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杰故意说:还没呢。咋,你是叫我去你家吃饭的?”
秋水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吱唔着:“菊花,菊花她还没做呢。我是来,是来看看你的。”
牛杰撸了撸袖子:“看吧,想看哪儿就看哪儿。秋水,别害怕,我回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种地了,回家跟菊花汇报去吧,你把窑厂管理好了,就永远属于你们两口子。要是管不好那就难说了。”
“啊!”秋水紧张的看着牛杰。牛杰嘿嘿一笑:“别紧张,我在外面就是混不出吃的来了,我回家种地养活自己,不会跟你们挣的。放心。”
秋水没想到牛杰会一语中的,有些难堪的说:“姐夫,你看你说什么呢,我,我这不是听说你回来了,就是……”
牛杰看见一个抗着镐头走过来的老头,高兴的说:“可逮着个扛镐头。大爷,让我替您干会儿活。”
老头惊喜的看着牛杰:“牛杰,跟你爹一样,好干得是个农活。这么多年不干了,还会啊。”
“会,到是么时候也忘不了这从祖宗那里传下来的活计。”秋水看着牛杰甩开膀子刨地的样子,咧了咧嘴,悄没声息的走开了。
老牛做好了饭,不见儿子回来,就出门找他。看见儿子在山坡上光着棒子刨地的样子,心里一热,手也痒痒了。他回家找出已经生了锈的镐头,心急如焚的往外走。突然想起儿子还没吃饭,就回来把饭盛桶里送到儿子跟前:“杰子,先吃饭,空肚子这么干可不行。”
老头见了嘻嘻笑着:“瞧你们这爷俩,在城里享福还不好,偏偏跑我这里来受累。牛大哥,你看看你,都不是以前那个粗腿大棒的老牛了,到了城里跟个退休干部似的。”
老牛朝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唉!天生的种地命,离开了土地心里空落落的,看见地就亲,看见土就想啃一口。老哥哥,今天这块地交给我了,我一定给你翻好了,帮你把麦子种上。”
老头嘿嘿笑着:“就你的活我还不放心。咱全村没有第二个比你能干的。老哥哥,城里的饭吃多了,劲也少了吧。”
老头听见老牛呼哧呼哧的喘粗气,有些看不过眼了。
牛杰吃着父亲给送过来的饭,心里暖暖的,好像又回到了过去收秋时的情景。不过,眼下农民好想不用那么费劲的切地瓜干了,他们都把地瓜收到城里卖钱了。现在的地瓜可金贵的很,城里人爱吃靠地瓜,他们卖现成的鲜地瓜又省事又赚钱。只是再也不见那漫山遍野的地瓜干像雪片一样把山坡给盖严了。
那时候,秋心没少被切地瓜的铡刀割破手。他们家住的近,地也挨得近,看见秋心捂住手,牛杰就知道她又被刀切手了。他的裤兜里给她预备着酒精棉,那时候可没有创可贴。
她虽然心疼秋心,可是他又盼秋心割破手,那样他可以借给秋心包手的机会蹭她们家的饭吃。牛嫂打骂都不管用,扯着耳朵也扯不走,好像他本来就是秋家的人似地。
秋心娘做的饭就是比自己母亲做的好吃。牛杰回味着那时候的饭菜,无非是绿豆稀饭,葱花油饼,为什么就吃的那么香。
牛杰记得每回都是秋心给自己盛饭,秋嫂给自己递油饼,淘气的秋果就过来往外夺:“不许吃我们家的,你又没给我们家干活。”
经她这一躲,牛杰好像吃的更来劲了。看见秋果气哭了,他会乐的又蹦又跳的……
这姐俩啊,从小就不一样,为什么自己既喜欢温柔可人的秋心,又喜欢调皮急躁的秋果呢?是自己用情不专还是贪欲太强?
牛杰自我检讨着,自己的自私给秋家姐妹带来的灾难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想起自己的愧疚,牛杰吃在嘴里的饭咽不下去了。他从父亲手里夺过镐头:“爹,你去吃吧。”
老牛很自然的答应后,爷俩忽然想起他们回到久违的土地上,连称呼也自然而然的改回来了。这爹娘的称呼是属于这里的庄稼人的,进了城的牛嫂嫌这称呼太土,硬逼着牛杰改叫爸妈了。可是,今天牛杰很自然的又叫上了爹,老牛也很自然的答应着。爷俩相视一笑。
牛家爷俩的反常之举很快就在小葛庄给传开了,来老牛家做客的人越来越多。老牛奇怪的问:“杰子,他们怎么对咱爷俩这么好奇啊。”
牛杰叹口气:“能不好奇吗,一个大款,突然回家种地,他们不奇怪才怪呢。爹,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静。”
老牛闷声不响的坐到门槛上,看着儿子的脸:“你嫌弃你爹了。”
牛杰从床上坐起来:“没有,我只是怕你累坏了,让你回家休息休息。”
老牛瓮声瓮气的说:“这里才是我的家。进了这个家,我的心才踏实。杰子,跟你说实话吧,城里的房子再好再大也没有咱这个家住着舒服。你要是真想在这里过,我回去商议商议你娘,让她跟我们一起回来。”
牛杰摇摇头:“我妈本来就喜欢城市生活,你现在让她回来等于杀了她。爹,你回去陪我妈去吧,秋心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老牛看了牛杰一眼:“不,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牛杰拧进眉头:“爹,你不会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活到一百岁在我眼里也是个小孩。”老牛的话让牛杰吃惊非小,平时看上去粗粗拉拉的老父亲,内心竟然是如此的精细,他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