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远处传来贺奇的叫喊:“不知道怎么办,就看着老兵干,注意了,又轮到咱们了”。老魏头尖啸的铜哨声带着节奏再次吹响...贺奇心里充满着各种感激,对天尊的,对教官的,对父母的,甚至兵工厂工人的——目前为止,因为东岸优质火炮枪械的火力压制,他们还暂时没有造成伤亡。此刻的他多么希望有个排长铜哨...贺奇站在一班右首,全身站直,浑然不顾对面抛射来箭矢,又是骂,又是喊:“听——指——挥!停!我嘈,罗佩,你这个鸟人!”魏德万的铜哨响起了,连续不断的的射击声吞没了他的叫喊,贺奇没时间再呵斥刚才没等命令就率先开枪的几个混球,随队退回后排装填,罗佩幸福的看着他:“哈哈哈哈哈,我确信自己刚才端掉了一个将军,一个鞑靼人。他的眼珠子都从后脑勺飞了出去,相信我...”魏德万的哨声又催着一班的人上去了,贺奇在祈祷,这次别又给他捅篓子。特别是中间那几个不十分熟练的,叫什么来着?白舍娃,白明翰,还有田自新,年轻,幼稚。贺奇突然笑了,自己也并不多大...
茅德胜对步炮协同很看重,这次凑齐了24门火炮开路,尽管如此,在龙旭看来,打的依然显得很拘谨,‘黑八旗和挺身队太靠前了,排枪又没有配合上火炮的节奏...’正寻思着,挺身队和黑八旗已经接敌,清军的炮子也密集猛烈起来,东岸军战线前列爆开浓厚的白烟,传来一片惨叫,黑八旗显然是清军的重点打击目标,在那里铁弹犁出十数条血路,打碎的肢体盔甲四散,清军也开始发起了反冲锋...魏德万看着指挥旗传来的信号,再次吹响齐射的哨令,然后大吼:“大炮不能上刺刀,解决战斗还都得靠咱们”,随即拔出41年式铳剑,高高举起,“上刺刀!......冲锋~”。
奔跑着的白舍娃眼角余光中见到刚才还在身边的赵大磊倒了下去,似乎被跟箭矢扎中右胸,后面一名正在补上的士兵差点被绊倒,顾不了这么多了......
老魏打空了燧发手枪,嘴里不干不净的嚷道:“该死,鞑靼人没有逃跑,我嘈...”话音未落,对面羊马墙的火枪也一轮齐射过来,顿时又打到几个,前方狗斗的士卒无论敌我躺倒一片。
贺奇在冲过一道堑壕时注意到,榆圆‘义军’阵列中的灰色人群首先开始出现混乱,继而是杜冲的这帮子假黄衣贼...然后传过来哪个龟孙子悲怆的嘶吼:“东岸军撤了,兄弟们退啊...”一排长裴礼急的在骂人,张江的三排最靠近右翼的‘义军’同僚,也在后撤的人浪冲击下溃散了阵型...
“我嘈!”贺奇不禁骂出声,跟着撤?转过身要再翻过身后的这道堑沟,背上怕是要吃枪子和箭矢,他们有些绝望,黑大个们还在缠斗,老魏头吼着:“都翻进去,想活命的都翻沟里去!”,黑八旗壮丁听得见也不管不顾了,双手将长矛往前一伸,也不理捅没捅着,翻滚着进了身后的堑沟之中...
茅德胜目露凶光:“扶不起的阿斗,一滩烂泥!开炮!”,正当清军的反冲锋初见成效时,东岸火炮再次发出雷霆轰鸣,战线上泛起一道道白烟,逐渐连接成厚厚的烟墙,葡萄弹、链弹、凌空爆炸的开花弹如暴风般掠过大地,黑叔叔们穿着板甲在壕沟团作一堆,像极了犰狳,倒是躲过了失准的开花弹的散射,103连的倒霉蛋却是没能逃过一劫,被铁钉小铅球打的哭爹喊娘。高伙生和伊嘎合力顶着一个不知哪来的车轱辘发出狂笑,是庆幸生存还是嘲笑死亡,谁也不知道...绿营兵踩着尸体,仍在跨过弹坑蜂涌而来。
白舍娃看着贺奇,眼中闪出一丝遗憾,但又透出坚毅,“就在今天了?!”贺奇咬咬牙:“我今天杀了4个,够本了,待会靠的就是个狠劲,千万别让那些混球看出你害怕!”
“鞑子炮灰还在涌上来...”龙旭放下望远镜,对着茅德胜说道,“那就继续!”茅德胜咬牙切齿的,双拳紧握,他在懊恼仆从军的不争气,当初为了能“扩大战果”,没有听从莫茗整编远东挺身队的建议,这一仗将弊端尽显,“把进击连1放出去,掷弹兵,还有预备队都不要可惜了,前面再挺一轮我看就够了。”
爆响的枪声又连成一片,稳住阵脚的张江部,还有黑八旗左翼的104连和预备队同时开火了...对面战线的人墙眨眼间整齐的成排扑倒,然后又是24门火炮齐发,‘义军’们再次被进击连裹挟着往前冲,东岸炮火向清军阵地延伸着,新一轮的炮击使得清军反冲锋的线列看起来杂乱无章的堆挤在一团。堑沟并不深,作用只是阻止步兵的突击,战士各个缩着身子,手里上了军刺的长火枪犹自入钢铁丛林一般挺立着。魏德万抬起头,吼道:“看样子差不多了,还能动弹的都给我准备了...”刚才的炮击中他也没闲着,草草装填好了手枪,裴礼的人不愧是一排的,率先从沟里翻出,随着裴礼发出的枪响,轮到刚才蜷缩一团的东岸军反击了。掷弹兵总算是增援上来了,毕竟这些形同链球的手掷炸弹分量可不算轻。高伙生看着天上呼啸飞过的大铁丸子,祈祷着这些炸弹能被抛的靠谱些,也不要提前在自己头顶爆炸。进击连方向响起了冲锋的军号,老魏头叼着的铜哨也跟着吹响了!东岸军全线发出怒吼“冲啊!....”
右翼的张江部和预备队的排枪将人往黑八旗那里赶,这些可怜的人,面对着八旗新军的长矛似乎也是死路一条,高伙生和伊嘎都把枪不知丢哪了,随手拾起的绣春刀、顺刀都砍折了几把,伊嘎张着大嘴嗷嗷地喊着不知其意的单词,高伙生一边狗斗一边叫骂:“根子,闭上你的鸟嘴吧,...哎哟,你姥姥的,扎,你往这扎...”地上一名中了枪的清兵,捂着流出的肠子,无力的用手上的矛往高伙生腿上扎,高伙生眼里泛着不屑,“给你个龟孙一个痛快吧...”手起刀落...罗佩面前是无数奔跑逃命的背影,他驻足而立,从容的装填、射击,装填、射击,除了因为军刺挑的不知去向,他更享受这种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感觉,不,他不懂这些文绉绉,仅仅是‘爷想谁死就谁死!’
经过超过4小时的激战,在24门火炮的轰击下,李率泰部全线溃散,章丘城墙迎敌位置更是被完全摧毁。在付出3000余人的死伤后,茅德胜又一次夺回了章丘。是役,103连阵亡人数达到22人,轻重伤过半。其中裴礼部损失最为严重。以敢战获表彰。但张江部决定性的排枪射击,缓解了正面接敌的二排全体的压力,受到嘉奖。魏德万部冒进陷阵,幸机智果断,未造成重大损失,令反省...(未完待续)
注1:东岸军在远东的所谓进击连,实际上就是“惩戒营”,主要是军中犯了罪的军人(含挺身队)和刚归降的战俘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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