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瑟瑟发抖

    叶安摇摇头，那张亘古不变的扑克脸上终于闪过无奈的表情，“你这样不值得，三年前那场火灾你为了周家伤了好好的一张脸，而现在你又要为她伤心吗？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明天就回学校去，周彤不需要保护，因为没有人会伤害她。”

    蓝染倔强的回答道：“可她已经被伤害了，她现在需要我的保护！”

    她需要我的保护！周彤一怔，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那颗略显冰凉的心里升出了一股暖意。先前对蓝染所有的猜疑，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了。她本想质问蓝染，问他为什么要和叶安勾结到一起，先前对自己的承诺难道是谎言吗？可是现在看来蓝染跟踪自己的原因，只是单纯的想要第一时间保护她。而她一直寻觅的三年前发生的事，也在叶安的话里得到了答案。

    三年前……火灾……毁容……把这些关键词联系到一起，只要稍微一推敲就能联想到当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也难怪周家会和记忆中有所不同。蓝染啊蓝染，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周彤不是傻瓜，自然感觉得出蓝染对自己的情意，只是因为在记忆中她一直把蓝染当做是自己的弟弟，谁想到多年之后两人再次相遇时，会转变成另一种感情？只能怪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大家都长大了。

    接下来，蓝染和叶安又说了很多话，但周彤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心中有一副场景在眼前闪现着——那个浪漫的早晨，她和李毅在阳台上甜蜜的拥在一起，而蓝染在远处看着，眼中闪着失落与伤痛，阳光倾斜，从阳台那个角度照射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好像在嘲笑着这个卑微的人。然后他默默的退进一处阴影之中，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那时候他应该很难受吧。周彤这样想着，心中愈发的酸楚。

    可是，我又能给你什么？

    当周彤从失神中转醒过来，外面的对话已经结束了，屋门也随之而打开，一个身影伴着阳光从外面走进这处半昏暗的房间里。下一刻，当他看见房中的周彤后，整个人突然愣住了，紧接着，拿在手中的东西也掉落在地面。

    周彤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照片，总共有好几十张，她俯下身一张张的捡起来，感觉照片上的温度，想必是刚洗出来的。她仔细的翻看着，这些照片不只能看出周彤的状况，也能很好的反映出拍摄者当时的心情：当周彤在在咖啡店外偷看时，用了很多不同角度来拍摄，似乎想照出她最美的一面；而拍到周彤和施雨在咖啡店里发生争执，照片略显模糊，当时蓝染的心里应该很担心吧，所以他的手颤抖得很厉害；到她离开咖啡店，恍惚的走在街上，照片里的场景变换的很快，或许是他着急着跟随周彤的缘故；等到周彤在化妆店里补妆时，画面又平静了下来，似乎松了口气一般……

    末了，周彤抬起头看着蓝染的眼睛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出现？”

    “什么？”蓝染一愣。

    “我是问你，当时为什么不出现，你难道你看不出我有多么伤心？”

    “我……”蓝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时出现了又怎样，难道要他趁虚而入？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周彤见蓝染不说话，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她指了指墙上的照片笑着说：“要不是我好奇揭开了那张墙纸，还知道你跟了我那么久。刚才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你想绑架我呢，呵呵，好多电视里都有这样的情节。”

    “对……对不起。”蓝染说着，就要去揭下墙上的照片，却被周彤猛地拉住，她摇了摇头，苦涩的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反而要谢谢你，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先前我还以为你和叶安是一伙的，但现在我可以肯定，你还是那个小染，从未改变过。”

    蓝染无奈的一笑，既然事情全都被她发现了，也不像辩解什么，而一直积压在他心中的苦闷，倒是消解了几分。长久之后，才小声的说：“我只是想保护你而已。”

    周彤看着蓝染真挚的眼神，心中格外的感动，又想起刚才叶安和蓝染对话中，蓝染对自己想爱又不敢爱的话语，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默默的看着她，守护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蓝染故作成一副“你不需要报答我”的样子，更让周彤感动。

    于是乎，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气氛有些尴尬，周彤正考虑着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却听见屋外传来沈璐的声音：“叶安，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

    “刚才和蓝染聊点事，现在谈完了。”

    “蓝染可靠吗？”沈璐明显有些怀疑。

    叶安看了一眼蓝染的房间，“你放心，他做事比谁都强。”他并不担心自己的沈璐的对话被蓝染听见，反正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我就奇怪，你为什么对一个园丁这样好。”

    叶安沉吟了片刻，说：“这件事我本不想提的，在周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忌讳。不过既然你问起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你应该知道周家三年前那场大火吧。当时正好赶上春节，蓝染放假回来探望他爸……”

    “你说是蓝叔叔？”

    “恩，当时的火势很猛，整个周家大宅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幸好我们都没睡，所以及时的逃了出来。谁知道刚冲到门口，周老爷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跑回了火场，紧接着蓝染也跟着冲了进去。而他们前脚刚进大厅，门口就被火势堵住了……”说起当时的情况，叶安到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

    沈璐连忙追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要跑回去？”

    “为了抢回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很值钱吗？”

    叶安摇了摇头，“对我们来说并不值钱，而周老爷和蓝染来说却无比重要。”

    “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

    “是周彤的照片，和她小时候的玩具。”

    “什么！”沈璐吃惊的瞪大了双眼，“就为了这些东西，周老爷和蓝染就这么冲进了火场？你没骗我吧。”

    叶安轻叹一声，感慨的说：“你不明白的，自从周彤出国以后，她留下的所有东西都被周老爷视作珍宝一样的珍藏着，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或许是想从这些东西里面找到女儿的影子，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东西毁在大火里面，所以周老爷才会这么奋不顾身的冲回去，为的就是抢回对女儿的回忆。”

    沈璐继续追问道：“那蓝染呢？他又是怎么回事，后来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当时的情况很混乱，而大门又被大火挡住，我和我姐都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村里很多人都来帮着救火，泼了好多水进去，火势也不见减少，大家都以为他们活不成了。幸好蓝叔叔够镇定，想到大宅还有后门，等我们寻到后院时，发现蓝染倒在地上满脸是血，而周老爷瘫坐在不远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后来经周老爷回忆我们才知道，当时他冲进书房没多久，就被浓烟薰昏了头。好在这时候蓝染冲了，进来背起周老爷就往外逃，却被倒下的柜子砸了一下，好好的一张脸也毁了……所以才会有现在这副模样。”说完这段话，叶安长长的吐了口气，平复着因回忆而动荡的心情。

    “他好可怜，难怪你会供他念大学，还付了蓝叔叔的医药费。”

    “这是我们欠他的……”

    屋外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周彤的耳朵里，她从未想到三年前的火灾里居然发生了这样的的故事，而自己视作负累的东西，在父亲的眼中却比性命还要宝贵，以至于父亲奋不顾身的冲进火场，也要夺回他们。而蓝染，他脸上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正如叶安的话，周家欠他的太多了，他不只救回了父亲，也救回了周彤留在周家的残存回忆。可是自己又能报答他什么？

    想到这里，周彤心中一动，走近几步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蓝染脸上的伤痕，感觉指肚上传来一阵冰凉，似乎应对着他的心境——冷漠而孤僻。

    这些年来他应该过得很苦吧，周彤凄苦的想着。回忆起上次和蓝染同行时，大街上那些不屑与嘲弄的眼神，还有如苍蝇般的窃窃私语，如尖刀一般狠狠的绞着她的心脏。连周彤都那么难受，而作为当事人的蓝染，又会有怎样的心情？或许，正是因为受了这些影响，才使得蓝染变得愈发孤僻，只想躲在阴影之中，躲避别人的目光。

    “还疼吗？”周彤哽咽的问，她问的并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心。

    在周彤的手指接触到自己面颊的时候，蓝染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可是脚下却像生根了一样。其实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别人的目光，也习惯了别人的议论，他习惯躲藏在阴影之中，是不想成为别人的焦点。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英雄，也并不觉得周家对他有什么亏欠，回想冲进火场的情景，当时只觉得心中有股热血一涌而上，便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没有别的念头。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原因的话，或许是心中那份执着推动着他，而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份执着属于周彤。

    在那之后，他也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只是默默守在周家，希望等一切风平浪静以后再悄然离去。可是，周彤回来了，她的出现点燃了蓝染心中那一丝微弱的奢望。他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忍不住远远地跟随着她，看着她——就像现在这样。

    在外人看来蓝染只是个卑微的爱慕者，但事实并不是这么简单。他的心里埋藏着很多秘密，这些秘密从不为外人所知，他很清楚，因为周彤的出现，周家的平静将会被打破，而周彤也会有危险，因为有一双眼睛早就牢牢的锁定了她。所以，蓝染不得不站出来，他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周彤，不让她受伤害，就像他三年前冲进火场那般。

    可是，这些又有谁会知道？

    蓝染眯着眼，稍微把头往周彤的手指方向靠去，想要离她的手心近一些，极力享受着这一刻的温存。他心里明白，周彤这么做只是一时动情而已，当她清醒过来之后，一切又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然后各自收拾起心情，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不会让彼此难堪。蓝染安心的想着。

    小屋里，周彤痛心的抚摸着蓝染的脸，两人虽然没有更近一步，只是像雕塑一般立在原地，但四周的气氛却变得有些暧昧起来。这时候，屋外又传来沈璐的声音：“照你这么说，周家欠了蓝染这么多，那他没必要如下人一样听你使唤吧。”

    叶安轻笑了一声，“着你就猜错了，有件事或许连你也不知道吧。当年周老爷的药是蓝染换的。”

    “原来是他……”沈璐的表情有些古怪，“你别说了，一想起这事我心里就不安稳。”

    什么换药？

    难道说爸爸不是病死，而是……另有内情？周彤心中大惊，她收回手后退几步，戒备的盯着蓝染，房间里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时候，屋外的两人已经换了一个话题，却是沈璐先问起的：“那么，房子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和聂律师沟通好了，他答应我在产权手续流程方面为我们多拖延一段时间，不过最多不能超过十天。”

    “才十天啊。”沈璐有些遗憾，“这么短的时间能做什么。”

    叶安很自信的说：“放心，十天时间足够我做很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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