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需要吃一点东西……”她低着头说道。

    张美珍突然用力掀翻她手中的碗，一双怨恨的眼狠狠地瞪住她仓皇的脸色，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李默雅，我知道你恨我嫁给了正浩，取代你的位置，可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杀死正浩的亲生骨肉？”

    江正浩蓦然转过了目光。

    他痛恨地看住李默雅仓皇的脸色，一步步逼近她，“为了杀死我的孩子，所以，你把美珍推下了楼？”

    “不是的……”李默雅哭着摇头。她什么都没有做，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红红的眼绝望地看住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庞，心，却仿佛沉入了无底的黑暗。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B超图片时，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好了，我也有亲人了，不会再孤单一个人了……我已经答应过放你走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残忍？”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就可以让我不要失去那个孩子了吗？”他突然发疯地扼住了她的脖子，嘶吼着，“你的父亲，害死了我的父母，而你……却再一次地，杀死我的孩子！我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你！”

    他失控地掐着她的脖颈，冰冷的空气中，传来指关节狰狞的咯咯声，他憎恨地瞪着李默雅急聚失去血色的脸，绝望地怒吼着，“李默雅……去死吧……”

    李默雅连惊叫的声音都发不出。

    张美珍的抽泣，江正浩的嘶吼，离得越来越远。

    只有心中，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掩藏的疮疤，仿佛陡然被撕开了豁大的黑洞，里面填满了从不曾忘记的心酸和甜蜜，那是一段不敢碰触的记忆：

    那一年，他怜爱地摸着她毛耸耸的头顶，告诉他梦想拥有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

    那一年，年幼的她不舍地哭着追着他的车子，跑过了三千米……

    那一年，她和他坐在摩天轮上，和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幸福的轮回……

    那一年，她对他交付了一切，却不曾带走自己的心……

    终于，最后一滴泪，从眼眶滚落，她疲倦地闭上了眼……

    仿佛，生命的源泉就要枯竭，那最后一滴泪，倔强地滑落到他血管紧绷的肌肤上，灼痛了他的指尖。

    他蓦然松开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到她，如没有生命的布偶般，毫无预警地在他的面前坠落在地。

    张美珍吓得瞪大了眼，惊叫着，“她死了！”

    凄厉的声音，如同重捶般将他冷硬冰冷的心顿时敲得粉碎。

    他跪倒在她的身边，颤抖着手去触碰她的身体。

    寂静得没有声息的娇柔身躯，让他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他用力地摇晃着她的身体，“李默雅，你别给我装死！”

    “李默雅，听到了没有！”

    “……小雅！”

    她死了！

    她如你所愿地死了！

    李家那些可恶的人全都死了，而你还活着，你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可是，为什么心，却跳得越来越烈？

    怦！

    怦！！

    怦！！！

    好疼好疼！

    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抽离，心脏空掉了，只剩下血肉模糊的创口，生生地疼。

    眼泪，不期然地，一滴一滴滚落。

    是不是这时，才绝望地发现，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她已经成为了他最主要的一部份？

    当他强行剥离，却只让自己，更加地痛不欲生！

    是不是到这一刻，才发现，他和她就像被摆布在宿命两端的棋子，棋逢相对、势均力敌，最终的结局，却是两败惧伤，同归于尽？

    他颤抖着手捧着她的脸，一下一下，不知疲倦地将他的呼吸度入她的身体里。

    终于——仿佛一声喟叹，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来不及收藏绝望慌张的神情，就那样毫不保留地落入她的眼里。

    她定定地看住他，喑哑了声音。

    似乎，时光，已经忘记了走动。就那样子，疼痛而无望地凝视。

    直到，房间里，传来张美珍刻意的咳嗽声——“滚——！”

    他背过了身去，哽咽了声音说道：“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李默雅苍白了脸站起身，缓缓地离开这个房间。

    有时候，发现痛苦是无声的。它不容你的争辩。

    拖着行礼箱，走在街上。

    那些人，为什么要如此行色匆匆？

    他们，从她恍惚的眼前，一晃而过！

    脚步趔趄了一下，被一个人扶住。

    “小雅，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在淋雨？”

    是下雨了吗？可是，她怎么都不知道。

    茫然地抬起头，费了好大的劲，才认出赵亚轩担忧的脸。

    不想让他担心，可是，却再也挤不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只是声音嘶哑着，恍惚地说道，“他们说，我杀了他们的小孩！”

    说完这句话，突然倒入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