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掌柜一面称谢,一面退出了屋子。
送走了客人,知芳才发现润娘的脸色有些个苍白,不由问道:“娘子,身子是不是有些不舒坦呢?”
润娘惟恐她们小题大做,因此摆了摆手道:“没有,只是叫妞儿她们闹得有些头疼罢了,进去歇会就没事了”说着,拿了案上的包袱便逃进里屋去了。
叫淑君抱床褥子过来,润娘歪在炕上,喝了两口热茶,解开包袱一看,里头是个极寻常的木匣子,她一边嘀咕一边揭开盖子:“这么个东西,可有甚么慎重的”话声未了,一叠厚厚的信震呆了润娘。
“润卿亲启”四字仿若一记重锤落在润娘心头,她颤着手拆开了信。
“润卿见字如晤,与汝一别已三日有余,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九秋之念几令吾肝枯肠断,以至夜不能寐,对月伤怀,然汝安否?”
润娘扑哧一笑,眼角微带着娇羞地嗔道:“真是的,写信也这般油腔滑调的”
“今日,吾于先考灵前哀哀一日,至夜回至房中则喉哑声嘶,以至茶饭皆难以下咽,无奈与婢乞粥。睡至三更腹中饥饿难耐,披衣而起,切念鲁妈所制三红羹,口沫几与笔墨齐下----”
信中多只说些生活琐事,辟如今日吃了甚么,睡得如何,且文字间颇多戏谑,而那时不时蹦出来的“念汝”“甚念之”等话语,却将他的思念清清楚楚的摆在了润娘眼前。搅得润娘的心头,酸酸甜甜的。
她且哭且笑地看了一匣子的信,数了一数竟有五十封之多,扑哧一笑,眼泪忍不住落下,“傻瓜,你走了才几天呢”
边说边抹了泪,取了纸笔待要回信,却又不知如何下笔,于是一纸素笺,满满的全是“长霖、长霖、长霖---”
润娘才刚回完信,知芳就进来禀道:“饺子煮好了,这会就给连叔送去,还是等阿大他们吃完了再送?”
润娘封好了信,交到知芳手上:“现在就让阿大送去吧,趁热才好吃。这封信你让连叔给他东家送去。”
知芳意味深长的瞅了润娘一眼,笑问道:“里头可都写啥了?是不是告诉巴公子,你想他了,让他赶紧的回来---”
不等知芳说完,润娘起身就要去扯她,“如今你越发眼里没我了”
知芳很是灵巧地躲了出去,站在门外头道:“我也是实话实说,适才也不瞧得是谁,站在门口那里眼睛珠子都要望下来了”
润娘趿鞋下了炕,就要去追赶知芳,知芳早一溜地跑了润娘扶纱橱笑骂道:“你少得意,真惹恼了我,我就让贵大哥出远门办事去,看你到时候怎个念想”话未说了,陡然一冷,润娘不由打了个寒颤回到里间炕上歪着,就打了好几个喷嚏,而原本好了些的头疼又明显了起来,
润娘硬撑着吃过了晌午饭,悄悄地让淑君熬了碗姜茶来灌下去,歪在炕上捂着,只说出一身汗就好的,谁想到了夜边竟发起热来这可把一家子吓到了,急急忙忙地请了陈老太爷来把过脉,又熬了药给她灌下去。
鲁妈她们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下,到得次日,润娘依旧是昏昏沉沉的,浑身都酸痛,那头就跟灌了铅似的,幸好热度退下了。一家子人才说松口气,不想妞儿同弄哥儿也发热来了
这下可把鲁妈知芳他们急坏了,赶紧差了阿大接了陈老太爷来家住着。于是连孙,耿家都惊动了。因着他们家里也都忙乱着,孙家又要打发两个儿子回京,他们老太爷又病得只剩一口气,耿家那边也是天天的有客来,因此孙、耿二人倒是不得空来,只谴了几个管事的婆子过来问候。
因着润娘精神不济,因此倒是知芳陪着她们说半日的话,阿大又报佃户来交佃钱,那几个婆子见她也忙,略坐了坐便都起身告辞,知芳直送出了大门,才至倒座院里理事。
润娘这一病虽三五日就好了,可弄哥儿却拖拖拉拉的病了有十来日,因此买宅子的事情自然也就顾不上了。润娘正为弄哥儿烦心,巴长霖来信说,年前必定能回来
听得这个信,润娘心里才好受了些,却又觉得日子过得极慢,直恨不得立马就过年了。
眼见是十一月中了,润娘这日润娘喂弄哥儿吃了药,正抱她在怀里哄她睡觉,知芳却领进来个四十来往的婆子。
“周娘子安好。”
润娘看着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家,便向知芳瞅去。
知芳一接着润娘的眼神,不露痕迹的回道:“耿夫人打发徐嫂子来请娘子,说是钟家那边急得不行,这会就坐耿家现等娘子”
“哎哟,这可对不住。”润娘将女儿交到沈氏手里,向徐婆子笑道:
“这几日我都病糊涂了忙晕头了,把这件事给忘了,倒给你们添麻烦了。”
徐婆子恭敬地答道:“倒没甚么麻烦,只是周娘子这会得空的话,就过去瞧瞧吧”
润娘虽然放心不下两个小的,可是钟家的人都已经在耿家坐着了,自己要是不去可是说不过去呢
因此向徐婆子道:“妈妈稍等一回,我换件衣裳就随妈妈过去”一言未了,润娘就急急的进里屋换了衣裳,又嘱咐沈氏好些话,才带着知芳上车往耿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