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一时接受了,心里也会落下疙瘩。平顺和美的日子还好说话,但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哪天碰上不顺利的事情,这心里的疙瘩说不定就会慢慢发酵膨胀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到时候不好的事情全怪在小麦身上,小麦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辩不清了。
婆媳关系本就难处理,媳妇被捏了把柄的婆媳关系就更加难处理了。婆婆稍不如意心里不高兴,就拿出来敲打敲打、指桑骂槐一番,小麦能奈她何,那日子就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担心了很多年的事情,现在突然摆在面前,潜丽琴还是有点惶惶地措手不及。她手里的话筒即将叩上话机时,却被潜小麦堪堪叫住了:“妈,别挂”
“还有什么事情吗?”
“事情……倒是没有啦。”潜小麦的回答,突然变得有些扭扭捏捏起来。
“那你叫我‘别挂’干什么?”
“就是……突然,很想叫叫你。”
潜丽琴忍不住独自感慨了。她家的大女儿啊,有时候冰雪聪明得仿佛洞悉周围的一切,有时候却又迷迷糊糊完全不着调。叫她如何能够放心呢?
潜小麦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将母亲喊住了。最近,她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说话做事貌似也没有以前干脆利落了。噩梦还是三不五时前来报到,伴随着一起的,还有那些早被尘封在三万英尺下的往昔记忆。美好的,糟糕的,感动的,伤心的,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一一闪现。其中最令她纠结介意的,便是每次和亲戚有了小摩擦后,明明理在她这边,母亲却还是会喋喋不休责备数落她一顿,话里话外流露出对她无限的失望。像今天这样全然相信她,一面倒地包庇她的弱点,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叫她如何能不五味杂陈呢?
“妈,谢谢你和爸爸,小时候……没有把我当作不祥物扔掉。”潜小麦轻喃,声音低微,形同嗫嚅。
她的话透过话筒传过来,潜丽琴一脸震惊,脑内出现短时间的空白:“你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想呢?你们三姐弟都是爸**心头肉啊……”
潜小麦攥紧了话筒,眼眶禁不住红红的。她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很可笑,仿佛一个受尽委屈后发奋努力终于赢得家长认同的孩子。可是,这一刻,她真的很感谢,感谢爸妈没有把她扔掉。她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在二十多年前的农村已经算得上难能可贵了。即便是贫困潦倒的前世,母亲喋喋不休数落过她很多的不是,却也是从来没有拿出生时候的事情说过话的。自始至终,直至前世的最后一秒钟,也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刻薄言语传到她耳中。
说到底,爸妈在他们认为最重要的事情上,一直尽自己所能在默默保护着她。原来,既便是那个一无所有、一无所长的自己,也是有人爱的。只不过,他们爱的方式,有点隐晦,有点与众不同。
“妈,谢谢你今天没有骂我,谢谢你今天这么相信我。有了你和爸爸的支持,我什么都不怕了。”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今天尽说些不着调的话。搞得好像我以前很不讲理、常常骂你似的。”潜丽琴语气似调侃,却又夹杂着不容忽视的担忧。任谁听了别人在嚼自己舌根,直接反应不都应该是火冒三丈吗?她家大女儿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呢。
“是,你常常帮着家里的亲戚骂我呢。”明明知道母亲看不到,潜小麦还是俏皮地皱了皱鼻子。虽是抱怨,声音却是轻快的,没有任何不满。
潜丽琴申冤:“我哪里骂过你,都只是数落你几句罢了。我不数落你,难道还去数落亲戚不成?或者是眼睁睁看着你们掐骂起来?他们可都是混江湖的老油条,你掐得过他们吗?”
“真的是这样子吗?”
“不是这样子,还能是哪样子?你以为数落了你,妈心里就好受啊?”潜丽琴没好气地反问。
这话无异于惊雷,炸得潜小麦目瞪口呆,纠结地倒在沙发上打滚。然后,冲着天花板引吭长啸:“妈,你的爱为什么要这么别扭?我冤枉死了,背后白白伤心流了那么多金豆子。我才不怕他们呢,我是慑于你的yin威,才一直忍让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我掐骂的功力比你强多了……”
潜丽琴哭笑不得,把话筒拿得远远的,却仍旧听得到潜小麦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个时候,杨勇关好店门回到了三楼。大老远的,潜丽琴便冲着他做了个无声的口型,问:“你大女儿,要造我的反了,你准备帮哪个啊?”
杨勇不明就里,皱着眉头哑了两秒,探过头来听听,便马上转忧为喜了,说:“这个倒是很值得期待啊我给你们做裁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