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浪的春天

    可临江仙出门回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口答应。

    聪明如燕归来，自然能想到其中缘由，他也不忍心问，只好说：“这条路我帮不了你，给你的资料，都在硬盘里了，剩下的全靠你自己，不过以后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还是可以找我的。”

    “你后天的飞机去澳大利亚？”

    “不错嘛，你连国航的系统也能进去了，”燕归来笑了，“看来用不到十年，又一个神要出世了。”

    “我只是看到了你手机上的订票通知短信。”临江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还给燕归来，这几天，燕归来都把手机给临江仙，让他帮自己联系网站各高层，处理战后事宜，也让他顺便认识下各个元老的本尊。

    燕归来顿时决定再也不夸奖他。

    虽然这时的临江仙并没有入侵国航系统的实力，但燕归来说对了一件事。

    不出十年，又一个神翩然出世。

    而且，仅仅只用了两年的时间。

    当然，代价就是那无数个通宵落下的哮喘病。

    两年后，他站在世界顶端的时候，想起自己和燕归来告别时的对话，依然会莞尔不已。

    “一路顺风，燕老大。”

    “好，不过，从今天开始，你应该叫我师父。”

    “……”

    “怎么？”

    “不是据说，你已经有个关门弟子了吗？”

    “她不适合，否则我也不会把基业传给你。”

    是一堆烂摊子吧？临江仙腹诽着。

    “而且……”燕归来露出了他这一生唯一的一个邪魅笑容，“知道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果然，他们说你禽兽，是正确的。”临江仙想起用燕归来手机和网站那群元老打电话，聊起燕归来时，他们众口一词的鄙视。

    “那你回去就告诉他们，我会亲自扣光他们的论坛币的。”

    一群计算机高手，却也对论坛币有着小孩子一样的执著，会在燕老大删光他们的论坛币后，集体泪流满面发帖忏悔、捶地大嚎。

    论坛币，对于他们来说，随意更改数值，只是呼吸般简单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做。

    或许，这也是一种享受。

    只不过他们满足于这个等级，临江仙却把他的人族练满级之后，继续往上走，直到成神的那一天。

    “只要和互联网接轨，就没有能逃过我手的。”

    当他终于站在世界顶端，可以随意出入各大网游服务器、政府网站、银行系统、交通系统、军事系统等安全防范最为严密的机构后台的时候，才开始觉得寂寞。

    他于是决定，重新开展他买卖装备的生意，并且做大，自创MP科技有限公司。

    只不过，从前为了糊口，如今为了解闷，顺带赚钱。

    这也造就了那一个夏天，他和中老年妇女之友的偶然相遇，随后又是两年的“同居”生活。

    想起大浪，临江仙回到病房，灯还黑着，不知大浪这厮又上哪鬼混去了。

    临江仙拉开窗子，任雨沫飘进来，打湿他的衣服，那被雨水模糊的远方，只有泛开的路灯光芒，氤氲的昏黄一片，仿佛回忆里的旧调。

    只是调子还在，歌却无人唱。

    他们都没有说再见。

    不是忘了，而是不会再见。

    没有相见，也没有怀念。

    原本他是不会让温怡这样亲密接触自己的。

    尤其是当着某个脑子不着调的笨蛋的面。

    只是温怡来之前说，这是最后一次，她想清楚了，以后她不会再找他麻烦，他也不会再找她帮忙。

    临江仙就也由着她了。

    只道当时年少，而曾有的感情，已如这黄埔江水，沉埋的沉埋，流去的流去，剩下潮水冲刷的痕迹，化成他眼底的平静。

    曾经是死水般的平静，如今，却是千江水过、千帆阅尽的平静。

    人与神，既在一举一步之间，也在天堑两岸之间。

    临江仙换了衣服，躺在床上，打算睡觉。

    这些天他的伤已经好了不少，下地行走没什么问题，只是今天听大浪说小笨蛋有危险，他赶紧叫了警察一起赶去帮忙，又吹冷风，身体也实在够呛。

    还好没有发病，他想着，又睡不着，便打开电脑上QQ。

    桃之夭夭在线，临江仙就顺手发过去一个龇牙的笑脸。

    可是等了一刻钟，也没有回复。

    她不会又挂着QQ在看全屏高清影片吧？临江仙泪流满面。

    临江仙抱着让双眼被QJ的英勇牺牲心理，决定进她的电脑看一看她在干什么。

    嗯？这不是熟悉的网游《人间》么？

    屏幕上，桃之夭夭这个人物正背着她的弓箭，一脸纯洁地，凛然地走在新手村里。

    她在新手村干吗？难道禽兽到连1级新手都不放过么？

    临江仙看了她五分钟，发现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她绕着新手村巴掌大的地图，足足绕了十来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难道她连新手村都会迷路么？

    临江仙泪流满面地想把自己从她好友列表里消失以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白痴。

    但是她人物属性里写着“桃之夭夭，已婚，夫君：临江仙”，脖子上还带着他们夫妻**专用的黑龙项圈。

    临江仙又想起他们杀黑龙的那个**的晚上。

    第二个问题，临江仙又注视了五分钟，发现桃之夭夭这个在新手村游荡的120级禽兽的身后，还跟着一个3级的小号。

    果然她连可怜的新手都要下毒手么？

    小号名叫“竹林听雨”，是个男号，此刻乖乖地跟在她菊花后面走，一声不吭。

    任桃之夭夭瞎转多少圈，竹林听雨也瞎转多少圈，依然一声不吭。

    更神奇的是，桃之夭夭也一声不吭，更没有像那个小号灌输任何高雅信息。

    临江仙纳闷了。

    按照惯例，找不着路的桃之夭夭必定会满口菊花、黄瓜、榴莲等蔬果地碎碎念。

    而这个跟着瞎转的新手，也和她一样路痴么？

    临江仙觉得这简直像黄浦江里出现奥特曼大战一样不可思议。

    终于，十分钟后，临江仙知道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桃之夭夭：那个……谁知道新手村的银行管理员在哪啊？

    在迎来无数嘲笑后，终于在当前地图，有个好心人告诉她，新手村是没有银行管理员的。

    而这个好心人，就是像某个典故中的上帝一样，实在看不下去了决定亲自上阵的临江仙。

    临江仙来到新手村，看到了一身正气的某人。

    以及某人身后，那可怜兮兮的3级小号。

    桃之夭夭：这位大侠谢谢你啊！本攻请你吃黄瓜。啊哈哈哈……哎？

    桃之夭夭：老……老板……

    临江仙：银行要出新手村，在平安小镇才有。

    桃之夭夭：啊哈哈……我不小心给忘了……囧……

    你这是不小心忘了么？

    临江仙：你去银行拿钱？

    桃之夭夭：是啊，我拿点钱给他花，上次咱们弄了200亿，我还没花过呢。

    临江仙（私聊）：不要向陌生人说你有这些钱，当心被举报。

    桃之夭夭：他是自己人啦！啊哈哈哈，不会说出去的。

    临江仙（私聊）：他是谁？

    A大附近一家网吧的高级包间内，竹小桃呈淑女状小口抿着一罐冰镇可乐。

    之所以淑女，是因为许墨远正坐在她旁边。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临江仙，好名字啊。”许墨远看着屏幕，微微点头，笑着问某人：“这位就是在江边带警察来的人吧？”

    “我就是临江仙。”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到现在还清晰地留在许墨远的印象里。

    那是一个平凡又平静的年轻人，以许墨远的眼光，却能看出来，那平静的背后，隐藏着的，恐怕是凡人无法企及的力量。

    虽没有他中飞天遁地的高手伪装成普通人隐藏在市井那么夸张，但临江仙那份骄傲，也绝不是泛泛之辈可以装出来的。

    “是啊，他是我老板。”竹小桃指着临江仙那金光闪闪的角色，眉飞色舞地向许墨远介绍，“他还是中华黑客会的站长，顶尖高手哦。”

    “哈哈，你的朋友们，果然一个比一个有趣啊。”许墨远大笑，“你的室长，还有中老年妇女之友，以及这个临江仙，都像是传奇人物一样，你太厉害了，桃之夭夭。”

    竹小桃顿时无比佩服许墨远的记忆力，心里也同时为室长默默垂泪。

    “想不到啊，这游戏出了那么久，大神你又是原著者，竟然是第一次玩。”

    一个小时前，被送回学校宿舍的竹小桃觉得时间尚早，问许墨远，他也闲来无事，于是某人罪恶的爪子就直接伸向了许墨远。

    两人来到学校附近的网吧，在某人的怂恿下，第一次玩《人间》的许墨远就被哄骗着建了一个号。

    “呵呵，我写书前，也和朋友打过网游，写书之后，就再也没有玩游戏了。”

    “您自己的作品改编的游戏，都不玩么？”

    “这算什么改编，只不过借了名字和名气而已，呵呵，现在的网游，内在其实都是练级、打宝、杀人，在这个抢钱的时代，早年的经典作品，是再也见不到了。”许墨远的鼠标停留在人物起名栏里，“而且，在网游里孤军奋战，也没有乐趣。”

    谁说孤军奋战了？竹小桃妒忌地想，要是你在游戏里告诉他们你是笑墨白，不知道有多少MM乐意陪你一起玩呢。

    很久以后，由于情人出差有事，无比空虚的竹小桃遂想起这个劲爆的晚上。

    还是留有遗憾呢，她想。

    既然空虚无人填补，那么这遗憾就由她来填补吧。

    竹小桃双眼泛着猥琐的光，在很久以后一个阴暗而空虚的夜里，在《人间》里，尝试建立一个叫“笑墨白”的新号。

    —对不起，您申请的昵称【笑墨白】已被人注册。

    —对不起，您申请的昵称【笑墨白本尊】已被人注册。

    —对不起，您申请的昵称【人间作者笑墨白】已被人注册。

    某人掀桌。

    —对不起，您申请的昵称【笑墨白大战绿坝娘】超过七个汉字，无法注册。

    —恭喜，您申请的昵称【真·笑墨白】通过验证。

    好不容易熬到十级，可以在世界频道说话了。

    【真·笑墨白】：啊哈哈哈，有人带我升级吗？我是笑墨白本人啊！

    世界频道很热闹，交易的交易，求组的求组，聊天的聊天，却没有一个人理她。

    【真·笑墨白】：我真的是本人啊！为什么没人理我？

    【真·笑墨白】：今天受未来文学网之邀，特意上来和大家交流交流感情。

    【真·笑墨白】：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除**问题外，我都会回答你们哦。

    竹小桃等着被玩家的信息淹没。

    可除了几个质疑的、不屑的声音，世界频道一如既往无视她。

    郁闷的竹小桃，随手逮了一个MM玩家。

    真·笑墨白：你看过人间的没有啊？

    优露莱特：当然看过啊。

    真·笑墨白：那知道我是作者吗？

    系统消息：玩家优露莱特已把你加入黑名单。

    死不瞑目的竹小桃，又逮了一个MM玩家。

    真·笑墨白：你看过人间的吗？

    采大叔的小盒子：看过啊，别告诉我你就是作者。

    真·笑墨白：你怎么知道我是作者的？啊哈哈哈，恭喜啊，MM你可以去买彩票了！

    系统消息：玩家采大叔的小盒子已把你加入黑名单。

    不行，这一定是系统bug了！竹小桃重启老公后，又一次上线。

    竹小桃在新手村里迎风流泪。

    怎么会这样呢？从前被笑墨白邀请进群那一夜的轰动，对比如今的凄凉，竹小桃如何都想不通。

    这时一个人给她发私聊信息。

    终于有人主动搭讪了！

    竹小桃惊喜地去看那一行字。

    系统送礼128号（私聊）：哥们，删号吧。

    系统送礼128号（私聊）：你那一套，几年前就被人用烂了。

    真·笑墨白：啊？

    系统送礼128号（私聊）：嘿嘿，新来的，也不看看行情。

    系统送礼128号（私聊）：冒充作者向玩家骗取装备和账号，这招，在这游戏刚出来的半个月内，就被无数人用烂了。

    系统送礼128号（私聊）：现在连我这招，都快没人信了，哎，可是没办法，工作不好找，糊口艰难啊！

    竹小桃泪流满面地看着世界频道。

    系统送礼128号：为庆祝《人间》两周年，凡20级以上玩家登陆XX网址，都可领取500W金币和神级装备一套。

    官方发奖097号：《人间》两周年庆祝啦！30级以上玩家请到XX网址填写信息，领取属于你的大奖！另：楼上的是骗子，大家不要点击，官方发奖是不会在网址里索要账号密码的。

    系统送礼128号：靠，楼上的才是骗子，那个网址有木马，相信的是SB！

    官方发奖097号：你才是骗子，你全家都是骗子！

    系统公告：【系统送礼128号】玩家发布违禁信息，已被冻结账号。

    系统公告：【官方发奖097号】玩家发布违禁信息，已被冻结账号。

    系统公告：除《人间》官方网站上的公告，请各位玩家不要相信任何发奖、送礼的信息，因此被盗取账号的，官方概不负责。

    系统送礼129号（私聊）：看到了吧，我又一个号被封了，唉……

    真·笑墨白：哥们，我同情你。

    真·笑墨白：可是我真的是作者啊。

    系统消息：玩家【系统送礼129号】已把你加入黑名单。

    这时竹小桃掉线了。

    她再次上线时，却无法登陆。

    ——【您的账号被玩家举报多次发布违禁信息，已被永久冻结。】

    圆满了，她想，这一夜，情人不在，老公也背叛了她。

    话说回来许墨远新建账号。

    “叫什么名字好呢？哈……竹小桃……”许墨远低声琢磨着。

    “哎，大神您叫我么？”

    “呵呵，竹小桃，既有桃之夭夭，又岂能缺了竹林听雨。”

    于是，一个叫做“竹林听雨”的新手诞生。

    “这是一首名曲，听过么？”

    某人茫然地摇头，她这辈子听得最多的，是“呀灭代”、“一库”之类的交响曲。

    只可惜大神披了马甲，别人都认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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