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市郊的这家私立综合医院,随着内部人员专用电梯门打开那声清脆的叮咚声,推着拉达曼迪斯散步回来的护士将自己胸卡贴到了电梯楼层按键上方的一个扫描装置上。淡淡的红光扫过之后,护士玉葱般的手指按上了6这个数字。上升的速度轻盈而快捷,电梯里的人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也就是两眨眼的时间,电梯便到达了它应该到达的楼层,只是第一次迈出这个电梯门的人都会揉一下眼睛,正对着电梯的墙上用鲜红的颜色写着一个奇特的楼层号码:6-1/2,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由于疲劳而出现了某种幻视。
只是没有一个人眼睛发花,6-1/2楼,对于那些有权利进出此楼层的护士,院方给予的解释是经历了上次的爆炸事件之后,工程处特意在6楼和7楼之间隔出的一个新的空间,只有一定档次的客人才能够得到进入此看护的待遇。简称为六楼半特别看护病区。作为此层的特殊看护人员,每一个被选中的员工在得到与之身份相符的待遇同时,也签下了不允许随意泄露六楼半特殊看护病区情况的保证书。与其他保证书不同的是,每个人在签署这份文件的时候,都必须要在那紫色的文笺上滴上一滴中指渗出的鲜血。有丝毫犹豫的人都会被当作性格上的不坚定,而失去了进入六楼半的资格。签完保证书后的第二天,一张特殊的胸卡便发到每个被选中者的手中。凭借着它,在电梯上按下六楼时,所到达的才是六楼半的所在。只是这张卡有这些许的古怪,似乎是经过特殊认证一般,只有胸卡所有者使用的时候,才会正确发挥出它的效率。曾经有同样在私立医院工作的一个双胞胎妹妹听姐姐说过这神奇的六楼半,便在节假日的时候换上了姐姐的胸卡,想见识一下。很可惜的是她仍然跨入的是六楼而并不是所谓的六楼半;而电梯门一开,两名全副武装的保安就已经站在了门口,在没收了胸卡的同时宣布了两姐妹同时被开除的决定。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私下议论后,六楼半渐渐从人们八卦的谈资中消失了。但对于每一个进入六楼半的冥斗士来说,这里并不是什么神秘的六楼半,而是在哈迪斯陛下伟大的意志下产生的一个实际上并不存在于这个位面的楼层,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踏入这个楼层的人如果能看破那窗外虚幻的风景跳出去的话,再走上半个小时不到,便能够到达冥界审判厅。而那张进入的胸卡,则是用那滴中指上的鲜血制成的活人可以进入冥界的通行证。当然了,它的有效区域也仅仅是在六楼半这么个特殊区域里而已。如果真有人想不通跳出六楼半那层窗户,他还是摆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因为这里的特殊性,所以六楼半至今仍只有三个病员,不过这三个病人恰恰都是医院的高层。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在同一时间内相继受伤,不过估计九成九和金融高层间复杂争斗关系摆脱不了关系,有了这么个背景在里面,没有一个医生护士产生想打听的念头。
拉达曼迪斯的伤势算三个人中最轻的,方才被护士小姐推下去在花园中走了一遭,难得温暖的冬日阳光使得他精神上有了那么一丝的振奋。他摆手挥退了推着轮椅的护士,独自驱动着轮椅冲着两位挚友的病房走去。在重症监护室里,艾亚哥斯被一堆希奇古怪的仪器包围在了当中,躯干上接驳着各式的电线和生命维持装置,艾亚哥斯英挺的鼻梁和整个下巴都被宽大的氧气面罩罩了个严严实实。拉达曼迪斯很想推开房门,进入那无菌的监护室中握住老朋友的手,告诉他一定要坚持下来。那怕是把自己的生命分他一半也再所不惜。但沉思了良久,他那伸到门把手上的手还是垂了下来。他清晰的记得前天他推门进去时不小心触动了监测器,那闪烁的红灯和蜂鸣器传出的尖利嘶叫让整个六楼半当值的医生和护士都如临大敌的奔了过来。“拉达曼迪斯先生,以艾亚哥斯先生目前的状态,实在不是您探望的最佳时机。”一位鼻梁两侧布满雀斑的护士慎重的道。那略带一丝责备的眼神硬生生的将拉达曼迪斯辩解的努力逼回了肚子。他手指隔着监护室的玻璃抚mo着艾亚哥斯的脸颊,喃喃自语的道:“兄弟,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可就都看你自己的了。”
此刻有些失神的拉达曼迪斯并没有注意到在深邃走廊的另一头,有两个黑影正在观注着自己:“修普诺斯,看来三巨头的状态都不怎么样啊……”
轻轻竖起食指,修普诺斯阻止了达拿都斯继续说下去的念头:“我的弟弟,收起你那可怕的念头。假设这是哈迪斯主君下的命令还则罢了,若你我擅自行事——相信我的预感:冥界防御阵线再次崩溃的罪责将毫无疑问的落在你我头上。”
不服气的耸了耸肩,达拿都斯并没有为此和自己的兄长争辩,随着拉达曼迪斯转身,两人的身影就象荡涤起的涟漪,再次融入那深深的幽暗之中。拉达曼迪斯的下一个目标是好友米诺斯的病房,虽然米诺斯在阿布罗迪出手救治后不久便醒了过来,可是他的情况比之艾亚哥斯来说更不令人省心:胸部以下的高位瘫痪让这位三巨头之一的米诺斯从醒来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了平日里那嗜睡时的慵懒,除了每日里那耐不住疲倦而昏昏睡去的三个半小时,米诺斯这一天所做的一切便是眼神呆滞的盯着前方虚无中的某一点。有护士服侍喂饭就吃,有冥斗士伺候卫生问题就任由他们摆布,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如同植物人一般毫无生气。嘭,拉达曼迪斯丝毫没有轻手轻脚开门的打算,他不奢望更多,甚至连米诺斯侧头过来看一眼都不奢望,他只期望米诺斯能够对自己的开门有那么一点点反应就成,比如说脸部肌肉稍许的抽搐一下之类。但……米诺斯的举动让他彻底的失望了——这么大动静的开门声,他仍然保持着平躺姿态,眼神也是茫然的盯在天花板上。
望着神志全无的米诺斯,拉达曼迪斯的心头莫名其妙的涌起一阵悲哀:这延续千年的战争,每一代都有战士为了自己的阵营奉献出了热血、青春和生命,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化成一捧捧黄土,而这一代的战士仍在继续着他们那悲哀的宿命,可以预见的是,在将来的某一个日子里,仍然会有另一批热血的战士来延续这宿命的战争。对于那些近似于永生不灭的神灵们来说,这战争或许只是他们排解烦闷时的小小乐子,而对于应招而聚集在各自麾下的人类战士来说,则是用自己的一生来博取神灵们那一刹那时的欢颜而已。
“哼,修普诺斯!你感受到了么?那浓重的厌倦情绪,枉费他们是哈迪斯大人亲选的战士。人类就是人类,脆弱无用的存在啊。”在阴霾的黑暗深处,达拿都斯用自己的小宇宙和兄长进行着交流。
“打住,达拿都斯,你现在的思想已经游离在危险的边缘。否认这些战士存在的价值,就等同于在否认哈迪斯大人的眼光,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信号。要知道,哈迪斯大人赐予你我永生的生命,同样可以剥夺,所以,不管是作为同僚还是兄长,我都再次慎重的提醒你,不要再产生任何质疑大人决断的念头。
被修普诺斯的提醒生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达拿都斯赶紧环扫四周,一切没有异状——伟大而睿智的哈迪斯大人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地发生的一切。他用手拍了拍胸口按耐了一下自己狂跳的心脏,并向自己的兄长轻轻的点头致意,感谢他及时的提醒自己。
修普诺斯没有注意到兄弟感激的眼神,他的注意力被病房里发生的一切吸引了过去。拉达曼迪斯不知道中了什么失心疯,也不顾自己断了一条腿,一招灰暗警告冲击波将米诺斯整个人轰到了天花板上,又重重的落了下来。感受到病房中强烈小宇宙变化,化妆成保镖在六楼半值勤的冥斗士第一时间内挡在了门外,挡住了听到动静赶过来查看情况的医生护士,有礼貌的将他们劝了回去。
跌落在地的米诺斯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调整姿态的跌落让他的额头重重的磕上了床沿,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情急的拉达曼迪斯忘了自己腿断的事实,从轮椅上猛然立起,踉跄的支持了两步,终因断腿无法支持身体的重量而失去了平衡,向前扑倒在地。努力爬了两步,支持到了米诺斯的身边,他支持起了自己的上半身,用手紧紧的捂住了米诺斯额头的创口,歇斯底里的喊道:“护士、护士在哪里?!有人受伤了护士!!”他似乎忘记了这个伤口正是自己造成的事实。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开了门口警戒中的保镖,大踏步的走近了跌坐在地上的两人。那闪烁着光芒的独目中表明了他的身份——这时刻最方便进入这间乱做一团的病房的医生:艾尔扎克。他独目一扫,便以大致的了解了这里方才发生的一切,从药箱中掏出了医用酒精和纱布,然后掰开了拉达曼迪斯紧紧捂住伤口的左手,用医用酒精清洁完创口,略一打量创口,淡淡的道:“幸好只是弄破了头皮,拉达曼迪斯先生,目前的米诺斯先生可经不住你的冲击波威力。希望下次不要再让我处理这样的创面。还有你,拉达曼迪斯先生,如果不想变成跛子的话,还请你不要在骨头没长好之前用你的断腿走路。”话说着,手中却不停歇,手脚麻利的包扎好了米诺斯的伤口,在拉达曼迪斯镇静下来之前离开了病房。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