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个……她凶得很,不像你那么温柔。”我赶紧绕了个弯。
“行啊,白天,长能耐了,学会看美女了哦!”我听见隋棠的笑声。
“心中无美女,看了也是没看,心中有美女,没看也是看了。”
“到底是看了还是没看?”
“我心中装不下别的美女,所以看了也是过眼云烟,我心中只有你这个美女,所以就算没看见,也好像你时时刻刻在我眼前。”
我自以为这个回答很绝妙,一定会令隋棠满意。
隋棠笑得更厉害了,她说:“嗯,我原本以为你一定很想见我,决定明天让你陪我逛街,但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时时刻刻都能看见我,那还是算了。”
“这——”
我刚想改口,隋棠已经挂了电话。
我承认我是一个先入为主的人。当我第一次看见隋棠的时候,我被她湖水一般明亮的眼睛迷住了,虽然有着明亮眼睛的女孩并不鲜见,比如裴蕾,但我再也想不起“湖水”这一比喻。因为在我心里,隋棠是独一无二的。
入学以来我和隋棠一直没见面。不过不见也没关系,我们注定会走在一起。
文明说我喜欢用“肯定”,“注定”这样类似的词。他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一成不变的,你要小心才行。这个问题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我不擅怀疑世界,并且相信普遍规律。在我眼里,戴眼镜的男人应该比不戴眼镜的斯文一些,爱流泪的女人就是比不流泪的要心软。
我的“先入为主”被文明称作“胆小保守”,他说我喜欢在潜意识里将事物定性分类,在事情的善恶真伪还没确定之前先做一个错误的预判,再慢慢地去改正这个错误。“戴眼镜的男人也许是用眼镜来掩饰他的凶光,而女人的眼泪可能是她们绝情的一个借口。”
我清楚地记得一个例子。我和文明走在校园里,前面一个女同学在掏东西的时候掉出了一张五十元钞票,在她身后是一位军训的教官。文明说:“你猜猜那人会把钱给女孩,还是会占为己有?”我说:“当然会还给那女孩,他是教官嘛。”文明说:“不见得,我赌不会,赌一听可乐的。”
我看见此人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将钱踩在脚下,再装作系鞋带儿把钱拣起来……
我很不爽地请文明喝可乐,文明笑呵呵地拍着我的肩膀,扔下一句让我回味无穷的话:“哥们儿,这个不算啥,你想象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三年后的5月,我在派出所面无表情地盯着文明,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象不到的事情太多了。”从那时起,我才真正理解这句话。
我是个危险人物,我早在大一时就险些被裴蕾送进派出所,因为我偷了她的手机。但我很少做坏事,上一次犯混还要追溯到小学。我受班长的指使把一只毛毛虫放进了女同学的铅笔盒,班长说放完了就让我当小队长。后来东窗事发,小队长没当上,反倒让老师关了一天小黑屋。我梗着小脖不服气,跟老师说是班长让我放的。老师把眉毛一立:“你真出息啊,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去干?他让你偷东西你偷不偷?”
回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真比以往出息了,这一次,卢真让我去偷东西,我就真去偷了。
裴蕾有一部99年款的摩托罗拉的手机,4000多,彩色的外壳十分招摇。自习的时候放在桌上供着,回寝的路上握在手里防身,总之裴蕾十分宝贝它,简直形影不离。
那天我和卢真“偶然”地和裴蕾在同一个自习室里自习,这一次,裴蕾吃饭的时候居然把手机忘在桌子上。卢真见状直勾勾地想了一分钟,终于想出一个主观绝妙的好主意。
“哥们儿,我这次有个忒牛叉的点子,保证能套牢她。”
“好啊,只要和我无关的点子都是好点子,咱可说好了,这次你甭指望我,自从这小女出现我就没有过安生日子。”
“嗯,我想了半天,还非你不行。”
卢真晃着大脑袋把他的牛叉点子向我和盘托出:“你丫去把裴蕾的手机拿下,然后交给我,晚上我会去联系她,就说我在地上拾到了她的宝贝。高兴之余,她会请我们吃饭,之后,我送她回宿舍,再由一个手机展开追求的攻势,最后……哼哼,她缴械投降了。”
“嗯,貌似计划很完美,只是,你自己怎么不去拿?”
“我心里素质不是没你丫过硬么,上回我在地上拣了五毛钱都紧张得不行,这么大的场面我怕我晕过去。”
“大哥,这是偷窃!我也晕啊!”
“这哪儿偷窃啊,藏着玩!我们会还给她,怎么样?我再请你吃一只烤鸭!”
“别……”
还没等我表完态,卢真一个箭步飞出自习室:“我回去等信儿了啊,就看你了。”然后对我做了一个“V”的手势,撒丫子没影了。
我对天发誓我那天的确是晕菜了,或者说本质上我也不是善类,觉得藏了裴蕾的手机然后再还给她,顺便欣赏一下美女感动得直作揖的样子一定很有趣。作案之前我先定了定神。心里默默祷告,别紧张,别紧张!我悄悄路过,若无其事地腾出一只手,将手机一把握在掌中。左右无人,轻松搞惦。
我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不料,出门时和一个急匆匆的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慌乱之中我一抬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裴蕾!裴蕾!!
裴蕾也被我吓得一跳,定睛看着可怜的我,更可怜的是,她也看清了我高举着的宝贝手机。
爱情如娃哈哈一般非常可乐,却难以像王老吉一样不上火。
恋爱要做全心全意小天鹅,更要靠非一般的感觉。
结婚是让心灵去旅行,切忌不走寻常路。
房事要怀着她好我也好的心态,因为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生育是女人的事情女人办。
外遇是每个男人都拥有的中华立领,多则惑,少则明。
我喜欢央视电影频道的爱情片,并且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坚持不换台。
房事和外遇我能而不想,结婚和生育我想而不能。不过,对于前两条我感触颇深。因为隋棠时常对我说恋爱最重要的是感觉。“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正直的善良的,爱情不需要那么多循规蹈矩。如果有了那种感觉,就算你是贼,你被通缉,我都会陪你浪迹天涯。如果没有那种感觉,就算你是全世界最疼爱我的人,我也不会因为这疼爱而放弃整个世界。”
这话一度让我火得牙龈出血,因为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感觉”在培养皿中是否依然茁壮。
如果按隋棠的理论,即使女孩对面站了个“有感觉”的贼,她都会坦然视之继而以身相许,那我在裴蕾面前也就不用那么紧张了,或许我会抽空跟她放个电找找感觉。
裴蕾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张口结舌:“你……你……怎么……”
我立刻觉得缺氧。
“嘘——”,我把她带到走廊里,先示意她不要张扬,然后五官挪位语无论次地解释着:“这个手机呢……是你的,是你的,但是……为什么会在我手上呢,这个这个……是有用意的,有什么用意呢……你让先容我想一想……”
我偷眼看裴蕾,坏了!她面沉似水,大眼睛生气地注视着我,让我更加无所适从。
“你叫白天是吧?”
“是的。”
“你很喜欢这款手机?”
“是的。”
“于是你就想把它偷走占为己有?”
“是——不!不是”,我被这小女问得手忙脚乱:“这个手机呢,是我拿的,但不是偷,因为我拿它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这个很抱歉我不能讲。”
裴蕾想了想,说:“那好,既然这样那我打110好了,你不对我讲也可,等到了所里去对警察讲吧。”
“喂,你这样未免太绝情了哦,我用人格向你担保我绝对不是偷。”
“你认为我会对一个小偷讲情面吗?会相信小偷的人格吗?”
这话一出,我便无路可退了。怎么办? 卢真的初恋固然重要,能比我的清白重要么?我除了坦白别无他法。
“好吧,我之所以拿了你的手机,是因为……”我用了十分钟,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裴蕾。我猜我是个好的演员,因为在我讲述的过程中,裴蕾的面部表情开始阴转多云,最后竟然报以晴朗的微笑,看来是完全相信了我的话。但问题是我不是一个好的编剧,因为我交待的都是事实,一点虚假的成分都没有,并且还是个完整版的。除了把偷窥她阳台上晾着的风光给省略了之外,我原原本本地交待了事情的原委,甚至穿插了卢真在各个阶段的心理描写。
描写完了,我如释重负。
裴蕾笑了:“你说的卢真是哪一个?我似乎没有印象。”
“就是英语课上一被提问就‘sorry,pardon?’的那个。”
“噢,我想起来了。”裴蕾皱了皱眉。
“你讲得貌似头头是道,只是——我如何才能相信你的话呢?”
我刚刚长出了一口气,让裴蕾问得再次紧张起来。
“那你要怎样才能相信?”
裴蕾想了片刻,露出狡黠的笑。
“这样吧,手机你还是拿回去,告诉他你得手了,一切按你们的计划进行,我倒要看看他今晚能耍什么花样。”
原来这小女还有看戏的爱好。不过这也难不倒咱,我这人虽然实在,但也没愚到那个份儿上,回去只需和卢真密谋策划一番,估计也不会弄出太大的笑话。
想到这里我笑了:“这个完全可以。”
“真的可以?嗯,那你听好,如果他没耍什么花样,你就是撒谎!就是小偷!所以……”,裴蕾说到这里笑得更厉害了:“你最好别跟他串通一气,不要向他走漏任何风声哦。”
我来不及收起的笑容结结实实地僵在脸上。
我靠,这一什么女的?整这么多妖蛾子!
我亲爱的卢真,对不住您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裴蕾虽然不是我的衣服,却可以让我遭受**裸的羞辱。为了遮羞,我也只好自残了。
“嗯,没错没错,是我拣到了你的手机……什么?当然不会,我是拾金不昧的五好青年嘛!哈哈……噢?吃饭呐,这个不必了吧……嗯,也好也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咳,太客气了……”
卢真接了裴蕾的电话,兴奋得五官都挪了位。
挂了电话,卢真拍拍我肩膀:“不错不错,一切按计划进行,我现在提名你为奥斯卡最佳男配角。一会儿你陪我去赴宴,到时见我的眼色行事。”
赴宴?赴的哪出宴?是项羽宴刘邦还是来俊臣宴周兴?!
人为烧红的刀俎,我为瓮中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