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想了想，又指出了几条，“副总司令已经把我们的情况讲了，我再说几个细节。第一、一至两个月内，我们再也得不到新兵的补充。台湾的两个新兵训练营都是刚刚开始训练，无法短期内完成所有的训练科目。第二、直隶地区现有的交通条件使我们难以进行大规模、远距离的机动作战。第三、雨季的来临将给我们的战斗制造一定的困难，各部必须对这个问题予以足够的重视。其它就没什么了，下面大家可以自由发言。”

    会议室一下沉寂起来，人人都盯着地图，陷入了沉思。李凌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觉房里气氛实在是沉闷，振作了一下精神，亲自点将，“狄荣，我把你从保定叫过来，可不是让你只带耳朵不带嘴来的，说说你的意见。”李凌风和狄荣关系非常亲密，所以说话也就随便些。

    狄荣为人侠义，深得部下爱戴，但特别爱冲动，所以李凌风一直没让他出任主官，要磨磨他的性子。狄荣本人到没什么不满表现出来，但他资历很老，人缘、尤其是在第二批赴英学员中的人缘极好，所以许多人对他给严佩做副手纷纷叫屈；现在铁宸都是副师长了，抱不平的人就更多。这次他奉命与四团参谋长汪峥一起前来北京开会，领取下一步的任务，好友们纷纷做东给他接风，让他连续两天没得休息，同时也让他的心里有些难受。狄荣自己心里明白，若说他内心中没有一丝意见，那是假的，小时候有些资历和威望都远不如他的人此时都是正团长，而他还在给人打下手。但他也是个豁达的人，并不把私心杂念带到工作中。现在李凌风点他出头，这到有些出他的意料，他赶忙集中思路，但一时半会哪里想得出什么好点子，只得急中生智地反问道：“总司令，我刚才发现您在仔细地思考，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依您看，凭我军一万六千人的兵力，能不能确保在野战中逐一击败三十万各路敌军？”

    李凌风很干脆地回答：“若是敌军完全依照既定战术行动，抱成一团，相互呼应，我军决无机会。”

    狄荣就在李凌风回答问题的短暂时间里，理顺了自己的思路，一边整理，一边说出想法，“总司令说的也正是我的意思！敌人正在聚集三十余万大军，若是等他们都布置好了，我军机会极小。因此我们的第一个选择是主动出击，打乱敌军的部署。但大家都知道，我军的战斗力严重依赖后勤。通州战役后，我军为什么无法继续向北方扩大战果，除了交通情况对重型火炮的运输限制外，就是必须等待补给，所以近期三个战役中，除了攻克保定外，其它两次我军都只是被动应战。目前我军虽已经补充完毕，但敌军的集结也即将完成，主动出击的时机已经过了，何况为确保战利品的安全运输，十天内我们哪也去不了，这个选择不合当前情况。我们的第二个选择是在敌军的行动中寻找战机，主要是找到各路敌军中的空隙，我估计这是目前在座的大多数人的想法。是，敌军开始行动后必然会产生空隙，这是数路大军因不同的道路条件、领兵将领不同的指挥风格决定的，人与人单个之间相互配合都绝对不可能天衣无缝，何况三十万人！但这个战机我们能不能抓住？我有疑问！我们从情报人员发现战机到消息传到指挥部，指挥部经判断后下定作战决心，再发布命令到各支部队，然后各支部队从驻地出发到集结地以及战役地点，这中间需要一个时间不短的过程，变数奇多，而每一个环节都不能错，尤其是现有指令通传系统，根本没有在保定与北京之间保持绝对有效联系的把握，因此难度太大！风险太大！一个环节出错，我军全盘化为被动。”

    “狄副团长，照你的说法，难道我们就没办法对敌军予以各个击破了吗？”乔森质问道。

    “也不是没有办法！”还没等狄荣说话，程中和抢先回答，“只要提前就确定第一打击目标，让各部能明确地知道作战方向，到时就不用当心指令能否准时、准确地传到。不过这种做法要有极其准确的情报和预判，否则同样会陷入被动。”军官们开始在私下小声地交换意见，屋里一下嘈杂起来。

    楚天舒敲了敲桌子，警告道：“注意会议纪律！有什么想法一个一个站出来公开讲，目前先听狄团长的发言。”

    众人赶忙收声，李凌风示意狄荣接着说。

    “我个人不赞成寻机歼敌的策略。为什么呢？从目前情况看，西、北两路敌人教强，我们似乎应该把清军赫兰察部做为首选作战目标，原因一目了然，一、其部最分散，便于我军寻找战机；二、这股敌人没经过实战，军队系统复杂，难以统合，因此战斗力最弱；三……”狄荣接不下去，想了好一会，才抓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第三了。”众人一下全都笑了。

    等大家笑完，狄荣接着阐述自己的意见：“正因为南路敌军各种弱点显而易见，我到觉得这个软柿子不好吃。为什么呢？南路敌军虽弱，但三股加起来也有十一万，是人数最多的一股，就算我们把他们逐一都击退或消灭，我们的弹药估计也没了，而西、北两路多是骑兵，此时怕已经掏了我军的后路。我估计敌军主帅的意图就是用南路军把我们吸引过去，只要南路敌军能够坚持住，把我军缠在原地，敌西、北两路就可以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三面合围我军于直隶南部的某个狭小地区，以期全歼我军。”李凌风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后来又突然眯了下去。

    “狄团长分析得在理！在你发言之前，我没有能考虑到敌军会有这个意图，你提醒了我和大家。现在想来，还是因为前几战赢得容易了，骄傲了！丧失了警惕。把我们自己的力量看得太强，敌人方面呢，则看得过轻。”赵震天发自内心地拍案赞赏，同时也有些自我检讨的味道。

    “狄团长，你认为我军该如何行动？”楚天舒凝神问道。

    “我认为可以采用刺猬战术！怎么讲？就是把全军集结于天津，象刺猬一样，等敌人自以为牢牢把我军围困于天津时，我军可以依靠预筑工事和海军巨大而恐怖的火力支援，凭借手中武器和火力的优势，大量杀伤敌军于天津城下，直到敌人再也没有可以使用的有生力量，再把敌军拦腰砍成数段，一节一节地吃掉。这样有几个好处，一、可以减少我军自身犯错的机会，避免因自身某一个环节的失误而产生对战局控制的丧失；二、可以解决后勤问题，有海军压阵，天津的物资供应不会发生跟不上的现象，同时也解决了后勤运输和安全保障的问题；三、可以集中我军的全部战斗力，避免被敌人分割包围；四、天津地区地域空间狭小，敌人不可能把三十多万军队全部展开在我军正面，可以抵消敌军的人数优势！”

    听到这里，大家心中已经底气有了，开始从对敌军人数的担忧中解脱出来，屋里气氛明显松弛起来。李凌风见狄荣没继续说了，看了一眼楚天舒，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楚天舒心领神会，问道：“狄团长，还有么？”

    “没有了！暂时就想到这些。”狄荣有些意犹未尽地回答。

    “那好！狄荣听令！”楚天舒站了起来，拿起文件夹，打开一页文件，大声念道：“陆军指挥部命令，兹撤消陆军第四步兵团狄荣中校副团长职务，改任陆军新编第十步兵团团长，晋升上校军衔。陆军指挥部，总司令李凌风，1830年5日”念完，楚天舒抽出命令递给了有些惊喜莫名的狄荣，笑道：“还不把命令接过去？下面一张是让你在北京地区征兵组建第十步兵团的命令，你也接了，在这里签个字。”说着把文件夹递给狄荣，指点着让他签了字。

    狄荣签完字，直起身子，给李凌风敬了个礼。李凌风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然后开口：“狄团长，你的想法确实比较稳妥，成算也大，但是个万不得已才走的下策！我为什么这么认为？因为我不单要考虑军事方面，还得衡量政治、经济方面的利益。这样的打法，一、对战场所在地天津一带造成的损失太大。天津一带有全国最大的场盐，同时也是直隶地区的主要产粮区，战打得过大、时间太长，于我们全力建设京津地区为根基、进而夺取天下的根本方针不合。二、给了敌人重新抽调全国的人力、物力、财力来与我们对耗的机会，这与我们发起直隶战役的意图相违背。三、从战略上讲过于消极、被动，不利于鼓动全国的反清势力。目前虽说敌军看起来势不可挡，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战机。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选择这个方案。在北京、保定、天津三角地域外，确如你所说，我军受各种条件制约，不宜展开大规模的会战。但我们并不是没有其它选择！我估计敌军在重夺北京后，战略思想很有可能因此发生些有利于我们的变化，到时再想办法把敌军分散吸引到香河、武清、永清一线，根据各股敌军的具体情况来寻找合适的战机。”

    说到这里，李凌风低声和赵震天、楚天舒交换了一下意见，取得一致后，李凌风抬头问道：“各位还有什么意见请讲？”

    “报告，我有个想法！”靠墙一排有位少校军衔的军官站了起来。李凌风示意他说，他赶忙发言：“我注意到有两股敌军明显较弱，一是山海关南下的图鲁部，一是从山东北上的敌军，都是两万多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寻机先歼灭其中一部或两部全歼呢？”

    楚天舒笑了笑，解释道：“要想歼灭这两部，不是不可以，但需要敌人主动配合。也就是需要他们胆子够大，行动速度够快，否则缩在后面我们没法打，这还是个寻机而动的问题。好了，刚才总司令与赵副总司令和我商量了一下，今天的军事扩大会已经基本达到了目的。怎么讲呢？因为通过会议，已经让各位完全明白了当前的敌情，对形势的紧迫性有了个深刻的印象，从而在各位的思想上达到了扭紧弦的作用。另外通过会议上的讨论，大家的作战思想上得到了统一，可以避免战斗中发生混乱。总司令认为我们目前要进行两手准备，一是如果发生最坏的情况，各路敌军配合默契，齐头并进，令我军难以找到战机，那就只能退往天津固守，采用左团长的建议进行持久的消耗战，这方面指挥部将命令天津雷默部做好先期准备；二是准备全军运动到运河与永定河交接的三角地带待机。对此大家有什么意见？”

    众人皆默不做声，李凌风又出言问了一次，众人忙大声报告没有。楚天舒就此发布了命令：“各位，我代表指挥部下达命令：一、明日，既5 月13日，第六步兵团移驻通州。二、其余各部必须在接到本命令的三天内做好部队开拔的准备，随时等待指挥部的后续命令；三、在没有得到指挥部新下发的命令的情况下，保定的第四步兵团和第二独立炮兵营5 月23日即可自行退往霸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