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和洋行火轮船的速度到底不是小夹板可以比拟的，加上洋人的船清兵一向既无胆量也无心思盘查，一路上自然用不着再躲躲藏藏，中午刚从上海港上船，天尚未黑，却已经快过采石矶了。即使如此，归心似箭的顾迩然还是觉得慢了，他有点憋闷地仰天叹息，晚霞的红色映满天际，此时看来颇有几分暧mei，似乎正在等人品尝。“善祥，别来月余，你，可还好吗？”

    “大人，前方是天国水营的船，通知我们要检查呢！”浓重的口音打断了他浪漫的思绪，是凯文——艾勃特道尔推荐的炮术专家，或者也可以称他为肯能——为了称谓的方便，顾迩然毫不犹豫地从记忆里某个角落给他选择的新名字。

    这个相貌颇为粗鲁的爱尔兰人，此刻正恭恭敬敬等待他的指示：谁付薪水，谁就是老板，做人尊奉这样的守则，想吃亏也很难呗？

    “好，打旗语！本丞相回来了，叫他们好好迎接吧！”

    ……

    虽然向来号称依山临江，虎踞龙盘，但历经半年多来战火的摧残，天京城的码头规模已远不如战前，不但吞吐量萎缩了不少，来往船只运送的也大都只是西征军搜集的粮食。因此，冒着黑烟的火轮船一进港，那后面拖拽的数十条驳船就把整个港口水面填得严严实实。

    “动员所有的人，今天一定要卸完！”点燃的牛脂火把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借着火光望去，一队队正喊着号子卸船的圣兵，顾迩然踌躇满志：“传令下去，多拨粮食晚上加伙，卸完了让弟兄们饱食干饭！”

    今天大约得忙一个通宵吧？也许白天卸船更方便，但把一干军火物事留在洋船上过夜，就算怡和的买办们无所谓，顾迩然也绝难放心：清妖进攻的可能是不存在的，但若是有破坏分子潜入，哪怕一点细微的火星儿就足以毁掉他全部的努力了。

    相比之下，还是立刻卸下来转运到武库去保险。其实接下来的事情根本无须他再费心——负责货物接收的不是别人，正是新任的典圣库监军陈玉成！兄弟两个久别重逢激动之余，未来的英王殿下统筹事务仍是井井有条，令顾迩然颇为感慨此子资质非凡，大不简单。再加上顾迩然从东殿请调了一卒牌刀手，李世贤统领的童子军也全副武装到现场压阵！

    这等强大的阵容，说万无一失也不过分——既然如此，夏官又正丞相顾迩然继续呆在这里就有点多余了。美其名曰“锻炼年轻人”，吩咐了两个小弟几句，心思别有所系的顾丞相跨上胭脂红，兴冲冲地奔东殿去了……

    东殿？夜色已深还去打搅九千岁休息，他有几颗脑袋啊？且慢，谁说咱是去找杨秀清那个老男人了？别忘了，听香水榭可就落在东王府的地皮上呢……

    见面了我该说些什么？一日不见隔三秋。善祥！善祥！可知这短短一月，我没有一刻不在想念你啊……

    我回来了。此行虽然颇有波折，但总算有了个不错的结果。以后，我的路会更加好走吧？

    如果这是表白的资本——也许，我可以对你说：我爱……

    陶然于粉色的幻想中，少年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跨下的骏马仿佛也明了主人的心思，步子越发的轻快，清脆的马蹄声随风远去，飘散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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