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异闻录——蚀:第十三节放浪形骸的武家之子 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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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缺失银月,却比满月之夜还要明亮的夜晚,天上,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繁星;山下,是熙熙攘攘摘不尽的灯笼。
柳生家的聚会,一如既往的枯燥乏味,祖父十年如一日的刻板老脸,就是它最好的代名词。精心烹制的清淡料理,从来不合柳生宗莲的胃口;千篇一律的灯谜,也早已让他厌倦。
所以,自从十二岁开始,看似乖巧的柳生宗莲就想尽借口在这一天翘家。
当然,今天,又多了一个比往年更加重要的理由,趁着没人注意,在两天前,他偷偷将邀请白川清雅一同逛庙会的信件,塞进了鞋柜里,并且,又在昨天的晚自习后,如愿得到她的亲口应承。
一定,会是一个很美妙的夜晚,和心中属意的佳人共度良宵,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向他告白。
没有刻意约定汇合的地点,只是草草大致沿着地图上神社的鸟居画了个圈。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搜寻出她的身影,自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别样趣味。
柳生宗莲,由衷为自己丰富的浪漫细胞而暗自窃喜。
可是,从庙会的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回到这头,都没能找到她。
是因为临行前喝的一小杯壮胆酒?不,明明视线还是如此清晰。
清雅,你究竟在哪里?
我们不是应该在戏台下偶遇,继而被优姬缠上,从约好的两人幽会变为尴尬的三人行。
接着,我会因为坏心眼的你所递上的酒心巧克力而醉意上涌,一根筋地冲上戏台,明知即将沦为本届庙会最大的笑点,也毫不顾忌,只为搏你嫣然一笑?
为什么,一切都没有按照预定的发生,为什么?
“因为,这只是个梦啊,我的小男孩!”巧笑嫣然的白川清雅,披着深红色的振袖,在不存在在夏日的漫天樱花下,如是对柳生宗莲说着,“止步如此的你,将永远追不上我的脚步。,梦,该醒了,优姬,还有大家,都在等着你呢,可别让他们等急了。”
纤细的手指在柳生宗莲的眉心轻轻点了点,磅礴的巨力,将犹自挣扎的他,一把推出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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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火焰,冰霜,狂岚,都破不开具足上蔓烧的黑炎;箭矢,太刀,投枪,薙刀,全撕不裂无懈可击的铠甲,漫长而毫无进展的消耗战,让围攻影武士的所有人都看不到终点的曙光。
直到,肆虐的影武士,突然安静了下来。
伴着咔哒咔哒的细密响声,裂缝从眉心开始,执着地向四周蔓延。
破壳而出的柳生宗莲,温柔缱绻地向着前方伸出右手,好似,在努力挽留着什么。
眼眸中的迷离再多,也终将依依不舍地散尽,柳生宗莲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甘地直面现实,“优姬,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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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来了!”
相同的话语,迥异的心情,苦涩的柳生宗莲和兴奋的优格尔,凝望的也不是同一事物。
无人驾驶的金黄色天之马车,拉着晶莹剔透的车厢,被即将破碎的梦境所招引,自穹,准确地说,我也没法给出答案。”瘦骨嶙峋的躯体随着意志的回归上多了点生气,苍白的两颊上也涌上些许红晕,可柳生宗莲,还是虚弱得好似一阵风便能吹倒,经不起任何波澜。
“你!”
“阳太郎,住手!你那时候不也是这样,一旦梦境破碎,梦境主人的相关记忆,也会一同被消除大半。”不仅是坚决拦在兄长身前的优姬,这一次,连优格尔也出手将他击向柳生宗莲的拳头扣下,“你说,是吧。”
“是这样没错,我很抱歉。”柳生宗莲的话语很是诚恳,枯瘦的面孔上也看不出一丝破绽,“关于十年前的事件,我倒是有些信息能够透露给几位。”
“你说的是爸爸妈妈去世的那件事!真的是你们柳生家捣的鬼?”谈及父母的死因,连优格尔也按压不住冲动的阳太郎,只能放任他上前和柳生兄妹对峙。
“没错,伯父伯母的逝世,的确和那天在柳生家举办的仪式有关。”柳生宗莲坦然答道,同时也捂住胸口,眉角闪过一丝沉痛,“我和优姬的亲生父母,同样也在事件中不幸罹难,所以,我的悲痛绝对不会比你少上一分。因为年幼的缘故,我和优姬都没有亲自到场,但可以确信的一点,是仪式内容和人格面具有关,我的力量,就是在那一天觉醒的,祖父曾经在不经意间透露过,我是唯一的实验成功体,不过现在看来,这或许只能当做个笑话。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我……你……”柳生宗莲话语中的信息太过于冲击性,让阳太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兄长他累了,诸位,今天就先到此为止,请回吧。”随着优姬的话语,樱花树下的阴影里跃出两个浑身漆黑的蒙面侍者,将虚弱的柳生宗莲抬上早已准备好的轮椅,“优格尔前辈,报酬,我一定会按时交付。”
………………
“优,你怎么看?”看着优姬一行渐行渐远,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的阳太郎,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十指纠结地交织在胸前,优格尔的语气将信将疑:“我也不敢确定,不过,他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全盘接受为好。”
“为何?七八年交往下来,我记忆里正常状态下的柳生宗莲,应该是很有信用的一个人。”阳太郎此时倒是一反常态,为柳生宗莲说起好话。
“没什么依据,要么就是他是真的没说假话,要么就是城府深到我也看不透。硬要给个依据,只能说是侦探的直觉吧。”故作深沉的优格尔,抽动着嘴角闪现出几分难得的尴尬,强词夺理道:“直觉对于侦探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不要小瞧侦探的直觉!“
“好了好了,亲爱的大侦探福尔摩斯,我也没说不信不是。回去之后,还是交给姐姐定夺吧。”阳太郎不置可否地将话题搁置一旁,“对了,优你刚刚取回的,是哪个时间段的记忆?”
“是六岁到七岁,具体的,还需要好好整理一番。”满脑子都是年幼时的青涩往事,优格尔脸上的表情愈发丰富多彩,“都说了多少遍,你不是我的华生,我也不是福尔摩斯,硬要打比方,请用明智小五郎!”
“是是是……我才不会和六七岁的小弟弟计较。”阳太郎跳脱地拍着优格尔的肩膀,或是因为和旧友重归于好,或是由于父母死因的调查工作有连新的进展,总之,他的心情骤然开朗不少,“小栗子,待会想吃什么,尽管开口,我请客,权当是为你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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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人回归的短暂骚动过后,晨曦下的柳生家祖宅重归寂静。
“那么,兄长,我就先行告退了。”优姬掩好窗扉,欠身退出房间。
“恩,你们也退下吧,代我向祖父他老人家问安,就说一切安好。”对着身后空无一人的阴影,柳生宗莲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
一声应诺过后,空荡荡的房间里,再无人打扰,终于只剩下卧病轮椅上的少年一人。
长吁了口气,他弯下腰,取出轮椅夹层的包裹中,物归原主的两本日记,目光陡然凝练。
“如果将充满艺术感的语言比作一顶华美的皇冠,那么精心编造的谎言,无疑是其上最为瑰丽的宝石之一。”柳生宗莲的手指虚叩着轮椅的扶手,锐气十足的低语,激昂到近乎咆哮,和前一刻的虚弱判若两人,“彻头彻尾的虚假,还是真假参半的迷雾?都不足够准确,面对能靠着蛛丝马迹推导出泰半事实,杏子姐那样的聪明人,我可没有资格妄自尊大,九真一假的消息,估计也只能糊弄上她一段不长的日子。足够拖延到计划完全展开就好,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是神,也不能阻止我达成愿望。
柳生宗莲的指尖蘸着樱花浸泡的茶水,轻抚过日记本最后空白的纸张,氤氲的水汽渐渐磨去浅表的掩饰,显露出其下暗藏的真正信息——想要得到答案,就追寻着足迹赶上来吧,我的小男孩,“谁说,你没有爱过我呢……清雅,等着我,一定会做到的,亲手将真正的你,从祂的手中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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