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看着面色泛红、明眸怒睁的青叶，夜奴淡淡的，“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但我不是。我是兰楼楼主，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兰楼，其次是你们，至于丈夫，不过是一场交易的附属物罢了，好一点坏一点，没什么要紧。青叶，你必须明白我是谁，我的身份，然后再来劝我。我不是那些相夫教子、从小就被教育得三从四德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上适用于大多数人的法则并不适合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让你这么仓促的嫁人，但是，身为我贴身婢女的你，如果不在我之前嫁人的话，只会沦为我的陪嫁，论起地位来，甚至比不上侍妾。与其这样，还不如随便嫁了，至少凭我的势力，保你一个当家主母的位子不成问题。即便是嫁给展云表哥做妾，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出路。毕竟，你是他身边第一个有名分的女人，而他也不会是那种把气撒在自己女人头上的懦夫，即便为了紫薇的事要报复，也是冲着兰楼来。而且，凭他的才华实力，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更何况，现在时间太短，我无法将那些王孙贵族一一叫到这里来攻你挑选，如果你没有心仪的对象，就展云表哥吧。”

    沉默……

    “小姐，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深深地看了青叶一眼，夜奴也不说什么，转身往卧榻去了。

    放下手中原本准备给夜奴过目的各种衣料单子，青叶有一瞬间的呆愣。末了，叹口气，出了夜奴的绣楼。

    深冬的寒风吹在身上有些微的凉意，青叶紧了紧身上的毛皮大氅，在这寂冷的冬夜，一个人踽踽独行。

    她、紫薇、小姐三个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十几年的朝夕相处让她们熟悉彼此像是熟悉自己的左右手。她明白今夜的小姐是无奈的，不是为了主屋的威逼，而是为了她事到临头时的天真。小姐说的那些话青叶怎么可能不知道、不明白？只是，至少，她还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希望小姐会冲动一点，不那么理智、不那么清醒，在主屋明显的威压下能有那么一点点少年人的叛逆不服气。可是没有。小姐永远都是那么冷静睿智，那么着眼大局，永远永远都不会冲动行事。这样的小姐让她心疼。

    小姐没有童年，就算有，那日日浸了血的童年也绝没有任何快乐可言。如今，连她的婚姻也要变成权势的交易么？小姐，为兰楼付出多少你才甘心！？

    还记得在为紫薇准备嫁妆的那几天，小姐一直都在催促自己赶快找个好人家嫁了，如今看来，并不是玩笑，却是自己的疏忽。倘若自己多多留意一下，如今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至少，还可以仔细挑选一个对兰楼有益的盟友，凭她的手段，给小姐拉拢一个家族的势力还是不成问题的。而如今，太晚了。不仅不能成为小姐的臂助，反而是个拖累。小姐太在乎她和紫薇了，于是成了负担。当初不免认为紫薇有些任性了，如今看来，任性的反而是自己。

    终究还是自己错了……

    小姐给出的选择通常都是最好的，只是，真的要嫁给展云么……

    第二日清晨，本该早早来到绣楼给夜奴梳洗打扮的青叶不知踪影。服侍夜奴的婢女们都有些惊讶，这种情况从来都不曾出现过，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小姐不问，她们也只好默默的做手上的活计，不敢有半丝差错。众人的忐忑给绣楼带来一阵阵的紧张。

    把这一切看在心里，夜奴依旧是不动声色的。这些小丫头，终究还是缺乏历练，若是青叶在这里……调转思绪，夜奴开始在脑海中勾勒一天的行程安排。

    主屋是不能不去的，但什么时候去，怎么去，也是极微妙的。早了不行，晚了自然更不行。而且，这去时的仪仗大了不行，小了也不行。平时这些都是青叶在打理，不用她操一点心，现在青叶罢工了，她也感到了不便。

    看来需要赶快训练出一个可以接替青叶的人呐，否则光是日常这些细小的事物就足够她操心了。不管了，先去议事厅把今天的工作安排一下再说吧，至少还有忠大哥不是么？

    今早送来的情报显示佚钺锋昨晚抵达大公国丞相府，由丞相次子亲自接进府内，招待之殷勤更是闻所未闻，就连丞相本人也是陪着笑脸，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现如今，他们昨晚的谈话，一字不漏的出现在夜奴的书案上，就连一声故作姿态的咳嗽都未落下。

    不出所料，佚钺锋离开兰楼便径直去了大公国，只是，为何比预计的晚了几天？以佚钺锋的脚力，星夜兼程理应在三天之前到达。虽然根据情报显示此人并未故意拖延时间，途中也未发生什么意外，那么，为何会晚了三天？三天，足够做很多事了。

    夜奴把那张写满了芝麻大小的字的密语油纸递了过去，“藏龙，你和忠肃负责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明天中午写个条子上来。”并不说明要他们查什么、怎么查，为的便是看看他们的能力、手段。

    “是，楼主。”

    “忠大哥，”夜奴的正前方出现一个虚幻的人影，看身形打扮，却是忠大哥。“三刻之后，我要去主屋拜见二夫人，你准备一下，找个伶俐的丫头跟着便是。”

    “回楼主，这些青叶姑娘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跟着的是个叫竹茹的女孩子，本是在青叶手底下管布匹的，也还算得上懂事。楼主可以放心，都是仔细交待过的，不会出什么问题。”

    布匹？这可是各个院子都盯着的好处呢，抢夺之激烈，绝不下于银钱。哪个多一尺少一寸的都能闹个天翻地覆。这几年虽然也是常听下人抱怨布匹分配不公，但终究没闹出什么事来，不管是那个贪婪愚蠢的小妈，还是身壮无脑的小弟，都不曾为了布匹找到她这里来。如此看来这个竹茹不光是个仔细的人儿，还颇有些手段头脑。

    “既然已经安排好了，那便这样吧。”青叶终究还是青叶，说什么也放不下她的青叶啊，即便怄气，也还是为她打理好了一切。

    “忠大哥，下午的时候你和汉斯过来我这里，有些事要问。”

    “是，楼主。”

    “好了，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于是眼前的人影渐渐淡去。

    又交代了些旁的事情，夜奴这才回了内宅，叫人重新梳洗，换过华丽的正装，坐上软轿，去了主屋。

    出来已经大半年的亚当此刻正流连在繁华的浮石城里，有一点苦恼的晃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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