应,然后逼迫出他想要的反应,再籍着这种反应去杀人,动态视力与强大心神算计的结合,哪里是这些人能够想象得到的。
所谓料敌先机,不外如是。
胡八道眼中闪过深深的惊惧之色,不声不响拔出长剑,从后方悄然而迅速地贴了上去,等到了近处,手腕翻转,亮光一闪,长剑瞬间递出,就像是一条狡猾的毒蛇一般,从廉尺身后一个很难发现即便是发现也很难闪避的角度骤然刺了过去,没有带起一丝风声,却迅疾得令人心惊,飞快地刺破空气,然后一刻不停地继续刺向廉尺的后心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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