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狂“哦”了一声,抖开布料,然后喃喃一串“身长七尺五寸,臀围四尺二,肩宽……”,却是凭记忆对宋昱的体型进行了一番精确测算,随即便道:“没问题,材料绰绰。”说着也不挪步,手起剪刀落,登时,那几根黄瓜般粗细的巨型指头竟作兰花舞,一时间飞针走线,便似其时天边披洒的万道红霞,叫人眼花缭乱。
班鸠几乎还来不及发出赞叹,大个子牛人已将整齐的一叠衣物捧到她面前,但见剪尺左右斜插于其腰侧,余布前后垂挂于其右肩,好似裁衣大神降世。再看他双手所呈:除了外袍,尚有纶巾、深衣、腰襦、护胫……足足七、八款,自是由内而外一应俱全,只听他说:“多出的九尺布料,本可做成披肩。就怕质地太软,拢不住大风。你看……”
“那就给我做件汗衫吧!嘻嘻。”班鸠急着给宋昱送去惊喜,冲牛大神仙嫣然一笑,便匆忙接过那叠衣物,蹦跳着奔进了客栈。
按写作惯例,此处我应当腾出一块地方,详细谈谈牛狂这个人物的出身背景,诸如他少年时曾有些什么际遇,拜了些什么高人学艺等等,因为他的几次强悍表现必定已经引起了读者的兴趣,正是另辟蹊径、广拓疆土、狂增文字容量的大好时机。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不大喜欢这个半路杀出的牛咬金,倒也合了宋昱深恐风头被抢的心理。或许正如前文提到的,笔者早已把宋昱当成了自己,喜怒哀乐为其左右,一时难以脱身。再说行文至此,标题不可改变,喧宾岂容夺主,管你再来几个牛人,终究不过是绿叶,且放一边吧。
班鸠进屋的时候,宋昱正矗立于窗前,一只手背在后腰,另一只手轻摇着一面不知自何处寻得的折扇,神色悠然。若非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倒也堪称玉树临风。见班鸠进来,宋昱含笑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回来了。”
班鸠急忙把衣服递到他面前:“给你。”
宋昱只撇了一眼,目光复转向窗外,淡淡应了句:“甚好。”
不仅班鸠,连我也吃了一惊——咱的淫贼大爷经此一劫,可别是大彻大悟了!?那这篇文章岂不是……幸好宋昱忽然跳了起来,丢开扇子,匆匆抢过女将手中的衣物,七手八脚地穿了起来,一边叫唤着:“好冷呀好冷呀,真他妈的冷死我啦!”(还好还好,故事还不至嘎然而止——笔者擦汗注)
时当盛夏,清晨并无寒露,淫贼的“天凉好个秋”也不能解作境由心生,想来是为了掩饰昨夜的尴尬。班鸠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穿衣服,全然不觉男人其时的鬼模样极端狼狈,丑得要死。
现在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得得得,外边传来马蹄声。班鸠皱起眉头,以为是白鹭黄鹂那两个女捕快追来了,赶紧跑到窗前察看。
来马二匹,来客四人,均为粗鲁大汉,个个袒胸露肚,无一不是一张凶恶嘴脸,只听当先一人厉声大喝:“抢劫啦!不怕死的快跑呀!”牛狂从一侧的茅房里探出大头,问:“什么?”喊话那人应了声“没什么”,当即大手一挥,厉声又喝:“兄弟们,撤!”
——这牛狂也真是,我说他干嘛长那么大块头?有这惊世骇俗的人物杵在队伍里,只怕什么冲突戏都要被扼杀于襁褓。再者,写武人的小说不能缺少打架斗殴的场面,前边已经风平浪静了好长时间了,是到加点儿料的时候了。可是倘若这会儿咱找个理由把牛大神仙支走,必定会显得我这作者不够厚道。真是为难呀!另起一段。
前文的什么“来马二匹、来客四人”使得那附近的文字朝古白话的方向靠拢,简捷是简捷了,终究少了些画面感,且容易导致文章风格的偏离。所以有必要重新描述一下。班鸠听到马蹄声跑去窗口看到的画面是这样:四个恶霸摸样的男人骑着两匹马进入了客栈的小院。刚才说了,有个“当先一人”要喊话——既然是四个人分骑两匹马,怎么个当先呢?那是因为,其中一匹马骑了三个人。
当先的人想必是老大,骑的马自然膘肥体壮,另外三个人或许是喽罗,只不过受苦的却是他们跨下的那匹瘦马了。那老大的厉声吆喝招来了牛狂从茅房里的惊鸿一探头,自然不敢造次,叫叫囔囔地喊撤。可这时牛狂却不依了,沉声道:“都站住。”
四个人面面相觑,一时哑口无言,随后脸色都有些发白,均想:流年不利,祸不单行。
2005-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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