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萍说:你这是自私的想法,这种想法是可怕的。我们不仅要捍卫自己的尊严,而且不能让害群之马再在那个位子上坐着。
青梅的泪悄悄流了下来,说:人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我们是扳不倒人家的,只能使我更受伤害。
张小萍说:邪不压正,即使我们以卵击石也要拼一下。
青梅的情绪非常差,她复躺在床上,拉过一条被子盖在身上,而且让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青梅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说:小萍,不说这件事了,我要睡觉了,你也到你的房间睡吧!张小萍的心有点灰了,这件事得不到青梅的配合、支持,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撼动张法官的。青梅啊青梅,你就这样愿意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吗?
张小萍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自从搬到龙岗花园以后,她和青梅就分开住了。
睡了一会儿,张小萍不放心,就起来悄悄到青梅的房门口听,房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但从门的下缝看,好像灯亮着。
张小萍喊了一声,青梅姐,还没睡着吗?
青梅在里面应到,快了……
又睡了一会儿,张小萍又来到青梅的房门口,发现门缝下的光线没了,张小萍才回房安静的睡下了。
第二天,张小萍早早就起了床。她推开窗户一看,外面还黑乎乎的,但清洁工已经在唰唰的扫着大街,而小区的门口也有自行车出入,那可能是上早班的人出门或者下晚班的人回来了。
张小萍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是早上六时许。
心中有事入梦难,张小萍基本一晚上都没睡好,她心里惦记着青梅,青梅昨晚临睡前表情不对。那种表情怪怪的,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之,青梅的表情里,有许多复杂的内容。
张小萍走出自己的房间,去敲青梅的房门。她敲了几下,里面没动静。再敲,还是没动静。青梅心里怦的一跳,就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发现青梅依旧安静的睡在床上,脸色铁青,处于深睡状态。张小萍摇了摇,青梅一点反应都没有。张小萍将一根手指放到青梅的鼻孔,感觉青梅只有一点微弱到无的鼻息。张小萍立刻知道青梅干了什么:她吃了安眠药,自尽了。
张小萍一扭头,发现床头柜上青梅留了一份遗书,但她只看见了“遗书”二字,来不及看内容,就先拨了120急救电话。
紧接着,张小萍拨出了第二个电话。这个电话她拨给了陈鹏飞。
拨完电话,张小萍继续摇青梅,但青梅仍然没有一点反应。
张小萍急哭了。她就拿过遗书看,遗书写到:
小萍,我走了,走得如此匆忙,请你不要怪我,也不要埋怨我没给你招呼,也没给刘红李娇她们招呼。我们亲如姐妹,情同手足,按理说我是应该给你们招呼的,但我怕我给你们招呼了你们不会让我走的。我不是逃避,也不是懦弱,这是我的选择,我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是我再无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弟弟被判死,让我无法面对生我养我的父母,我已**,让我无法面对爱我疼我的鹏飞,我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求涅槃重生,以求以一个全新的自己再面对他们。
小萍,弟弟如果被枪决了,请你千万要帮我替弟弟收一下尸,不能让他暴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鹏飞如果来找我了,你就告诉他我去了仙界,来世再和他结姻;若你回家探亲,就请告诉父母我的真实去处,以免他们在盼望中失望以至绝望。
还有一件事小萍你帮忙处理一下,那就是玫瑰红鲜花店。你抽时间去把鲜花店的营业款收来,连同我银行卡里的钱一起汇给我哥哥赵海旭,好让他娶个媳妇成个家,使年迈的父母干活有个帮手,养老有人孝敬,赵家也有个生生不息的血脉。银行卡就在我的皮包里放着,身份证也在包里,密码我写在了一张纸片上,在皮包的夹层,很好找,你一找就会找到。
至于鲜花店的归属,你就交给鹏飞好了,本来那个店就是他帮我开起来的,验资的时候也是他垫的钱,就让它物归原主吧……
小萍,拜托了……
青梅于凌晨两点
看完遗书,张小萍已是泪流满面。
张小萍哭着说:青梅啊,你太傻了……
张小萍刚把这句话说一半,陈鹏飞就进来了。到底是青梅的最爱,陈鹏飞比120急救快。陈鹏飞的时速放到100码以上,而市内的行车时速限制在40码以内的。好在天才蒙蒙亮,街上的车少、人少,阻挡就少。而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也尚未形成阻碍。
陈鹏飞一进房子,没有多余一句话,抱起青梅就往楼下奔。张小萍顺手拿上青梅枕边的药瓶,迅速跟了上去。
陈鹏飞的车出门时,120急救车才进门。错车时,张小萍将头伸出车窗外跟120说明情况,陈鹏飞就猛踩了一下油门,车就箭一样射了出去。
陈鹏飞直接将青梅拉到了西京医院。
医院立即对青梅展开了抢救。细心的张小萍为了大夫能对症下药,及时作出正确抢救措施,就将那个药瓶递给大夫看,说青梅就是喝的这种药。大夫看了一眼说:这是巴比妥药片,100片她都吞下去了。
大夫对青梅进行抢救的时候,张小萍和陈鹏飞就站在了病房外边。陈鹏飞追问青梅自杀的原因,以及自杀前的细节,张小萍有点支支吾吾,不想说出真实情况。她想,青梅都这样了,还是给她保留一个清白的名声吧,让她的冰清玉洁永远留在她的白马王子心中。张小萍就只说:鹏飞,青梅的弟弟被判死刑了,她接受不了,就寻短见了。
陈鹏飞问:判决书下来了?
张小萍说:下来了。
陈鹏飞说:她咋那么糊涂呢,这又不是终审判决,还可以上诉嘛!
张小萍说:可是,青梅已经绝望了,上回那名法官曾答应她不被判死……最后不是还是没起作用吗?
陈鹏飞眼里虽闪着泪花,但目光十分锐利,他见张小萍支支吾吾的,就认定里面必有隐情。他定定的盯着张小萍,不说一句话。张小萍心虚了,眼神就有点游移不定。陈鹏飞趁机进攻:小萍,在西京,除了母亲以外我几乎就没有什么亲人了,我一直是把青梅当亲人对待的,青梅也把我当成她在西京的惟一亲人,事无巨细她都会跟我商量的,她弟弟判死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我不知道的秘密,你就不要瞒我了。如今,青梅命悬一线,你要再满我就等于犯罪。
张小萍想,是啊,事情都到这份上了,再瞒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如果要扳倒张法官,替青梅报仇,这正是好时机。青梅为此而自杀,那事情有多严重,警方肯定会重视的。若这时再不举报,可能就失去绝佳的机会了。再说了,要使张法官付出代价,事情终将会暴露的,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不是觉得一个人势单力薄吗,陈鹏飞一加入力量就不一样了。想到这,张小萍就将青梅的遗书掏出来给陈鹏飞看,陈鹏飞看完眼珠立刻就红了。然后,他揪住自己的头发,闭上眼睛,任凭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过了一会儿,陈鹏飞问张小萍,你们怎么不去报案?
张小萍说:青梅主要是顾及自己的名声。
陈鹏飞说:糊涂!你们不去报案我去,小萍你在这里守着,我现在就去公安局。
说毕,也不等张小萍答话,直接就向医院外面冲去。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数月,但警方还是决定立案侦查。市花玫瑰小姐被强奸,事关重大,连公安局长也震惊了。可是,毕竟作案者是一位法官,他知法、懂法,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若不办成铁案,就会打不着狐狸惹身骚,有被反咬一口的危险。人家说玫瑰小姐是在诬陷他怎么办?根据以往的办案经验,完全有这种可能,而且现实中这种事也时有发生。
但强奸肯定是发生了,绝对真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遗书为证。再说:赵青梅贵为玫瑰小姐,她会拿自己的清白去诬陷别人吗?作为一名小女孩,谁会那么傻?她面对的是一个“重量级人物”,她不知道诬陷的后果吗?
警方决定先不忙抓张法官,以免打草惊蛇。同时,严密封锁玫瑰小姐自杀消息,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等玫瑰小姐苏醒以后再做计议。
公安局就派了一个四人小组随陈鹏飞赶到医院,开始了玫瑰小姐强奸案的正式调查。
经紧急抢救,青梅暂时渡过了“鬼门关”,但她仍然处在昏迷状态,还是一个“危重”病人。民警果断决定,给青梅换一个病房,而且是单间。病房门口,有两名民警把守,除了大夫,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剩下的两名民警,就守候在青梅的病床边,静静等待青梅醒来,然后采集口供。
让民警欣慰的是,大夫和护士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喝药自尽的女孩,就是市花玫瑰小姐。即使如此,民警还是交待他们,不要将有人喝药自尽的消息传出去。这是一个有案在身的“特殊人物”,谁要将消息传出去,公安部门就将处理谁。
好像是进入了“一级备战状态”一样,大夫和护士若踩钢丝,谨小慎微,进出病房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就像机器人一样,只有尽一切努力抢救病人,其他的事物似乎都不存在。
就连青梅最亲近的人张小萍和陈鹏飞都不能接近她,他两只能远远的站在病房外面等待,他们真想看青梅一眼,但门口的警察不允许,他们只有看着穿白大褂的大夫噤若寒蝉的进去,然后出来。
张小萍和陈鹏飞不知道,这段时间公安部门正在“打黑除暴”,该案虽然不属“打黑”范畴,但至少也在“除暴”里面。以不可告人的手段强暴西京市的市花,那还了得?那不是“暴”是什么?
直到第三天上午,青梅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同时,她的意识开始恢复。
青梅脸上的颜色也慢慢恢复。看着头上的吊瓶和手背上的针管,她现在明白了,她躺在医院,死神嫌她太年轻,没有要她,她又活过来了。
青梅看见病床边坐了两个陌生男人,她以为是抢救她的大夫,便没有惊慌。可是,待他们两人说明来意后,青梅就慌了。他们是警察,他们是来了解案情的。虽然他们是为自己而来,但青梅还是不想告诉他们。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再揭那块伤疤干什么?伤疤未愈,是越揭越疼的。而且,伤疤一揭开,她什么都没有了,她的名声,以及她的白马王子陈鹏飞……
可是警察没有走,他们耐心十足的在开导青梅,他们苦口婆心的在劝说她,而且明确的告诉她,警方既然知道了就不会不管,这个案子性质特别恶劣,他们将一查到底,不水落石出决不罢休。
一看这阵势,不说是不行了,但青梅还在犹豫,不想吐口。
这时警察告诉她,他们已经严密封锁消息,事情将在完全秘密状态下侦查、处理,尽一切努力保护当事人的**……
青梅吃了一颗“定心丸”,最后的顾虑打消了,她就将那天晚上的事和盘托出,一一道来。当然,她还讲了事情的起因,是从她弟弟杀人开始,她去法院求张法官……在张法官的办公室,张法官还捏住了她的手……她那时已经感到张法官不怀好意,但她压根就没想到后来会是一个圈套,张法官会一杯一杯以各种理由将她灌醉,然后施暴……
警察说:要是有证据就再好不过了。
青梅说:要什么证据呢?
警察说:比如张法官事后用过的卫生纸,或者餐厅的餐巾纸也行……
青梅说: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餐馆当天就打扫了,不可能留下纸巾什么的。
警察说:事发后你当时穿的内衣呢?
青梅说:第二天早上我扔到床下了……
还没等青梅说完,警察就欣喜的说:太好了,我们立即去提取证据。
青梅说:可是,我搬家了。
警察问:东西呢?
青梅说:搬家那天就扔了……
尽管失去了关键证据,但警方并没有撤案,相反,办案人员加紧了侦破力度,并去事发现场川香园餐馆进行了秘密勘察,走访,提取残留物,然后将情况详细汇报给了局长。局长思虑再三,决定立即抓人。
就这样,张法官“锒铛入狱”。
张法官毕竟是张法官,他果然进行了强力“反扑”,他只承认跟玫瑰小姐喝过酒,其他的一切则一概不承认。他态度蛮横而又强硬,要赵青梅拿出确凿证据,如果拿不出来,则是诬告,他就要进行反诉,要让市花付出诬告的代价,以“诽谤罪”领刑受罚。好厉害!
张法官拒绝提供任何口供,案子几乎没有进展,陷入了僵局。
张法官很清楚,事情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餐馆每天都要打扫,不可能留下纸巾等有效证据。他坚信,就是那个他当时实施强奸的沙发,也不会留下“残留物”,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尽管喝了酒,但他离开饭馆时,还是没忘检查沙发,沙发上什么也没留下。哪怕是一丁点儿!
那么赵青梅的内衣呢,如果她次日发现上面有东西,作为一个懵懂的女孩,她绝对不会保留的,要么扔掉,要么洗净。要是没有了关键的证据,就凭赵青梅报案以后的笔录,就能判他张法官有罪?简直是痴人说梦。
在“局子里”,张法官也把办案民警一一驳倒。民警出示了川香园老板文娘的证词,可那证词仅仅证明张法官曾在川香园与青梅喝过酒,其余的文娘什么都没看到。这证词苍白无力,有跟没有一样。张法官说:和赵青梅喝过酒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若喝酒就认为有强奸动机,那赵青梅不知道被人强奸了多少回。民警问:喝酒时,你为什么从头至尾不让服务员进?张法官说:我跟赵青梅说她弟弟的案子,不宜让人听见。民警说:狡辩,你是在为强奸营造环境,你以各种理由一杯杯劝酒,设下圈套,诱使玫瑰小姐一步步落入你的虎口。张法官说:我抗议,你们这是在进行“有罪推论”。
民警拿出几张照片,照片拍的是川香园那个包间,以及桌、椅、沙发——沙发就是最终实施强奸的“道具”。张法官不屑的笑了,问:这能说明什么?开饭馆的就是靠这些物品经营,靠这些东西为顾客服务,你们该不会把桌椅沙发搬到法庭上作为证据展示吧?
办案民警哑口无言。
事情有点骑虎难下了。
如果找不到新的证据,以目前的状况就得放人,怎么办?放不放人?民警请示局长,局长说:不放!是真的就假不了,继续“审讯”,争取让嫌疑人“招供”。
可是,新的证据在哪里?已经山穷水尽了。
陈鹏飞一趟趟去公安局探听消息,但民警每回都告诉他:没有丝毫进展。
消息传到身体已慢慢恢复的青梅耳里,青梅几近绝望。
让青梅的希望没有完全泯灭的是,她以为陈鹏飞知道了这件事会断然和她分手,但直到现在,陈鹏飞也没有说出分手的半点意思。
守在病房门口的民警已经撤走,陈鹏飞就用更多的时间陪伴在青梅的病床前,但二人往往是相视一眼,然后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