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不过性质不一样。女人和男人历来都是从属关系。”宋昱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道,“我说你是我的女人,表示:你,就是我宋某人的私人物件。你就是,你就是我的一条裤衩……”
“裤衩?为什么是裤衩?那你是不是我的裤衩?”班鸠觉得这个比方古怪得紧。
“听我说完!”宋昱吼了一声,不满她的插嘴,趁着思路未断,赶紧接下去论证,“你方才说,我是你的男人,也没错。但并不表示我从属于你,而是指:我,宋昱,宋大官人,就是你的支配者,就是你的上司,你的神。你只许老老实实地跟着我,从心底里敬仰我,就算我打你罚你,你也甘之若饴,毫无怨言。还有还有,绝对不能去想别的男人,更别说红杏出墙……”
好复杂呀——班鸠对他的理论很不以为然,任你打一打倒无所谓,反正你也打不动我。但是为何不能想别的男人呢?难道连我爹也不能想念一下吗?听到最后一个词新鲜,忍不住又插嘴:“什么叫红杏出墙呀?”
“红杏出墙就是……就是……臭丫头你问这,是何用意?!”可能是昨晚睡眠不足的缘故,今天的宋昱脾气有些暴躁,“要不是我打不过你,哼哼!看我不……”
“嘻嘻,好啦好啦,什么时候你想打我我就给你打,不要不高兴嘛。我去给你拿水,大官人。”班鸠侧过身子,将宋昱揽到怀里,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起身去了。
——笔者有点担心以后重读上述这段对话的时候,会在恼羞之下产生尽数删除的冲动。诚然,面对属于自己的女人,男人都有那么点统治欲,自古如此(这故事说的本来就是古代)。古代,能否将自己麾下的女人管理得服服帖帖,是一个男人有没有出息的重要凭证,用当时的专业术语叫“yu女术”。可是我总觉得身为淫贼的宋昱对这种事还是应该从容洒脱一些,所谓过犹不及,你把这种原始心理表现得如此赤裸裸,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自然,凡事皆有因果。女将军班鸠毕竟与宋昱以前所采摘的各色女子都不太一样,除去身高、身份,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是第一个使淫贼处在被动状态下的女人——主动权的意外易手,令宋昱非常之不能适应,感到前所未有的窝囊。因此一心想把形式逆转过来,只是有些操之过急,方法也不大对头,反把自己搞得可怜兮兮的,坏了淫贼的光辉形象。
角色走入误区,这是作者最不想看到的情形。好在这种尴尬格局对故事的发展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至少,在宋昱找回大男人的感觉之前,绝不会产生离她而去的想法,这是出于一种不甘心——而这种不甘心恰好拯救了他即将经历的,生平第一次真爱。
有人说爱情是无缘无故的,那是因为这东西倘若追根揭底,难免有失浪漫。事实上,万事万物的形成都是有迹可寻的:一缕适时的微风,一片凑巧的落叶,一个无心却恰到好处的美丽回眸,便可能为一段旷世奇情播下种子,只等和风送暖、春雨延绵之日,便可破土发芽,绽放芬芳……你别以为我要暗示什么,虽然牛狂在杜鹃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挺身而出,展现了一个好男人应有的温柔,但若就此断定蛮牛与小鸟将来会有什么发展,那可就太聊斋了,比之“宋班配”还要不可信。
——可是……谁知道呢?世事无常。
那边厢,杜鹃在酒气熏然中体验着手腕上的冰凉与火辣,心里泛起暖意,不自觉脱口道:“牛大哥,你真好!”
牛狂憨憨一笑,直起身,仰头看天。天际此时正逐渐铺起成片的细碎鳞云,很是好看。牛人道:“天黑前会有一场大风雨。”
根据地理常识,邻近边关的荒道上,每三百里以内,必有供旅人落脚的茶亭酒肆,或关卡驿站,运气好的话拿不准还有村落镇集。因此,只要沿大河驱马疾行,当可在风雨到来之前找到遮蔽之所。于是,大家只得匆匆收拾,准备启程。
可就在这时,新的难题冒了出来——名马“忽雷驳”居然在这当口喝高了,鼻口喷气东倒西歪,不让人骑。这样一来,有效的交通工具只剩下一匹白马。牛狂不用骑马可以不计在内,但若是剩下的三人同骑一匹马,脚程难免受到影响。
况且杜鹃当场声明:“我才不跟他们俩骑一匹马呢!”
“要不然,你跟小昱一块儿骑白马,我可以跑着。”经过了先前的闹腾,班鸠总觉得好像有点对不起她,有心示好。
杜鹃哼了一声:“少来,你当我是什么呀?”
“何不干脆回龙王庙去?等那风雨过了再……”宋昱的主意刚说出口,忽想起庙里存有一些有伤大雅的东西,赶紧自我了断——“不妥不妥,还是赶路要紧,班将军的正事要紧。”
牛狂抓着“忽雷驳”的鬃毛,左右摇了摇它的头,自己也摇了摇头:“这家伙,想来是头一回喝酒。”转过头,见各位都看着他等他出主意。当下会意一笑,伸手解下“忽雷驳”身上的鹿皮鞍,跨到右肩上,一边道:“这样吧,杜鹃姑娘乘我。”
“啥?”三个人同叫。
牛狂仔细地将马鞍的皮带固定在腋窝下面,抬起头,见众位表情古怪,憨笑道:“不妨事,以往行军缺马,三五人都驮得。”
“你……你是说……让我骑在你的肩上?”杜鹃觉得这事似乎有悖常情。
“倘若不够舒坦,等那醉马酒醒了再换它来。”牛狂说着,半跪蹲下,拍了拍肩上的鞍,“先将就一下。”
“真的……真的可以吗?那我可真上了!”杜鹃毕竟年少,踌躇了一下,立即兴奋了起来——居然有人会心甘情愿给自己当马骑,世间妙事只怕无出于此,当下二话不说,上前踩着巨人曲起的膝盖,纵身一跃,坐上了这个天底下最宽的肩膀。
马鞍的座面有点像古船,在马背上是两端前后上翘,跨到牛狂的肩上就变成左右翘起。杜鹃采取古代女子习惯的侧鞍骑,因此到了肩上,身位反倒正了——正襟危坐,面向正前方,两只脚儿垂在巨人的右胸前,晃晃荡荡。
牛狂见她坐好,便拔地而起。小侠女惊得手忙脚乱:“妈呀,好高!”
“别担心,掉不下来。”
牛狂顿了一下,又道:“真的无须担心。你……你抱住我的眼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