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哼声铿然如击金石,白光去势却慢。饶是如此,以袁福通那等凶狠暴烈之人,这一棍竟不敢使足。这北海反王小指微抬,棍势稍高一线,自直而横正擦着那人发髻过去。砰的一声打碎了束发紫金冠,那人长发便披散下来,身形却仍直立不动。袁福通脚下神速,棍势未息,身形已落到对面屋宇之上。喀拉拉踩碎了一大片屋瓦。
那白猿提纵之术何其了得,更兼乃是天性。四大将跟他都交过手,虽只片时,已知他身形神出鬼没。纵或一击不中,却也绝不至下盘重浊踩碎屋瓦。单这一下,就均猜知袁福通那一招里已吃了不小的亏。张山在此间,是以四将起初并不以袁福通为意,但此刻全已悚然动容。一起转头望去。只见那大汉卓然而立,单手紫金荡魔杵虚点于地。一头长发直披散下来。他鼻子又大,站在那里凛然如雄狮一般。当真功架非凡,气凝如山。四将暗暗喝彩,不知这是哪一路的高手。
袁福通倒提大棍,身形缓缓俯下,唇边獠牙暴绽,胸腹间大吸大呼,嘶嘶低啸不止。白眉之下一双赤睛紧紧锁住那人。他生性强悍,遇强愈强是出名的。众人见他起手之势,已知他再出手时必是威猛难当,不禁暗地里各自凝神戒备,一片寂静之中,只听那白猿缓缓道:“这位兄台眼熟的很。……北海冀州苏侯座下?”
那大汉心中凛然。北伯侯崇侯虎、北海七十二路反王袁福通向称北海朝野双雄,果然声名绝非幸致。他本人自幼蒙异人传授,多年来深藏不露,武功道术均精纯深厚,自忖在北海已可与双雄分一杯羹。然而一日一夜之间亲眼见得崇侯虎、袁福通手段,才知这二人今朝地位决非仅凭武功道术所能成就。崇侯虎外貌粗莽而心计极深,毕竟身为四大诸侯之一,却也罢了。袁福通人人说他好勇斗狠,但自己不过数年前跟从冀州侯苏护与他朝过一次相,姓名都未通得,却就被这猴子一直记到今日不忘。单只这份记性已足令人惊骇。适才跟他狭路相逢,各自过了一招。他的双窍之气虽令袁福通知难而退,但袁福通棍扫紫金冠,棍风却已震得他头骨剧痛欲裂,以至片刻间竟不敢移动。那一招双方均各险到极处。但他拿准袁福通身为七十二路反王之首,必不敢与他性命相搏。岂料袁福通虽然地位崇高,却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若不是周围环伺的皆是敌非友,袁福通真敢跟他换这玉石俱焚的一招。那大汉此刻已知自出八宝云光洞以来未免小觑天下英雄,当下正容道:“不敢当。在下北海散人,姓郑,单名一个伦字。在冀州苏侯座下做一名小小军官,押粮运草。”
袁福通道:“冀州苏护近年来风生水起,听说手下尽有些了得的人。袁某在北海颇闻他声名,还诧异他何以至此,原来有老兄这样的人辅佐。那就难怪。只是苏护素有贤名,老兄这等本事,在他座下竟不能重用。这个人未免有名无实。老兄,你过来。北海七十二路反王,我许你一人之下。”
郑伦道:“蒙阁下错爱。实不敢当。但我师父算过我先天命格,只值一条金带,。禄位过高,未免祸福相生,乐极生悲。师门严命,郑伦不敢违背。”
袁福通摇头道:“这句不好,是推搪。袁某的脾气秉性,九州都有耳闻,生就的死缠乱打。你既不归顺于我,今夜里你横生枝节,这事就不易了却。不怕你是动不得的人,袁福通有一说一,料来你还撑不过我。何况你一路而来逢人便打,手下无三合之将,再了得的人也接不住你这窍中阴阳先天二气。我北海的人暂且不提。五城兵马司张将军只怕也不会跟你善罢甘休。你这门术法虽然了得,总不能纵横无敌。”
三山关四将听到这里,一齐望向总兵大人。却只见张山手拈柴刀,沉吟不语。郑伦之前虽已栖身冀州座下,却是默默无闻的人,谁也不知他来龙去脉。但这一夜他骤然出手,无论北海诸反王还是五城兵马司将佐无人能敌,倘若轻轻放却,郑伦之名不数日便将传遍天下。五城兵马司邓九公是张山恩师,于情于理,张山均不能袖手不管。但袁福通话已摆明,倘若张山出手,那便是两人夹攻以二对一得格局。休说袁、张二人势同水火,就是单与妖族联手一节,已是王朝军将里的禁忌。众人都料他不会轻易表态。果然张山对这一节竟似充耳不闻,向黄门楼上抱刀一揖,朗声道:“黄门此刻是哪一位将军掌总,张山有话禀明当面。”
门楼上一声低哼,随即一声咳嗽。一人道:“不敢当。末将黄明随侍本府武成王夫人在此。夫人的意旨,也便是末将的意思。”
张山道:“既然黄将军在,好得很。黄将军你是王朝智将,最讲大节。张山何尝不知武成王府数百年龙盘虎踞之地,纵有天大般豪胆,又何敢冒犯万一。但此刻闯入尊府那人身上干系实大。黄兄或者不知,今夜北海反王袁福通联手东陆羽帅羽破霄两大高手暗入王都,不惜甘冒奇险,就全是为了此刻躲在尊府中那人。张山不敢说今夜斗胆要闯一闯黄门。但黄门何等所在,那人纵然了得,料想也决难逃脱将军掌底。只要将军将那人移交末将,来日从敝师邓九公之下,我等自当望门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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