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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江湖宅女记:第七二十七章(2/2)


    照这样下去,还没找到杜杜鸟,我就先把自己给吓死了。

    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试探着朝前迈出一步,右脚尚未落地,就在这一刹那间,我感觉一股杀气,一股非常强大的杀气。静谧的殿内忽然,响起无数个细微的响声,暗器摩擦空气的声音,这股细小的声音汇成一股巨大的声音,恍若交响乐般一齐向我奔涌过来。

    是一种本能,害怕,抑或求生的本能,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拔出裁云刀,挥舞成一团团电光般护住周身,耳听一阵阵“叮铃”“叮铃铃”的轻响,暗器纷纷落地。

    空气中有一会短暂的安静。

    然后,我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个东西正在缓缓地向我逼近,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可以肯定,那是一柄利器,锋利无比,寒气逼人。

    这柄利器来得极慢,然而,那股寒气却极其犀利,仿佛已经切开了我的肌肤,自我的血液一点点传输进去。

    蓦然,一声尖锐破鸣声撕裂了室内的宁静,杀气骤然暴涨,酷烈倔强,且无比迅捷。我不及思考判断,仅仅凭着直觉反手挥出一刀,然后,感到手臂微微发麻,只听一声清脆的利器断裂声,有什么东西斜飞出去,铿然撞在右手边的第三尊佛像上,溅出几缕美丽的火花。

    借着火花闪烁的瞬间,一道黑影在左边的人像之后疾闪不见了。

    我连忙叫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引我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回答我的是无数暗器,密集如飞蝗蜂拥而至,如雨似霰。我挥刀挡掉暗器,认准最近的一尊佛像跃上去,藏身在其背后——既然你要玩躲猫猫,我就陪你玩吧。

    佛殿重新陷入了死寂一般的静谧。

    我屏息聚神,凝听室内的声响,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握着裁云刀柄,依稀感觉掌心里沁出了丝丝汗珠。

    如此过了片刻,空气中忽然飘起一缕淡淡的异香。

    我刚吸了一小口,便觉得微微头晕,心知不妙,急忙闭住呼吸,暗自运起艳少昔日传授的内功心法,一边在心底大骂对手太歹毒,招招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也不知道容疏狂究竟得罪了谁,这么多人想要她的命。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的佛像后面有了极轻微的声响,一个黑影走了出来。

    我认准他迅疾飞扑出去,对着他奋力挥出一刀,眼看就要砍中他,忽然手臂一软,裁云刀“咣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两腿一软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那人缓步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停下脚步,静默有顷,忽然双掌一击,黑暗中立刻亮起了一线火光,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来的是两个人。

    其中一人伸脚勾起地上裁云刀,笑道:“这么一柄好刀,真是可惜了。”

    这人的嗓门极为尖细,笑起来犹如夜枭。

    然后,有人将我提了起来,三人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

    那个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正中间那一个。”

    他话音一落,我就听一声轻响,遂即被扔进了一个黑暗的所在,头顶上有一个东西重重的阖了起来,鼻息间充盈着新鲜木材的味道。

    我睁大双眼,一边轻轻揉了揉摔疼的胳膊,一边揣摩这三人的身份,仅听声音,我非常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们。三人的武功之高极为罕见,不可能是无名之辈。难道说,他们和容疏狂之间有什么过节?除了御驰山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恨我至此?抑或,他们是所谓的江湖正义之士,冲着艳少来的?

    忽然,外面传来女子的哼哼之声,低哑,短促,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和一连串混乱的声响,几乎令人忽略。

    那个声音尖细的男人似乎是个头领,只听他说道:“左边第二个。”

    遂即,又是一阵开阖之声,女子的挣扎哼叫声戛然而止,然后只听“嘭”得一声响,周遭重新陷入静默。

    左边第二个,正中间那一个?

    我隔了一会儿方才醒悟过来:这岂非是说,又有一个女子被扔进了一口棺材。言下之意,这里绝对不只两口棺材,否则也不用这么排什么左右了?

    蓦然,我感觉自己一颗心怦怦直跳,越发觉得这件事诡谲异常。

    “还差两个,这就算是齐全了。”有人一边踱步,一边笑着说道,“咱们也可以交差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老七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声音道:“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那个尖细的声音极轻蔑的冷笑了一声,加重语气说道:“咱们的人什么时候出过岔子?出岔子,那不是天字老贾的看家本领嘛?”

    他这话一出,其余的两个人异口同声的笑起来,一种同仇敌忾的战友特有的笑声。

    那人停顿一下,又哼道:“连容疏狂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那两个丫头又能有多大的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空气中忽然陷入死寂的沉默。

    依稀有什么东西被摔在了地上,然后,室内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我是没多大的能耐,不过稍微懂些下九流的功夫,三位是前辈高人,斗胆请教尊姓大名?”

    语气不乏讥讽之意,隔着厚厚的棺木,我觉得这个声音有一些耳熟。

    那三人没有答话,不知是过于震惊,还是过于镇定?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声响,兵刃铿鸣声,女子的惊呼声,混乱的脚步声,衣袂的摩擦声。

    “小心她的毒。”那个尖细的嗓门忽然叫了一句,颇为刺耳。

    他话音刚落,空气中立刻便响起一股尖锐的破鸣声,大约又再放什么暗器。破鸣声刚刚响起,那女子便短促的叫了一声。

    我心知不好,再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奋力一脚踢起棺盖,直击那个尖嗓门的家伙——下脚之前我便已辨认好了他的方位,这一脚可谓是用了我毕生的功力,实乃石破惊天的一式,用苏轼的话就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当然了,是不可能卷起千堆雪的。

    果然,那棺盖宛如离弦之箭直直撞在那人的身上,他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来,便倒了下去,生死未知。

    另外二人不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搞懵了,还是被我的旷世武功给震撼住了。一时竟没有动静。我当然不会给他们醒过来的机会,身动如风雷幻电,两手分施流云出岫指,眨眼之间点住了他们的穴道。

    我拍拍手,在其中一人的身上摸到一个火折子晃亮,借光寻到案台上的烛火,点燃一看,只见殿内整整齐齐的摆了十口漆黑的棺木。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看到这个情景,仍不免怔住。那二人也面生的很,全无印象。

    这时,地上的女子忽然哼了一声。我急忙走过去,举起烛火一看,赫然竟是四川唐门的唐璎珞。

    她也认出了我,皱眉强忍着疼痛问道:“容姐姐,是你,你怎么会——”

    我阻止她:“等一下再说,你伤在哪里?”

    她指指自己的左腿。我借着烛火一看,只见一柄形如柳叶般的小小弯刀正插在她的腿上,另有一枚流星镖刺中脚髁,两处的血迹均已变黑,显然的有毒。

    “暗器有毒。”我看着她。

    “我知道,”她微一点头,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我,道:“这点毒还毒不死我,你帮我拔了刀,然后将这药粉敷在伤口上……”

    她似乎极疼,冷汗不断顺着额头流下来,说了两句话便咬牙说不下去,一双清明的眼睛透出一股倔强。

    我看定她,道:“你忍着点。”

    她用力点头。

    我撕下自己的裙摆,撕成几个布条,点了她腿上几处穴道,然后拔出刀来,将里面的血液挤出来,直至血液变红,才将那白色药粉敷上去,用布条包扎起来,又去处理脚髁上的流星镖……

    唐璎珞从头到尾只哼了两声,她年纪极轻,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却很坚强。

    我心生怜惜,语气也不自觉的温和起来:“别怕,没事了。”

    我站起来,正准备去审问那两个人,猛地又想起那些棺材里的女子,只好先暂时丢下他们,去查看那些棺木。我先打开左边的第二口棺盖,里面躺着的女人披头散发,乌黑发丝遮盖住脸,辨认不出面容,依稀能感觉那脸是浮肿的,白色的衣上尽是血污泥巴……

    我屏息静气,看得心惊肉跳,大气也不敢喘,愣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伸手去摸她的鼻血,触手尸体仍有余温,但已经没有了呼吸,顿时觉得一股凉气顺着两腿小蛇一般直往上爬……呆了半晌,连忙举着烛火依次看过去,这才发现每一口棺材上都刻有字迹,我凑近仔细辨认一下,依次是夏小夕,楼阡陌,海棠,容疏狂,唐璎珞,风净漓……

    我心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重新折回去看最先那口棺材,果然,上面的名字是:玉玲珑。漠北灵狐派的玉玲珑。

    我整个人都呆住,一种巨大的震惊在身体里炸开,大脑空白,简直无法思考,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女子都曾经为了林少辞,上过碧玉峰,帮着御驰山庄对抗沈醉天。

    现在,她们全都死了。

    是谁干的?谁这么歹毒要害死她们?谁又有这么大胆子,敢一下子得罪这多门派?

    一滴烛蜡滚落下来,滴在我的手背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使我清醒过来。我转过身,立刻陷入另一种惊恐。

    殿内的人忽然之间全都不见了。

    被我点住穴道的那两人不见了,被压在棺盖下面的那尖嗓门不见了,唐璎珞也不见了。

    他们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是谁,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带走四个人?更夸张的是,我居然毫无察觉,连一丁点儿的声响也没有听到。

    我想起杜杜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时值盛夏之夜,暗黑的殿宇内有隐约的风,不知从哪里吹进来的,不是很大,空气微微有些闷热,但是我莫名其妙的感到一股寒冷,禁不住连打了两三个寒噤。

    然后,我抬手捻灭了烛火的灯芯,翻身从地上滚了过去,顺势捡起自己的裁云刀,靠着一具棺木藏好。

    对方越来越近,但是我听不到脚步声,我可以感觉到他是从左边来的,因为风是从那个方向来的,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气,那是杜杜鸟随身携带的香囊味道。

    随着他的慢慢靠近,我屏住呼吸,一寸寸握紧了手中的刀,默默念着数字,五,四,三,二,一!

    我挥出凌空一刀,后背贴着地面,刀势由下自上斜斜横斩出去。这一招不是裁云刀法的任何一式,而是艳少自创的无忧剑法的第三式。

    我一刀挥出,便听一声裂帛般的清脆声响,也不管有没有伤到对方,立即重新藏入棺木之后,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周遭再一次陷入静默。

    对方依然没有丝毫动静,空气中依然残留着淡淡的香气,风依然从左边轻轻的吹过来。

    沉默有顷,只听“啪嗒”一声,类似一滴水滴落在青石地板上的声音。

    我睁大双眼,心底涌起一阵狂喜:他受伤了!

    终于,黑暗中有人说话了,声音极其粗噶,语速很慢一字一句的问:“这是什么刀法?”

    影阁老?竟然是他?

    我慢慢站起身,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线灯火,火光照着他的脸,灰暗的,没有一丝光泽,充满褶皱的苍老的脸,枯瘦如竹竿般的身材俨然鬼魅。

    他的眼睛微微收缩着,露出惊撼的表情。

    然而,我比他更震惊。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他没有说话。

    我一连串的问道:“是林晚词叫你来杀我吗?那个孩子是你抓走的?他在哪里?”

    他仍然没有说话,手里的烛火忽然掉下去,火光一闪即灭。紧接着,他的整个人向我扑了过来。我下意识的挥刀反击——

    刀至半空,忽然停住了。

    他的身体直直的倒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石地板上,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响,在我听来却恍如惊雷,禁不住全身一抖。

    在这间败落的古寺里,我的周围全是死人,死人。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以往看过的恐怖片,棺木的一具具尸体挣扎着爬出来,伸出尖锐的血淋淋的指甲……我骇得跳起来,发足向殿外狂奔,猛地一下子撞到了墙壁上,顿时鼻尖酸痛,眼泪刷刷直下,另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鼻腔流下来,但是全都顾不上,一路摸索着出了殿门,撒足狂奔,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似的。

    这一下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弦月偏西,天色泛白,远处的村庄传来的公鸡打鸣声此起彼落。我惊魂稍定,伸手抹了两把冷汗,低头一看,只见衣服前襟上全是血迹,顿时愣住,自我检视一番并没有受伤,隔了一会儿才想起是鼻血,不由得四肢发软,仰面躺了下去。

    真是丢脸啊!!

    我看着淡青色的天幕,羞愧的阖上双眼,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回想这件事,适才的画面便在脑海里一一重现。

    很明显这件事是御驰山庄干的,但令我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几个女子都曾经在御驰山庄有难时伸出援手,绝不该得到这种报答啊。

    我心里隐约生出某种预感,重新坐了起来,眼看东方渐亮,终于决定返回去探个究竟,一定要找到杜杜鸟。否则真是没有脸见艳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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