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诱惑:花花世界:第三十二章 :背后一刀(2/2)
恰好,此时,他的秘书举着手机走了进来,“省长,国务院电话。”
太好了!他腾一下子站立起来,借机走出了会场。
“庾明,你为什么要退场?你太不礼貌了!你应该听我把话说完!”中娴看到庾明走出去,觉得自己受到了污辱似的,不依不绕地喊起来。
“吕娴,这是国务院领导的电话。难道我不能接吗?”庾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想,这个女人,真是不要脸!
庾明说完,重重一摔门,走了出去。
“什么国务院领导?说不定是哪个小姘呢?”吕娴让庾明抢白了一句,觉得很没面子,不得不用最恶毒的语言回击了一句。
可惜,这句话庾明没听到。要是听到了,这火药就点燃起来了。
“吕娴同志,这是民主生活会,大家可以交心,但不能搞人身攻击。”贾组长不得不批评了她一句。心里想,我考核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没碰到这么无耻的女人。要是老部长在,这种女人早就被组织拿下了。
现代化的记录手段,不但有文字记录,还有录音、录象视频资料。几天之后,北省民主生活会的现场录象就公布到了中央某部领导研究干部的会议上。
“部长,你看,北省的政府班子,乱成了这个样子。那个庾明,控制不了局面啊!”杜司长感慨了一声,“他呀,不适合当‘一把手’了!”
“可是,国务院的领导,对他的工作很欣赏。”部长看着录像,摇摇头,“这个女副省长也太不像话了。她就是你建议提拔的那个吕娴吗?”
杜司长点点头。
“唉,你听听,一个女人,脏话连篇。太缺乏修养了!”部长使劲儿地摇起了头。
“那是北方女子的性格。”杜司长解释了一下,“也许,这个庾明逼她逼得太狠了,她不得不在民主生活会上发泄。”
半年前的那个飞雪夜,记忆犹新,瑞雪兆丰年,带给他的却是灾难。那一夜,他的心特别乱,像是要东窗事发。那时他们家刚刚搬进新买的小别墅里。警车吼叫着开到了他家的楼前。随后是拘捕、审讯……这期间,爸爸找了多少大领导说情,但是没有。有庾明这个省长横在那儿,谁也不敢对他网开一面。法庭上,铁嘴律师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没挡住法官那个重重的槌子。判决书下来,电闪雷鸣一般烙在杜晓龙的心上,比刀镂斧凿还深刻,最触目惊心的是这六个字:“有期徒刑一年。”没有缓刑、没有假释、连保外就医也没允许。徒刑啊,他要入狱了!一个年纪轻轻、仕途上前程无量的**,一个市委常委干部,现在就要进大狱了。这,对于他,不是意味着彻底地毁灭吗?徒刑,哪怕是一天,也意味着犯罪,意味着他一生清白的玷污。完了,完了,彻底完了!当时,他心灰意颓,全身像是瘫痪。几乎是被法警架出了法庭。是的,他感到心里没有了着落,似乎被抛在半空中,又突然下沉,下面是深不可测的海。身体明显是失重了,两条腿软成布条,在身下颤抖、晃悠;他曾经使劲儿回头,可眼睛被眼泪泡的模糊,看不见爸爸妈妈、妻子和家人。当时,只有耳朵还镇定,在一片嘈杂声中辨别,清楚地听到妻子用沙哑和声音嚷了一句:“晓东,我和孩子等你!”她,蓟原市委机关里最美丽的女孩子,骄傲的公主,冲破“追求者”的重重包围,选择他,嫁给他,就是看重他的可靠和稳重。入狱这几个月,她挂念他,疼爱他,常常带孩子来探视。这几个月,他之所以能够一天天的把囚禁的日子过下来,就是因为有忠于他的妻子,还有他铁打的政治靠山__爸爸。爸爸是省委组织部长,现在又调到了北京,成了中央机关的领导,只要他发狠,几乎没有摆不平的事情。这次在儿子身上失利,主要是他的对手太强大了。那个庾明,年富力强,运气正旺,上下左右的人都看好他、敬佩他,变着法儿的溜须他。遇到这样的主,爸爸只能采取韬光养晦之计,来日方长了。
“416号,来人探视了!”正乱想着,猎警在走廊喊了一声。
“有人看我来?”他一听到喊自己的号码,立刻高兴地打开了门,他想,一定是妻子领孩子来了。
可是,来到走廊,他没有听到孩子喃喃喊他“爸爸”的声音。看到来人,他倒是先喊了一声“爸爸”。
是老父亲驾到了。
由于他父亲的关系,监狱没有让他们去隔离着玻璃的会见室见面,而是让他父亲直接来到监室里。
这个监室是为了特殊照顾他而设的。屋子里只有两张床,还配备了一个黑白电视机,供他看新闻。
“晓龙,怎么样啊?”爸爸的鬓角上长出了白发,人显得苍老了许多。
“爸爸,监狱领导对我很照顾。”杜晓龙看看跟进来的狱警,感激地说。
“哦,谢谢你们了!”父亲看看跟进来的警察,表示了谢意。
“首长,不客气。嗯……请你掌握一下时间。”狱警点点头,又看看自己的手表,然后走了出去。
“爸爸,你怎么来了?”看到老头儿的样子,杜晓龙像是有些心疼,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
“晓龙,今天爸爸来,是想告诉你,你出头的日子,就要到了。”
“怎么,他们要给我减刑?”
“呵呵,减不减刑,还在其次,我是说,那个庾明,就要完蛋了!”
“怎么了?中央要撤他?”
“不是中央撤他,而是爸爸要替你报仇。”
“替我报仇?”
“是啊。晓龙,你是爸爸的亲生儿子,他把你弄到监狱里来,我能就这么忍心吗?”
“爸爸,孩儿让你操心了。我一定在这儿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出去!”
“好日子,再忍一忍,等他一倒台,爸爸就找人给你翻案。”
“谢谢爸爸,只要我的案子翻过来,我就能重返政界,东山再起!”
中国的八月,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除了一个“八一”建军节,其它的日子都是正常的,流水一般的。然而,今年,北省的八月,却迎来了一个特殊的事件:中央考核组来这儿考核省政府班子了。
“这个时候,既不是年终,又不是岁尾,怎么想起来考核干部呢?”省委书记接到通知,觉得很奇怪。
“这不是年度考核,是换届考核。”杜司长告诉他。
“换届考核,也太早了吧!”
“有备无患嘛!呵呵,这是中央的统一部署,你就不用多问了。”
“怎么,问也不让问了?”省委书记放下电话,摇摇头。是的,党内有个规矩:不该问的不问。可是,这政府换届考核,也是一件大事呀,这种事情,中央应该与自己商量的。
放下了电话,他的心没有平静下来,他觉得,这个老杜的口气有些个怪。
是的,北省这一届政府,又到了换届的时候了。可是,这次换届的情况,与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换届时,大部分省长、副省长都接近了退休年龄,不到满一届就该退休了。所以,为了工作,提前对他们进行安排,继而考核下一届班子的接替人选,是很有必要的。可是,这一届班子,都很年轻,最大的年龄才56岁,按道理再干一届不成问题。何况“一把手”庾明才54岁,在中央领导的眼里还算是年轻干部呢!怎么,今年换届,难道要换掉他?
他突然想起了本年度的干部考核,突然想起了老杜指使贾组长演出的那场隐瞒测试结果的好戏。接着,他又想起了最近老杜悄悄回到蓟原看望了正关押的儿子杜晓龙。隐隐的,他感觉到了某种不测。
这……能吗?不会吧?要是那样。谁会接替庾明呢?庾明本人能受得了吗?
想来想去,他觉得事态严重,实在是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踱步来到门口,将门掩住,然后回到座位上,拨起了中央领导的电话。
“老领导你好。”他找的是原省委书记,恰好他正在办公室里。
“你好,忙吗?”老书记很客气。
“还行。老领导哇,有件事情……我需要通过你的后门打探消息啊。”
“是考核干部这件事吧?”老书记一听就明白了。
“是啊,对于庾明这个班子,组织上是什么意思?”
“呵呵,这件事,没最后定。可是,组织部门端出了一个盘子……”
“是老杜端的吧?他的盘子里盛的是什么菜呀?”
“呵呵,既然你说要走我的后门,我就不封锁消息了。大意是……”
“啊!这怎么能行?!”省委书记一听就火了。
“不要着急嘛!”老领导慢慢向他解释,“这也是为了北省的稳定嘛!庾明这个人,是我们亲手提拔的。人品、能力都没问题。可是,他手下的副省长,三天两头地来北京告状,中央领导都腻烦了。起码,你这个庾明没控制住局面吧?”
“老领导啊,我多说一句,那个告状的吕娴,根本就不应该提拔。品质很不好嘛?再说,你们提拔吕娴和龚歆之前,根本就没和庾明打招呼。庾明反对提拔吕娴的信息,你们又透露给了她本人,这不是制造矛盾吗?我认为,吕娴告状,是坏人整好人,组织应当主持公道,严厉批评她才是。怎么倒成了庾明的‘不是’?”
“书记同志,组织这么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再说,我们也没有惩罚庾明的意思,只是微调一下。如果宣布了,他也应该理解。”
“可是上,有职无权。这算是怎么回事?”省委书记最后也没满意,放下电话还是嘟嘟囔囔。
一员大将,就这样被折损了。面对组织决定,他无法再说什么了。另外,他也不能向庾明通风报信。这是组织原则,他得遵守。可是,面对这个阴谋,庾明却毫无思想准备,人家背后捅了他一刀,他现在还傻傻呼呼地在滨海解决房地产滑坡的难题呢,唉!
不行。不能这样冤枉好人!省委书记思量了半天,最后还是抓起电话。
“庾明,在干什么呢?”
“书记,我刚刚调查了滨海房地产的购买情况。我了解到,滨海,包括咱们北省,买房的人基本都是用来居住的。很少有人把买房当作投资,更没有人炒房。可以说,咱们的房地产市场是稳定的,没有泡沫。我告诉滨海的领导,不要人为地打压房价。要支持老百姓买房。要支持房地产商继续在滨海投资。”
“嗯。好好!”省委书记点点头,“滨海的问题弄清楚了,全省的问题也就清楚了。我赞同你的看法。”
“书记,你找我有事儿吗?”庾明反问了一句。
“庾明,别光顾着工作。”省委书记说到这儿,显得有些激动。下面的话,本来想透露点儿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改口说道:“嗯,听说你儿子要转业了?你想怎么安排?”
“这事儿,按国家规定办吧!”听口气,庾明显然没把这件事儿放到心上。
“可是,现在,国家对军转干部也不是大包大揽,全面安置了。组织上要他们自己联系单位,还要去试用,熟悉环境,实际上就是接受单位的考核。我看这样吧,把他安排到省公安厅。我给组织部说一下,他在部队是团长,咱按处级安排,怎么样?你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见。不合适告诉我,咱们再调整。”
“谢谢书记,为我的事儿想得这么周到。”庾明心中感恩,千恩万谢地放了电话。
一个多么好的同志啊!可惜,太善良了。他只知道冲锋陷阵,却不懂得防备别人的暗算。省委书记放下电话,遗憾地摇起了头。
庾明从滨海回到省城,还没来得及向省委书记汇报情况,他就被组织部门调到北京,说是新提拔的一位副部长要找他谈话。
“庾明同志,北省马上要换届了。考虑到下一步工作需要,也考虑到北省政府班子的实际情况,嗯……组织对你的工作有点儿变动。”
“变动?”庾明一惊,面前的这位副部长是自己的老同事,现在找自己谈话,他并感到紧张,一进屋子,他没有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而是伏在桌子上,看起了一大本厚厚的资料书。
“是啊,组织决定:保留你的省长职务;日常工作,交给龚歆主持。”
“什么?副省长主持政府工作?!”组织决定刚刚从副部长嘴里说出来,正浏览桌上放着的一本大书的庾明就把书翻了个身,发出哗啦一声巨响,他身子一仰靠在椅背上,脸上所有的表情都不见了,只剩下百分之百的惊讶,瞪大眼睛,视而不见地楞了半天,接着,他好象对自己的心情居然这样暴露无余感到有些难为情,他身子猛然一扭,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两眼直视前方,接着又发出一声悠长而又深沉的叹息,这一声叹息好象不是飘散在空中,而是渐渐消失在他胃部那些深不可测的坑洼里。
副部长同样觉得诧异,只不过没有用这种古怪的态度表现出来。他把椅子往庾明身边挪了挪,说道:
“庾明同志,面对组织这个决定,你可能没有思想准备。不过,作为老同事,我现在不想人你嘴里听到‘服从’,也不想听到‘不服从’;我只是想听听,你对于组织,还有什么要求?”
“要求,什么要求?工作都没有了,还谈什么要求?”庾明思索了一阵子,还是重重地说了两个字“服从!”
是的,从加入组织那一天开始,面对工作变动,他历来都是两个字“服从”,他这一辈子,可以说是组织指到哪儿,他就冲到哪儿。可是,今天,组织上给他指了一条不归路,他怎么就还是那一句“服从”呢?
庾明作为一名大学毕业生,作为从欧洲留学回来的工商行政管理硕士,他不傻。但是他在政治上很愚笨;他通晓企业管理,熟识行政管理,但是他不懂权术,不懂厚黑之道。今天,副部长代表组织宣布的这件事,明明指出了这个意思:组织的决定不可更改了;现在,你只有向组织提条件的份儿了。还有什么要求,快说吧!
要求?什么要求?庾明从跳上官场,向组织要求的只有工作,从来就没提出过什么福利待遇。房子、票子、妻子、儿子的事儿他都没麻烦过组织,现在,组织不要他工作了,除了惊讶,还有点儿惋惜……别的,他实在想不出应该说什么了。
副部长很客气,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想想……
想了半天,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好吧,庾明同志,既然你什么条件也不提;咱们就谈到这儿吧!嗯,最近,可能国务院领导要找你……那些项目的事儿,他想听听你的意见。嗯,这一次,你宽松了,来北京,想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了。呵呵,再见吧!”
副部长与他握了握手,这手握得意味深长。庾明觉得,这不是副部长与他再见,而是工作与他再见了;他多年奋斗终身的事业,与他拜拜了!
下午,部里召开了一个特殊会议,参加会议的,都是这次干部考核之后被免职的。在部长宣读的免职文件里,其中有一条是关于庾明的:
免去庾明北省政府党组书记职务。
但是,部长没有说保留他省长职务的事儿,更没说龚歆主省政府日常工作的事儿。
组织上,说话很严谨,不该说的,绝对不说。尽管不该做的,他们却做了。
贾组长也旁听了这次免职会议。
“这些免职的人,都是民主测评不过关的干部;唯独庾明例外,他的测评票是百分之百的优秀票。”他悄悄地告诉身旁的一位司长。
“那……组织上为什么不让他干了?”旁边的司长瞪大了眼睛。
“这是组织上定的。”贾组长说完,朝杜司长那儿溜了一眼。
“唉,悲剧呀!”旁边的司长叹息了一声。
军红的舅舅也参加了会议,听到宣布庾明的事儿,他第一个来到副部长的屋子里询问情况。
“这也太不像话了吧?”他张嘴就说。
“是啊,没这么干的。”副部长也无可奈何地摊开了一双手。
“他提什么要求了?”军红舅舅关切地问。
“他什么也没提。我看这个人,精神接近崩溃了!这件事,对于他这个老实人,太残酷了!”
军红的舅舅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对自己的这位亲家虽然了解不多,但是,通过几次接触,他明显地感到,这个人太死板,在仕途上不会有什么发展了!
他先给姐姐、姐夫打了个电话,通报了情况,然后告诉将军姐夫说:“别让军红张罗转业的事儿了,她的那个省长公公,指望不上了!”
离开北京,回到政府大院,庾明发现人们对他都投来一种近似怜悯的目光,一些年纪轻轻的、刚刚录用的小公务员,平时很少与他打交道的,现在都主动与他打起了招呼,虽然省长的职务没有免掉,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职位形同虚设。大权旁落,这个成语用在他的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组织虽然没有公开宣布,但是,他知道龚歆、吕娴早就得到消息了。正因为人们知道他失势了,倒霉了,已经没有架子可端了。才知道与他打招呼不会遭拒绝,才对他格外客气。
不!不能这样等待。这么等待组织来宣判他政治上的死刑,太让人受不了了!别说一天两天,就是一时一刻他也受不了。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首先告诉秘书长,立即召开政府组成人员全体会议。
人们都准时来到了会场,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又有些悲壮;除了吕娴的脸上满面笑容,每个副省长和厅长的脸上都哀戚戚的。庾省长是个多么好的人啊,怎么就摊上了这种倒霉的事儿呢?那个考核组前些日子考核时,再三追问政府班子成员之间的团结问题,原来这是为整人制造借口哇!
“同志们,今天开会,我只宣布一件事情:从今天起,省政府所有行政事务,交由龚歆副省长代我处理。嗯,原因嘛,是国务院领导,要我参与一批项目的研究。嗯,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龚歆同志的工作,把政府各项工作搞好。这些年,我主政工作,抓工作很紧,对各位关心不够,请大家谅解。谢谢以往你们对我工作的支持。谢谢!”
往下该说什么,庾明实在不知道了。这次会议,组织没有安排,省委没有安排,完全是他自己争取主动的缴械行为。交了,轻松了,踏实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办公室不处理事情了。
但是,此时,龚歆却抢先发言,解除了他的尴尬。
“各位,感谢庾省长的信任,将政府工作交给我主持。我首先要感谢庾省长给我们打了这么好的家底儿。嗯,我们省虽然并不太发达,但是,至今,财政没有亏空,政府没有巨额债务。这是庾省长带领我们奋斗的结果。本人不才,愿意在庾省长指导下,在各位支持下,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为全省的发展做出自己的努力!”
龚歆讲完,庾明带头鼓了掌,大家也跟着鼓起了掌。接着,几个副省长就张罗着请庾省长吃饭。其中,吕娴嚷得最欢,还说要到北辽的郁美大酒店。庾明看了看她,没有理睬。径直走出了会场。
阳光打在漂亮女人吕娴的身上,暖融融,醉晃晃。吕娴漆黑油亮的长发都被晒暖了,丝丝缕缕在肩头晃动,将九月太阳的光芒一甩一甩的,弹射出一阵阵馨香。她把下颌微微一扬,眼睛眯缝着,边走边感受着光圈在眼皮上的舞蹈。那些天花乱坠的光芒,引逗得她心里无端地又想笑,又把自己幸福成很痴很傻的模样,脸蛋就那样在九月的和煦里痴痴妩媚着。
这次庾明一下台,吕娴觉得自己年轻了,漂亮了,心情一天天好起来。机关里那些部下,也对她格外恭敬起来。她知道,这种恭敬不是源于真的尊敬她,而是源于对她的惧怕:庾明是多么强大啊!可是,竟败在了这个不声不响的女人手里,这还不足以让人感到害怕吗?他们宵知道这全女人究竟掌握了什么魔力,可以将自己的省长挑于马下。所以,再看见她,人们就不得不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大概就是在婚姻生活过得百无聊赖。工作上又十分郁闷的时候,她跟姓杜的勾上了。当时,她去省委组织部去告市长的状,那一天正是领导接待日,遇上了杜部长亲自接待她。她告状的内容是“一把手”分工不当。按照通常做法,女副市长一般都是分管文教卫生工作。可是,北辽市那位刚刚调去的市长只让她分管文化卫生,教育这个最热门的地方却不让她管。她气愤不已,就到省委组织部告状、诉苦。这位杜部长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他抬手打了个电话,她的问题就解决了。呵,这就是掌握权力的魅力!她绞尽脑汁无法解决的难题,到了这个男人手里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搞掂了。当时,她的心里感到了一阵无比的震撼。两个人的第一次相遇,虽然没有激情的燃烧,没有情感的挂念,更没有通常男女婚外情离经叛道的惴惴不安,然而,这位老男人的举手之劳,却在片刻间将她的仕途生活激活起来。他发号施令的样子,他不动声色为她效劳的认真精神,使她感激,使她着迷;从此,乏味的官场生活,有了她追求的新内容。她在官场除了对权力的追逐,还有了对权力男人的眷恋和牵挂。她的政治生涯,瞬间就跟省委的某个大领导有了牵连。官场生活就在一刹那间有了亮点和起色。有了起点,却没有终点。她止不住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尤其是他为她谋划了新的仕途飞跃,将她这个为不起眼的副市长一下子提升为副省长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像两枚捆绑式火箭,一点火,就一起在燃烧爆炸的快感中升上了天。他不仅是她精神的支柱,更成了她**刺激的新角色。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听到他的电话,她心就激动地嘭嘭地跳。今天,庾明还装模作样地向龚歆交权,真是假模假式。她的杜大哥早就告诉她:中央定了,北省政府将由龚歆主持工作。庾明因为班子不团结的原因,将最终退出北省的政治舞台。想到这些,她就无比的兴奋,无比的快乐。今天,他从北京赶回家休礼拜六,正好赐给了他们约会的好机会。“我在情侣宾馆等你。”为了她,他竟没有急着回家。听到他的召唤,她立刻做起了准备,尽力把自己打扮得酷酷的,情感的蕾丝花边内衣,毛呢外套短裙,再配以灰色眼影和漆黑色唇膏,走到路上回头率肯定是高高的。这个老男人虽然不懂得时尚,但是,自己打扮得时髦一点儿,总会讨到他的欢心的。
她出发之前,先告诉司机,晚上下班不必送她了,然后,她打车来到了情侣宾馆。小宾馆不大,名字却是响亮,一色的二人包房。人一走进来,一切都变得暧昧、张皇,让人的心里虚虚的,充满了无形的不安和紧张。
接待大厅里,是一位她认识的服务小姐,看见她过来,小姐便用暧昧的眼神、心照不宣的语调,殷勤招呼她说:吕大姐,你来了?里边请,先生在一楼等你。事情的幽秘性在这个小姐的嘴里就此拉开了帷幕。
这会儿才到,没吃东西吧?杜大哥从房间走出来迎接她。
唔……还没有。她掠了掠头发,稍微有点儿心神不定地回答。
那好,我们先去吃饭。
她乖乖地跟着他到了西餐厅,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这里的服务员似乎也认识他们。他们相认后常常来这儿,服务员无法不记住他们。侍者们在服侍他们时,眼神犹如那位服务小姐一样,暧昧加上心照不宣,一个个又露出乖巧讨好的模样。
他们小口小口地呷着酒、吃着饭,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久别之后的问候话。让他们最高兴的话题是庾明下台,然而在这儿他们不能说。留到房间里痛快地去说吧!其实她知道,这食物不过是走的一个过场,这老男人渴望的是下一个节目的上演。为了调动他的口味,她始终表现的很端庄,很紧绷的坐着,倦怠情绪没敢表露,只是极力显露出自己最好的那一面,最楚楚动人、最性感的一面。她把笑靥挤得很甜,她把自己的情绪假装撑得很饱满,假装把眼神飞得轻飘飘的。这老男人不是通常的情夫,她在他面前不能像在龚歆面前那样懈怠懒惰,没款没型。她与他,某种程度上还只是一种社交活动,她不能过早地放纵自己,让人家觉得生厌。
她挺直着腰板,粉脸含笑,红唇不住拣着好听发嗲的话说,而那一层倦意和疲惫,还是在透明脂粉遮掩不住的地方显示出来,昨天晚上她与龚歆玩得太晚了。今天,脸上的皮肤有点儿涩,有点儿紧,不像平时那样放出油亮亮的青春自然光彩,这一点,今天连同事们都看出来了,可是,对面这个老男人却连问都没问,眼神全被**围困着,直盯盯地勾着她,勾魂儿似的,盯得她简直不好说什么。她不敢说不高兴的话,她怕扫了他的兴。她要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要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让他喝下去,希望他早一点儿兴奋起来。
吃饭的过场终于走完了,他们沿着雕栏玉砌的回廊,走进了预先订好的房间。走路过程中,他像是有了醉意,使劲儿地挽着她,将内力从臂弯和肩肘处挥发,但是这种**办法太落后了,她没有兴趣去感应他。他在上面热情如火,她却有点儿溜号了。
这个人,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吗?她收拾打扮了半天,就是为了来满足这个老男人吗?她偷偷看了他一下,又赶紧闭上了,不敢看,不愿意看。与龚歆相比,他太老了。脸上额头那一条一条的皱纹,像是刀刻的一般。今天,看见她,一点儿也不顾及她的状态和心情。大概他认为她欠他的人情,应该这么作贱她吧!她现在无动于衷,他却是一波接一波,奋力涌着。她如一滩死水,有点儿滞,流动不起来。她想忍着,默默承受,等待他把这个过程游完。然而,怨尤和委屈还是不由自主地悄悄来临,轻轻抑住了她。这个人,眼下是多么自私,多么难看呀!以前怎么就没想到他会这样子?唉唉,别要求太多,男人不都是这样子吗?其实,她本人何不也是瞎了眼一样的幻想着爱情,幻想着从他身上得到虚荣,得到满足?只要有了目的,爱情的光晕就不会存在了?唉,这个虚空的世界啊!
……随着他频率的加快,她的怨尤和委屈加重了,这种情绪又阻碍了她跟他快感的交流和沟通。一个女人,到了这会儿,还要任劳任怨,用身体承重另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一个又沉又笨又老的家伙,凭什么,凭什么?就是因为他有权力?他有粗鲁占有自己的权力?
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她用了两声虚假的声音,推助他快速结束,如释重负一般,将他从身体上卸了下来。
如释重负?
这个感觉真得很准确。
他们的第一次,竟是这么糟糕!
她爬起来,疲惫地趴到了床上。地上的他突然让她觉得奇怪,陌生。这个人是谁?他是谁的丈夫?谁的父亲?谁的爷爷?那些谜一样的东西,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他有权力,他以决定她的命运,决定龚歆的命运,决定庾明的命运……因为有了这些决定别人命运的权力,她与他才交媾到了一起……利益交换的情人们在一起,不奉献,只索取……
“娴儿妹,对不起,我今天,太粗鲁了吧?”他在地上整理了一下衣服,掏出了一支烟点燃了。
“没事儿,大哥,这充分说明,你对我有冲动、有期待啊!”她敷衍着他。
“娴儿妹,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赶回来吗?”
“是庆祝庾明下台,庆祝我们的胜利?”
“是啊,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儿,麻烦你帮我办一下。”
“还有什么事儿?”
“嗯,庾是下台了。晓龙那个案子,也应该翻过来了!”他吸了一口烟,“这件事儿,我不好出面,你帮助我办办吧!”
怎么?你还要利用我?一报还一报?
“好吧,我去办。”她无精打彩地又敷衍了一句。
第二天,她告诉龚歆,她要去蓟原,办点儿事。
“去蓟原办什么事儿?”龚歆立即问了她一句。
“你现在是‘一把手’了,对副职的事儿不要问那么多。”她像一个大姐教训小弟似的,嘱咐龚歆,“嗯,我去那儿,找鞠彩秀了解一下校舍危房改造情况。”
她不想告诉他自己真实的目的。她知道自己过多地接触了杜大哥。虽然他知道她这种接触给自己带来了利益,但是,只要在他面前一提到杜大哥,龚歆就明显地泛起一股妒意。唉,男人们啊!
鞠彩秀听说了庾明不再主持工作的事儿,这几天的心情正坏着。她想去省城看望一下庾明,又觉得这样单独行动不方便。她曾经建议铁玉市长,政府班子一齐去探望,但是铁玉没有同意。她知道这样做是犯猜忌的。不看望庾明,庾明不会挑礼;但是,如果去探望时让龚歆撞见,人家难免有些想法,那样,对未来的工作就相当不利了。再说,庾明虽然不主持政府工作了,省长的职务还在。这是组织的决定,不是什么人迫害他了,也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如果政府班子这么大张旗鼓地去看望,像是庾省长怎么着了似的,反倒影响不好了。她知道,铁玉市长这样想,有道理,这样做,也是为了蓟原的未来着想;可是,一个身体健康,工作风头正劲的省府“一把手”,突然就不让主持工作了,这分明是有人加害于庾明。铁玉为了平衡关系,就不顾及老朋友、老领导了,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就在这时,秘书告诉她,吕娴要来。
“她来干什么?”一听吕娴的名字,她就皱起了眉头。
“没说。”秘书怔怔地看着她。
说实在的,鞠彩秀与吕娴还有过一段短暂的友好时期。那时候,两个人都是女副市长,一到省里开会,两个人比着武地漂亮、臭美,人称她们是北省政界两枝花。当时,她认为自己比吕娴有优势。因为她与庾省长是老同事,事事都可以得到庾省长的庇护。就连在酒桌上喝酒庾省长也护着她,暗下不免有几分得意。可是,仕途风云变幻,后来,这个吕娴不知道怎么攀上了那个杜部长,就来了个芝麻开花节节高,一下子蹿上了副省长的高位。据说,她的这次提拔遭到了庾明的反对,所以,吕娴记恨在心,上台之后,就串通龚歆,合伙整倒了庾省长,真是令人可恨!现在,她一天到晚耀武扬威的,牛B上了天。今天,她到蓟原来干什么呢?是示威来了?还是又有什么私事要她办理?
高速公路加快了车行速度,不到一个小时,吕娴的车子就进了蓟原市政府大院。出于礼貌,铁玉市长出面接待了一下,礼貌地握握手,说了些“请多关照”的官话,然后就走开了。这时,吕娴才压低声音,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原来,她是要想替杜晓龙翻案!鞠彩秀听了禁不住大吃一惊!
“这事儿,影响很大。”鞠彩秀半是推辞,半是应承,“再说,这案子的事儿归政法部门管理,我们政府也不好多说什么。”
“是啊,司法独立办案,政府确实不好干预。”吕娴随着说了一句,“可是,这是中央组织部领导交办的事情,咱们得特事特办吧?”
“如果是中央组织部领导交办,有批件吗?”鞠彩秀伸出了手,心想,你这个吕娴,还给我来“唬”牌的,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呵呵,是杜司长儿子的案子。他怎么好意思自己下批文?这样吧,你给过问过问,通融通融……蓟原的政法系统,我一个熟人也没有,只好请你帮忙了。”
“好,我先找一下当时的律师吧!”鞠彩秀说着拿起了电话,“这个律师叫蓟天,是北省有名的铁嘴。李福伶的案子就是他辩护的。嗯,一千万元辩了个十三年徒刑,人称他是翻案专家呢!”
“好吧,先让他出出主意也好。”吕娴觉得此事有了门道。
“吕省长,不要把犯罪的动机与犯罪的目的弄混了。他们行为动机是夺取李博士的那套软件,可是他们的行为目的是李博士的笔记本电脑弄到手,而且其手段是实施了暴力或以暴力相威协,这样,他们的具体行为就是实施了具体的抢劫行为——这就满足了抢劫罪成立的全部要件。法庭这么判,符合法理,没有任何漏洞。”蓟天看到副省长,并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倒,上来就侃侃而谈法院判案的正确性,以打消她的希望。
可是,在刑法上,并无雇凶抢劫的罪名。”吕娴与杜大哥谈这事儿谈的多了,也学会了几个法律名词,立刻拿来反问了。
“雇凶者抢劫和雇凶只是一个现象,即使没有这个罪名,它也符合教唆犯特征。”
“就算是教唆使他人犯罪,雇凶只是教唆犯为达到目的而付出的代价,他并没有给那几个人钱啊!”
“是不是给钱不在犯罪构成的要件当中.只要教唆犯的行为符合犯罪构成,即可成立。”律师相机反驳,毫不退让。
“他只是指使,也没有参与……”
“吕省长,在共同犯罪上,并不以全部共谋人都参与犯罪实施为要件,也就是说,主犯即使不参加具体的实施,一样成立犯罪。”
“好了,律师先生,这是中央组织部领导交办的一件事情,你看着办吧。法律我也不明白。”吕娴觉得越说下去对自己越不利,只好起身告辞了。
“律师,请你费尽啊,吕省长是我的好朋友。”鞠彩秀假装说了一句帮忙的话。
“请鞠市长放心,本人尽力而为。”蓟天立刻起身送客了.
其实,在一些雇凶抢劫案中,“雇凶者”(教唆人)没有向“行凶者”(被教唆人)明确提出犯罪的方法、手段、想要达到的目的、结果,也未对“行凶者”的行为方式及后果做出任何限制,此种情况,刑法理论上称之为“概括的故意”。对于“概括的故意”,被教唆人由此造成的后果一般视为在教唆人的示意范围内,教唆人应该对此负责。按照这个道理,蓟原法院对杜晓龙的审判可以说是中规中矩,没有任何法律漏洞。但是,由于对雇凶者的情感上的愤恨,法官在审理这类案子上往往会出现一个误区,那就是:“雇凶者”对“行凶者”超出其授意的犯罪部分,也往往负了责任。杜晓龙只是让几个暴徒抢劫李博士的电脑,并没有教授他们可以持枪,可以恐吓。对于暴徒们的过火行为,他可以不负责任。如果蓟天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可以纠正或者是推翻法院的判决。
然而,看到杜晓龙平时那股耀武扬威的神情,他就从心眼儿厌恶。又听说庾省长特别关注这个案子,他就更没有理由卖力辩护了。今天,一看到这个将庾省长整下台的糟女人前来说情,他心里更是厌恶,他知道,这个案子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雇凶抢劫案,它牵涉到“北方重化”新产品的安全,关系到李博士的人身安全。另外,这个案子还牵涉到了上层的斗争:牵涉到庾省长的工作,牵涉到了吕娴这种糟女人与庾省长的一场恶斗。现在,她已经将庾省长弄下了台,下面,还要为杜晓龙翻案,这仅仅是向那个姓杜的大人物投桃报李吗?似乎不那么简单。也许,还有更深层的阴谋隐匿在其中。对于这种事儿,自己怎么能够助纣为虐呢?于是,他决定不理此案。不管对方出多大价码,他也置之不理。他蓟天是法律界名人,他不差钱,他要的是气节,要的是正义。他干的每一件事,必须顺应民意,经得起社会的检验,民众的检验。
庾明照常起床,照常吃早饭。司机照常将车子开到家门口,响两个铃声,提醒他下楼。可是,走进政府大院,走进办公室,他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几位副省长很客气,像往常一样前来汇报请示工作,他笑一笑,告诉他们:“去找龚歆吧!”然后抓起一张报纸来看,一张报纸,很快看完了,他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这是昔日他经常批评官僚部下的,现在,他自己怎么也实践这种无聊的生活了?难道他应该就此沉沦,就此颓废了?可是,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干什么?
“咚咚。”秘书敲门,送来了一叠子文件。这种文件如山如海,过去,他想好好看一看,都抽不出时间。可是,现在,有时间了,他却一页也看不下去了。文件里,有报告、有请示,有建议,甚至有上访告状的。面对这些活生生的信息,他怎么做呢?他虽然是个省长,却没有权力在任何一纸文件上做出任何批示。他只是有权力坐在这儿看,坐在这儿发感慨、干着急……
蓦地,在一堆文件的夹带中,他看到了一个信封,信封上注明是蓟原市政府。他好奇的拣过来。信封很薄,里面的内容一定很少。他用剪刀剪开,一看,是一张信纸,上面是手写的一封信:
庾省长你好:
知道了这次变故,心情沉重。深表慰问!
但是,你绝对不可以逍遥自在。她们的动作还没有结束。今天,吕娴来找我。要我帮忙为杜晓龙翻案。我认为她们必定有完整的行动计划。剥夺你主持工作的权力,只是第一步。以后,为了他们的利益,真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我无法一个人去看望你。又不好打电话,只好用这种原始的方式与你联络。请您警惕,也请您笑对人生,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等有机会,你和我爱人聊聊天吧!他很欣赏你应对金融危机的策略。他觉得这个时候组织对你采取“行动”,真是太愚蠢了。当然,他不知道这事儿背景。嗯,看完了信,烧掉吧!
老朋友彩秀
怎么,他们要为杜晓龙翻案?!看到这儿,庾明一下子火了!
原来,他是想就此机会,好好读几本书,或者去南方、去国外考察一下金融危机下企业的运作情况,好好做做学问。现在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家撤他的职,可不是为了让他清闲自在,研究学问的。
于是,他抓起电话,找到了蓟原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
“省长,请放心,这案子翻不了!”院长向他表示,“如果那位杜大人有动作,媒体也饶不了他。这件案子没有任何漏洞。”
天好象是亮了。是亮了。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丝丝的青白的气息,像是白色的鬼魅,极力要蹿理屋子里,破坏黑暗的宁静。庾明不由地把身子更朝被窝里缩去。
难得的闲适,难得的空闲,经过了几天无聊的坐班,庾明决定今天不去省政府那间屋子里呆着了。没有了工作,没有了事务,他呆在那儿有什么意义呢?昨天晚上下班时,他告诉司机:明天不用接我了!
“也好。累了这么多年,也该休息了!”司机感慨了一声,那话语里似乎有双关的意思,不知道是说他这个省长该休息了,还是说自己这个司机该休息了。不过,这个司机也够辛苦的,别的副省长住在省城,司机十几分钟就可以把他们送到办公室。他住在蓟原,司机每天要在两个城市之间穿梭。虽然是高速公路,驾车也是很劳累的。这一下,自己没有了工作,司机也解脱了。
他一直就不明白这个问题,他怎么一下子就没有工作了呢?自从参加工作,领导每次找自己谈话,总是赞赏自己的干劲,称赞自己的才能,常常是鼓励自己要做更多的工作,要挑更重的担子。工作啊,就是官员的生命。他们奋斗一生,就是为了多负责任,多做工作,为了工作,他们可是废寝忘食,可以放弃自己的家庭、休息、和欢乐。有些领导干部,直到退休那一天还万分留恋工作,想尽千方百计再请求多干上一、两年。那时候,看到一批批到了年龄的干部退休、离休,他总觉得这些事离自己很遥远。自己年富力强,还要工作很多年呢!可是,今年,他才54岁,离法定退休年龄还有六年,组织就不让他干工作了。既然不让我干工作了。还保留我这个省长职务干什么?那不成了一个傀儡了吗?
可是,对于他这个没犯任何错误,工作中没有任何过失的人,如果无缘无故地一下子免除了省长职务,他能接受得了吗?
是的,一个经过人民代表大会按照法定程序选举出来的省长,组织凭白无故地就剥夺了其执政的权力?这种事到哪儿都讲不通道理。说严重了,这么做不仅有违干部任免程序,简直就是莫须有的政治陷害。
其实,保留了这个省长职务又能怎么样?
有职,无权。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人们谁还承认他是个省长?
昨天晚上,他百思不解,最后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不再上班了。
他觉得,如果再继续上班,他只会招致人们的白眼和耻笑。
现在,官场的使命似乎已经解除,他需要考虑维护自己人格的尊严了。
不知道怎么,一向习惯于早早起床的他,今天却惧怕黎明的光辉了。黎明,预示着新一天来临了。这新的一天,对于他这个没有了工作的人,除了悲哀与忧伤,还意味着什么?过去,他谈到下岗工人的话题时,他总是要人家调整心态,振作精神,重新创业。现在,他才体会到,让一个人失去工作,是多么残酷的事情!过去他对下岗工人说的那些话,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像放屁一样!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睡姿,再次将身子往被窝里缩着……仿佛这样可以阻止光明的进犯,保留他心理的暂时的平衡。
尽管昨天晚上老头子与她唠唠叨叨,让她失眠。美蓉依然是天蒙蒙亮就起床出了门。一大早她跑了一趟早市,精心挑选了一只又肥又嫩的母鸡并两条鲜活的大鯉鱼放在菜篮子里,又挑了几把鲜嫩的蔬菜。提着十来斤重的东西回到家,尽管她坐在厨房的小方凳上累得半天喘不过气来,心里可是喜滋滋的。想起今天花儿要上门来,虎子也说要回来安慰爸爸,她不仅激动,而且分外地兴奋。蕊蕊这孩子虽然乖乖地不哭不闹,可是毕竟离开了妈妈,心里有火,一连几天不好好吃饭,急得她和庾明一天到晚抱在怀里哄啊哄啊,恐怕委屈了孩子。可是,爷爷奶奶再关心,也赶不上妈妈的一张笑脸啊!今天,他们一个一个地都赶回家来,这事儿就算解决了。呵呵,都说庾明让人家整下台了,她却觉得这样很好,他能够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按时回家了。那些个会议呀、应酬啊,转眼间通通消失了,他成了一个平民百姓,终于可以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了。
天虽然亮了,厨房里还是有些个昏暗,水龙头滴滴答答地漏水,抽烟机有点儿渗油。她本来想找人好好收拾一下,孩子们这一回来,她顾不得了。嗯,现在,先把这鸡收拾出来,把鸡汤炖上。花儿喝了这鸡汤,才好下奶啊,尽管蕊蕊断奶了。她也不能委屈了儿媳妇!一想到儿子、儿媳妇、孙女儿欢聚一起,在餐桌上称赞妈妈的菜好汤好饭好的情景,她立刻觉得精神气爽。血压不高,头也不晕了。只是这庾明好象不理解她的心情,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他竟还赖在床上不起来。也许,他忘了今天孩子们要回来了。她想。
“庾明,都六点了,你怎么不起来?”
“老婆子,你怎么给我嚷上了?我不上班了,多睡一会儿还不行?”他睁眼望去,看到美蓉那张怒气冲冲的脸,不由地感叹了一声:“我一下台,连老婆子也瞧不起我了。难道,我真的完了!”
唉,时衰鬼弄人啊!
过去,他什么时候让人这训斥过?
英俊、高大、健壮。那是他庾明的本来形象。在大学里,他创造的奇迹曾经令全班的男生垂头丧气。那个年代,只有男生追女生,很少有女生敢追逐男性。然而,她却与众不同,赶在校园里,他时常收到含目光,挑逗的微笑;一旦他出现在球场上,围观的女生总是格外的众多而且情绪激昂;他甚至收到过一止一只向他飞来的青鸟,装在粉红色的信封里。啊,只有她,是一个例外,那个坐在秋千架上的女孩儿。
秋天的夜本来是无比的清澈,那夜的月光又特别的明亮。好像专为了和她的相识而照耀。他从图书馆出来,经过那空旷无人的操场,猛抬头,见那秋千架上的人儿已经飞到了半空。她的长发在空中飘荡,仿佛在高空舞蹈,她充满青春活力的大胆,使他的脚步停住了。他站在秋千架下,呆呆地仰望着她,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待她徐徐落下,手拂长发微微喘息着站定时,他才发现她就是他的同乡。月光下,她的姣容胜过了她的胆量,她是那么美丽。美得令人**!一刹那间的感觉,从此就尘封在记忆的深井中:心的狂跳、心的渴望,甚至还有心的恐惧!
虽然校园里的男生成千上万,心里从此只有这一个倩影。多少个狂乱的白天,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只为他。她终于找到了他,但是他又离开了她,属于了别的女人。此后,为了他的事业、他的目标,她忍耐着、等待着……现在,他这目标实现了、结束了……是不是,他们之间那种激情,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呢?
他正瞎想着,门铃儿响了。美丽蓉拿起听筒,小声地与叫门的人嘀咕着,似乎不愿意让他听见似的。
“谁呀?这么半天,还不开门?”他大声问着。
“喊什么?你快起来!”她又呵斥了他一声,“儿媳妇来了!”
“什么儿媳妇?你别乱叫。”庾明一边穿衣服,一边纠正她。
“不是儿媳妇,也是儿媳妇。”美蓉说着,将婴儿室的小蕊蕊抱出来,塞到庾明的怀里,“一会儿人家来了,你热情点儿……”
热情点儿?是啊,妻子说的对。应该热情点儿,虽然没有明媒正娶,人家毕竟给你生了孙女儿了。过去,美玉极力反对他认这个亲家,是因为害怕影响他的仕途。现在,他的光辉的仕途行将结束,早已暗淡无光了。难道,他还要为这无望的仕途荒唐地将人家拒之门外吗?
“妈妈!”花儿在门口一出现,蕊蕊就张开了双手,迫不及待地要扑上前去!
“呵呵,蕊蕊,怎么让爷爷抱着呢?”花儿看见公婆,露了一个笑脸,然后疾步上前,接住了孩子,“宝宝、宝宝”地叫个不停。
“妈,你做饭呢?”看到厨房里堆砌的东西,花儿问了一句
“嗯。”看着花儿母女俩亲密的样子,美蓉的眼睛乐得眯成了一道缝。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房门铃再次“哗哗”响起来,美蓉拿起听筒,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喊叫:妈!
庾明望屋子外面一瞅,顿时慌了:一辆轿车停在院子里。虎子从车里走了出来,他的后面,会不会出现他真正的儿媳妇军红呢?
关于蕊蕊的事儿,庾明和美蓉早就告诉庾虎了。庾虎后来也承认蕊蕊是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件事儿,他告诉军红了吗?告诉之后,军红与他吵架了吗?这些事儿,庾虎都没告诉爸爸妈妈。现在,如果军红看见花儿,会做何感想?尤其是,看到这个孩子,会不会翻脸,与庾虎当场闹起来?这事儿,他心里一点儿也没底。
唉唉,这个庾虎,只说是自己今天回家,他没说军红跟着一起来呀!
“花儿,你抱孩子去那屋坐着吧!”庾明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说,“庾虎和军红来了。”
“什么?庾虎回来了?”花儿听说军红回来,倒不显得紧张。可是,听说庾虎回来,倒像是理屈了似的,慌忙进屋子躲避起来。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花儿刚刚隐蔽,庾虎和军红小两口儿就出现在了门口。
“爸爸,你没上班?”军红看见公公,主动打了个招呼。
“不上了。”婆婆立刻解释。
“这就对了!”庾虎听了妈妈的话,立刻接了话碴,“人家组织不让你干了,你还死乞白赖地上什么班呀?这一下来,你就回家等着抱孙子吧!”
到底是到了自己的家里,庾虎随随便,信口开河,说完,便吭哧一下坐在了沙发上。
“军红,快坐,坐。”庾明一边让着儿媳妇,一边问,“你爸爸好吗?”
“他很好。”军红坐下,接过了婆婆递来的饮料呷了一口,“嗨,退下来之后,他也没事儿可干,天天在干休所里打台球。”
“嗯,打台球锻炼身体,很好哇!”庾明赞叹了一声,“我想打,还不会呢!”
“爸爸,他们为什么早早就不让你干了?听舅舅说,你的事儿,全是那个姓杜的发坏。这件事儿,在部里争议很大呢。”
“我是得罪小人了。”
“可惜,小人兴风作浪。这组织上也不给做主。”美蓉叹息了一声,“干了一辈子,落了这么个下场!”
“妈,这事儿,你也不要生气。”军红劝慰着婆婆,“是非自有公论。爸爸的水平、业绩,有目共睹。将来,组织不会让爸爸这种人吃亏的。”
“实际上,我并没吃亏呀!”庾明朝儿媳妇笑了笑,“嗯,你看,省长的职务,还保留着,省长的工资,照样开着;论起待遇,一样也不少。就是不让你干活,让你早点儿休息。延年益寿,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爸,你这个人想的不是待遇,你最需要的是工作。对不?你渴望工作,人家偏不让你工作。这一下,你心理会不平衡了吧?”
“有啥不平衡的。”庾明瞥了儿子一眼,“让你呆着、休息。这还不好?”
“行了,爸,你别嘴硬了。我知道你心里窝囊,想不开。所以,我和军红来看看你。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有一个好身体,就是我们儿女的福气。将来,你和妈妈出国旅游走一走……嗯,周游世界。过一过潇洒的日子,就知道逍遥派的好处了。”
父子二人正谈得融洽,突然,屋子里的小蕊蕊“哇”地尖叫了一声。
“嗯?”军红的眼睛立刻睁大了,“小孩儿?!”
“呵呵,军红啊,不知道虎子告诉我没有?前些日子,我们在门口捡了一个弃婴。”美蓉撒起谎来显得很不自然,“当时,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我和你爸爸就抱养了她,认了个孙女儿。”
“是吗?我看看!”军红腾一下子站立起来。
里屋的小门徐徐打开了。狄花儿抱着蕊蕊出现了。
“喂?你怎么来了?!”看到狄花儿,军红还没说什么,庾虎马上黑了一张脸,急眼了。
“我来看看伯父。”狄花儿委屈地回答,真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似的。
“我们约定好的。不准你进这个家门。你怎么不守信用呢?!”虎子继续吼着。
“喊什么呀?你吓着孩子怎么办?”美蓉上前推了一把儿子,“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虎子,人家来串个门儿,你发什么神经?”军红看到虎子的样子,也觉得过份了,就连忙与婆婆一齐劝阻。可是,瞅她的神色,到底是多了一层疑惑:狄花儿抱着孩子亲密的样子,太像一对母女了!再说,人家过是来串个门儿,你庾虎何必大发雷霆?!
可怜的虎子,本想在妻子面前证实一下自己的纯洁,没想到,反倒漏了马脚,让军红立时多疑起来。
不过,军红到底是大家闺秀,见过世面的。此刻,她收敛了自己的窘态,急忙走到花儿面前,抱过孩子亲了一口,接着问:“这孩子好可爱。叫什么名字?”
军红这句话,本来是问婆婆的,可是,激动的花儿此时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张口就说:“她叫蕊蕊。”
“蕊蕊,多好听的名字啊!”军红将孩子抱在怀里,亲热地拍了拍,又朝虎子笑笑说:“虎子,让她做我们的女儿吧?”
“好哇好哇!”美蓉听了军红的话,立时乐了,“要是这样,蕊蕊就真是奶奶的孙女儿了。哈……”
哈……一家人都乐了,唯独虎子还板着脸。
“嗯,你们坐着聊,我做饭去!”美蓉觉得老这么干坐着不好,找个借口要去厨房。
“妈,我帮你。”花儿说了一声,挽起袖子要进厨房,不过,她那个“妈”字,叫得很轻。军红几乎就是没听见。
“你是客人,哪儿能让你下厨房呢?”美蓉急忙推开了她。
“妈!”军红这一声“妈”叫得分外响亮,“你别忙了,我和虎子不在这儿吃饭。”
“怎么,你们要走?”美蓉觉得奇怪。
“妈,我们要去省城,处理那处房子。”庾虎告诉妈妈,“今天就是来看看。以后来了再吃饭吧!”
“虎子,你处理那个房子干什么?”庾明心生疑窦了,“你嫌它不好?”
“爸爸选的房子,哪儿能不好呢!”庾虎呲着牙笑了笑,“我是想,卖掉它之后,我们到滨海买房子。”
“到滨海?”庾明更生疑了,“你在省公安厅上班,怎么去滨海买房子?”
“爸,庾虎不想去公安厅了。”军红代为回答。
“怎么,公安厅是省委书记特意为我安排的单位,你怎么突然就不去了?”庾明冲着儿子大喊。
“爸,这事儿以后我再跟你细说。”虎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诉他,“昨天,我去省委找李大爷了。他也赞成我自己创业。”
“自己创业?创什么业?”庾明望着上了车的儿子,自言自语。
一阵马达声吼响,庾虎和军红驾车离开了院子,面对狄花儿,庾明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军红没和狄花儿闹起来,可是,这疑惑的种子却是埋伏下了。这个蕊蕊的事儿,今天暂时没有说破,但是,将来呢?
现在这孩子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过去,封建社会还有妻妾之分,今天,花儿和军红同时跟了庾虎,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爸,我知道庾虎的事儿。”就在庾明疑惑不解的时候,花儿开口了。
“你知道?”
“是啊,爸,你知道虎子为什么不去公安厅了?”
“不知道哇!”庾明接着解释说,“按照计划,公安厅本来是不增人的。看到庾虎是抗震救灾英雄,立过功;省委书记才特意给厅长打了招呼,按特殊情况安排的。这庾虎,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
“这孩子啊,就是任性。”美蓉禁不住生气了。
“妈,不是。”花儿连忙解释说,“庾虎报到那一天,正碰上吕娴在公安厅办事,她听公安厅长说了庾虎到公安厅工作的消息,就说:‘庾省长自己要求别人廉政,自己怎么就带头安排自己的儿子进公安厅呢?将来办手续时,要好好考核考核呀!’庾虎一听,当时就睹气不去了。公安厅长觉得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向省委书记道歉呢!”
“这个吕娴,看来总是不想放过我呀!”庾明听了,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不去也好。”美蓉听后,倒是理解了儿子的做法,“将来,省政府就是龚歆、吕娴两个人的天下了。如果他们想找虎子的别扭,咱执不起那个气呀!一个大小伙子,到哪儿还不能干点自己的事业。”
“唉呀,我这不是为军红着想吗?”庾明向妻子解释,“人家军红是娇女儿,跟了庾虎就想过安静的日子。我想,庾虎在公安厅机关有一份稳定工作,两个人都到省城,咱们不就静心了吗?”
“可是,那个吕娴。她不让你过好日子啊!”美蓉反驳他说,“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我看,孩子离她们远点儿好!”
“可是,虎子刚刚到地方,两眼一抹黑,靠什么创业呢?”庾明想到这儿,显得发愁了。
“爸,这事儿,你不用担心。现在,庾虎正跟我妈妈一起搞房地产开发呢!”
“你妈妈?”庾明听到这儿,大吃一惊。
“是啊,我妈妈出狱后,就跟我爸爸做了几年建材生意,可是,效益不太好;她就去了滨海土地局,找到了过去的朋友,重操旧业。现在,妈妈正开发一个沿海的楼盘,听说,这项目进展很顺利呢!”
“那敢情好了。”美蓉听到这儿千恩万谢,“你妈妈有经验,她带着庾虎干,肯定错不了。”
“可是……”庾明的疑惑更重了,“这庾虎是一名转业干部。他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啊!”
“爸,这事儿你不用担心。”花儿像是猜出了庾明的意思,立刻告诉他,“妈妈说,等这个楼盘售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就单独给庾虎注册一个公司,让他开发自己的楼盘。”
嗯,这还差不多!庾明听到这儿,赞许地点起了头。
妈,我帮你做饭吧!花儿说着,去厨房门口扯下一片围裙扎在了腰上。
花儿,你看着孩子,我来做。美蓉连忙阻拦她。
“孩子我看着,你们俩下厨吧!”庾明说着,将孩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两个女人下了厨房,厨房里立刻响起了叮当叮当的锅碗瓢盆交响曲。
看着花儿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庾明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今天花儿敢于登上门来看孩子,原来,她妈妈已经与庾虎共同干起了工程。他又想到庾虎看见花儿之后说的那个什么约定,看来,这些日子,虎子与花儿母女的接触很多;那个军红,对这一切,一定还蒙在鼓里呢!
这个虎子,真是荒唐!
年轻时,自己为了攀上高官,曾背弃了美蓉母子,让她们娘儿俩受尽了苦难。对此,自己一直心怀愧疚。现在,这个庾虎,在部队时紧紧贴住将军一家;刚刚离开部队,又开始依靠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丈母娘了。庄户人家有一句俗话:黄鼠狼下豆雏子,一窝不如一窝。唉,现在,人们道德修养,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庾虎在公安厅报到时听了吕娴一顿数落,决计离开官场独立闯事业。省委书记大爷虽然支持他的想法,却没有提出具体意见,也没指点具体门路;庾虎就整天呆在家里看电视,实际是看着电视机出神。正好,这时军红回来休假。她看到庾虎这个样子,不得不陪他坐着,,东一句西一句地聊天。
我要自己做事,庾虎说,我不甘心。
军红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是什么人?庾虎站立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是参加过抗震救灾的英雄,我曾经率领突击队穿行过悬崖峭壁!
军红仍然沉默着,低头望着手里的织了一半的毛衣,好象在研究一种新的针织方法。
隔了几天,庾虎就出去了,每天早出晚归。
军红好奇地问:虎子,你一天到晚忙什么啊?
还不是出去找点机会,庾虎说,我相信机会。
面包会有的。军红安慰他,实在不行,就去北京找我爸。或者是找找我舅舅……
你舅舅……算了吧,我爸爸受了这么大的冤屈,他都没法解决……现在这官场,太他妈的黑暗。我可不想涉入官场了。
终于,有一天,庾虎告诉她,我在滨海找到机会了。我们把这房子卖掉,去海边买一栋别墅。
军红觉得他是在说梦话。
庾虎没有说梦话,他的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丈母娘开发的楼盘弄不来销售许可证,正发愁峻工的楼房无法出手,恰好,庾虎出现了。他通过关系办下了许可证,解决了她的难题。她给庾虎支付了第一笔酬金。庾虎有钱了,腰板硬了,心里对开发这种事儿也有了第一次感性体会,决定瞅准机会大干一场。
第二天,“丈母娘”带着他参加了滨海市举办的地产、房产招商大会。跟着她,他结识了许多省内的房地产名流,在午餐会上,他们信口开河,说东道西,却让庾虎大大开了眼界。
餐厅正面的大屏幕上,打出了滨海市要招商的地段:城东城西、繁华的商业地段,早已被人圈点占用,只有海边的那片旧厂房,还是空白。
“这儿是海边,将来的楼盘不好卖吗?”庾虎看看海边那一片未被开垦的地方,请教一位老房产商。
“这儿,是个陷阱!”老头子呵呵一笑,“地价一看倒是很便宜。可是,工厂的那些下岗职工的保险……都要你去付。那是个无底洞啊!”
“老伯,难道这滨海市,就没有值得开发的地盘了吗?”庾虎恭敬地请教对方。
“年轻人,你搞房地产……多少年了?”
“呵呵,我是个新手。”庚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老伯,别小瞧这个后生。他是庾省长的大公子,刚刚从部队转业的抗震英雄。”这时,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板告诉那个老头。
“庾省长,呵呵,大好人啊!”提到爸爸,那个老伯禁不住肃然起敬。“前些日子,那个龚歆要来滨海打压房价,是庾省长力挽狂澜,才稳定了市场。啊,小伙子,你这**,不去谋高官,怎么混到这商人堆里来了?”
“爸爸要我独立创业。”庾虎瞎编了一套说辞。
“嗯,独立创业。好啊!”老伯翘起了大拇指,盯着庾虎的脸看着,“果然是,一表人才,气质不凡啊。年轻人,来……”
不知道是出于对庾省长的敬佩,还是出于对庾虎气质的欣赏,老伯看到庾虎,就给他指出了一条金光大道。
老伯将庾虎叫到餐厅角落的一张空桌旁,手向侍者一招,侍者马上送来了两杯香槟酒。
“庾公子,幸会。老朽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老伯,晚辈不敢当。还是我敬你吧!”庾虎立即降低了自己酒杯的高度,恭敬地碰了一下对方的酒杯的底部。
“小伙子,你对这张招商图,有何感想?”老伯指了指大屏幕上标出的地段。
“依老伯之见,这些被炒得乱熟的热土,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商机了。”庾虎刚刚听了老伯的理论,只好顺着说下去。
“是啊,真正的商人,对这张图完全可以视而不见!”
“那,滨海市开这狐假虎威招商大会,岂不是白白折腾一气?”
“也不尽然。”老伯摇摇头,“股市上有句话,叫‘跟涨不跟跌’,现在,只要政府亮出一盏灯,总会有飞蛾扑上去。”
“呵呵……”庾虎觉得这位老伯的话说得太深奥,不敢吱声了。
“现在,要想在滨海有所作为,只有把眼睛看出去……”
“看出去?”庾虎一楞,“老伯,再往外看,就是大海了……”
庾虎说着,眼睛盯住了屏幕上滨海城市下方一片无际的蓝色海域。
“下海、下海,就得在海上做文章。”老伯笑着吟了一句。
“你是说,开发海岛?”庾虎突然开悟了。
“聪明……”老伯听到这儿,赞许地点起了头。
“嗯……”庾虎看到老伯的样子,立刻跑到大屏幕前,睁大眼睛瞄向了海岸诸岛。粗粗浏览一番之后,他突然发现了滨海城市海岸线南端的一个未作任何地物标识的荒凉小岛——九龙岛。