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在山坡上停下,陈阵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一片平地说:那就是小狼崽们临时藏身洞的地方,是我把它们挖出来的,主犯确实是我,你说得没错。我离开额仑的时候就塌平了。现在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咱们就从这儿往老洞走吧。两人下了车,陈阵背上挎包,领着杨克向那个山包慢慢走去。
走上山坡,原来长满刺草荆棘高草棵子,阴森隐蔽的乱岗,此时已成一片秃坡,坡下也没有茂密的苇子青纱帐作掩护了。又走了几十米,百年老洞赫然袒露在两人的视线里,老洞似乎比以前更大,远看像陕北黄土高坡的一个废弃的窑洞。陈阵屏着呼吸快步走去,走到洞前,发现老洞并没有变大,只是由于老洞失去了高草的遮挡才显得比从前大。连年的干旱使洞形基本保持原样,只是洞口底上落了不少碎石碎土。陈阵走到洞旁,跪下身,趴到洞口往里看,洞道已被地滚草,荆棘棵子填了一大半。他从挎包里掏手电往里面照了照,洞道的拐弯处已几乎被土石黄沙乱草堵死。陈阵失落地坐到洞前的平台上,怔怔地望着老洞。
杨克也用手电仔细看了看洞道,说:没错!就是这个洞!你就是从这个洞钻进去的。那会儿,我在外面真是吓得两头害怕,又怕你在里面碰见母狼,又怕外面的狼跟我玩命……咱俩当时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说实话,你还真有一股狼的钻劲,你的理论确实是真正深入草原腹地,深入狼洞里得来的……
杨克又弯下身冲着老洞呼喊:小狼!小狼!开饭喽!陈阵和我来看你啦!杨克就像在新草场对着小狼自己挖的狼洞叫小狼出来吃饭一样。然而小狼再也不会从狼洞里疯了似地窜出来了……
陈阵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又蹲下身,一根一根地拔掉平台上的碎草,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七根北京火腿肠,恭恭敬敬地放在平台上。又从挎包里拿出七束香,插在平台上点燃。再掏出一扁瓶毕利格老人喜欢的北京“二锅头”酒,祭洒在老洞平台上和四周的沙草地上。然后,两人都伸出双臂,手掌朝天,仰望腾格里,随着袅袅上升的青烟,去追寻小狼和毕利格老阿爸的灵魂……
陈阵真想大声呼喊,小狼!小狼!阿爸!阿爸!我来看你们了……然而,他不敢喊,他不配喊。他也不敢惊扰他们的灵魂,唯恐他们睁开眼睛看到下面如此干黄破败的“草原”。
腾格里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